路回崖
前方無路,回頭是岸!
萬丈深淵的懸崖上,雲霧繚繞,崖下是懸崖峭壁,崖上群山峻嶺,山與山之間相隔兩米之遠,若從崖頂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無生還之機。
崖上站著一人,一身紅衣,腰背挺直,身形修長。一頭飄逸柔順的長髮齊腰,用一根羊脂玉簪繫著。
他看著崖底的無盡深淵,悽入肝脾。
因為他的妻子陌塵就是從這路回岸上掉下去的。
陌塵原名蔣瑤,她本是寒朝前任御史大夫蔣儀的孫女。後因蔣儀得罪了寒國前任太保何郅,而被何郅陷害誣陷而死。
蔣儀一死,蔣家便被罰到宮廷,男為奴女為婢。
陌塵一歲跟著母親入宮,沈容川登基那年,陌塵三歲,已是宮中婢子。
陌塵心思細膩,聰慧善文,通曉文詞,又善歌舞,性格活潑開朗,又因姣好的面容在十四歲那年被二十九歲的沈容川看上後調到華陽宮伺候自己。
沈容川一開始原本就只想把陌塵當作一個無聊時消遣的婢子,可後來才知陌塵識時局,懂政治,善於觀察的她發現沈容川正在為如何除掉魏家一事而發愁。
陌塵大著膽子和沈容川做交易,他要沈容川幫她免除宮中奴籍,讓她遠離皇宮,而自己就幫他在暗中偷偷除掉魏家。
陌塵聽聞撫掌大笑,只覺她大言不慚。但那時的沈容川只覺陌塵有趣新鮮,便還是答應了下來。
沈容川從來沒有指望過陌塵能幫他除掉魏家。因為陌塵其一年紀尚小,其二不經世事的一個女孩能掀起什麼風浪?
但沈容川還是小看了陌塵,陌塵聯合趙顯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將魏家連根拔起。這時的沈容川才對陌塵刮目相看,心生佩服。
在這兩年中,沈容川喜歡上了陌塵,兩年裡,沈容川來陌塵的房中強行與陌塵交歡過無數次。還對陌塵允諾,只要自己娶她後,便此生就只有她陌塵一個妻子,絕不會再娶。
陌塵懂得一個道理,沈容川是帝王,帝王的承諾皆不可信,帝王在權利和女人之間,他只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權利。就像魏翎一樣!
當年,沈容川還是太子時,他為了順利稱帝,娶了魏翎。可如今魏家勢大,他便毫不遲疑的將魏家剷除。
魏翎是他的結髮妻子,與他是十六年的夫妻。雖從小體寒,不能生育,可也和沈容川同甘共苦十六年。
現在,他卻毫不留情的賜給魏翎三尺白綾。
陌塵想通這些後,她一直不接受沈容川對她的愛。而且在陌塵十四歲時,魏翎聽說沈容川對陌塵很是寵幸,所以親自過來折磨她。
魏翎命身旁婢子打斷了陌塵的左腿,幸得沈容川來的及時救了陌塵一命。沈容川還令太醫全力保住陌塵的腿,太醫想方設法,拿出了看家本領才將陌塵的腿治好。
只是,從此留下了後遺症。
經此一劫,陌塵對逃離皇宮的想法更加堅定。於是在十五歲那年,陌塵趁著沈容川處理魏家後事時,她收拾行囊,逃出了皇宮,離開了京畿,來到虞國帝都。
虞國帝都在邑都,從表面看帝都城內繁華似錦,實則流民不斷,劫匪不少。
陌塵剛來帝都,就遇土匪劫財劫色。後來是一位身穿玄衣,風度翩翩的公子將她救下。
經陌塵和公子的交談才知公子姓餘,名生。
餘生名為虞笙,他隱藏姓名,來民間微服私巡是為了觀察百姓生活,瞭解民間疾苦。只是在無意中救下了路遇匪徒的陌塵。
陌塵跟了虞笙一路,這一路上,兩人同舟共濟,通力合作,將許多貪官汙吏繩之以法,為許多受冤百姓申冤平案,只是虞笙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都是命令自己的下屬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將貪官直接誅殺。
這日子一過,便是半年,這半年的時間,兩人早就互通心意,喜歡上了彼此,且還做了些苟且之事。可在虞笙回宮前,卻和陌塵坦白了身份。
當陌塵知道虞笙的身份後,她曾問過虞笙,要江山還是要她。見虞笙沉默不語,陌塵果斷放了手,離開了虞笙。
縱虞笙挽留,陌塵也走的決絕,沒有一點轉圜餘地。
虞笙回宮後,陌塵因放不下這段情,所以去了尼姑庵做了道姑。還給自己取名陌塵。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
陌塵說她要此生常伴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可觀裡的道姑卻說她塵緣未了,便將她逐出了尼姑庵。
此後,她便以陌塵為名。離開尼姑庵後,陌塵以虞笙離去前給自己的銀錢開了家糕點鋪子。
糕點鋪一開張人滿為患,第一日陌塵就因開糕點鋪掙了不少銀錢,賺的盆滿缽滿。
大虞十八年冬,雪虐風饕,白雪皚皚,世界一片冰天雪地。
而這一年,白宸因和倉竹挑戰,白宸雖勉力殺了倉竹,可自己卻也傷的不輕。
因重傷傷至肺腑,又因冬季太冷,傷口難以癒合,所以他才會既因體力不支又因傷勢過重而倒在大街上。
夜晚的街道空無一人,再加上又是狂風暴雪,街上的人早早就收了攤子,回家躺榻上了,只有陌塵因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去到處給買家送點心。
這日她剛接完最後一單生意,捧著沉甸甸的錢袋回家時,卻意外看到了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倒在地面,紅衣配白雪,倒是美的驚豔。
陌塵上前,在看到白宸的面貌時,心中驚歎:
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
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
世間真絕色,驚為天下人。
這人好美啊!
陌塵因看中他的容貌,便將白宸帶了回去,安置在暖和的床榻上。
直到第二日白宸才悠悠轉醒。
白宸生性多疑,又嗜殺成性,性格更是喜怒無常。可他卻因自己要養病,所以才沒殺了陌塵。
可是自古的愛戀都是日久生情,白宸雖是魔頭,可七情六慾尤在,只要他還是個人,他就不會逃過心中的慾望。
即便藏的深沉,也總有浮出水面的一日。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庭院裡,陌塵院中的藤椅上,一手拿著蒲扇給自己扇風,驅趕蚊蟲,一邊在藤椅上搖搖晃晃,閉眼小憩。不知不覺中就睡沉了過去。
偶有清風拂過,吹走白日裡太陽灑給萬物後還未散盡的餘熱。
白宸搬了把椅子,來到院中,坐到陌塵身旁,靜靜的看著陌塵那張嬌嫩雪白的臉,那張臉小巧白淨,脖頸修長細膩,鼻樑纖巧、挺立,唇瓣也是紅的誘人。唯一的缺點就是矮了點,和白宸站一塊,剛到白宸胸口處。
白宸看著她雙眼緊閉,以為她睡著了,便不自覺的伸出骨節分明的玉手點了點她的唇瓣,柔軟嬌弱。白宸滿意的笑了笑,他一笑,配上紅衣,仿若一株令人著迷的彼岸花,嫵媚妖冶,卻又危險迷人。
見著陌塵好似要睜眼一般,白宸收回了手指。陌塵一醒,便見到那張魅惑眾生的臉在對自己微笑。
陌塵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道:“這都快半年了,你傷也好了,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呀?”
白宸卻依舊笑的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理直氣壯道:“我沒錢,所以不離開。”
陌塵頭疼,但還是心平氣和給白宸講道理,“可是你沒錢,我也沒錢啊。你總不能在我這住一輩子吧,我也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一日掙不到幾個錢,卻還要管著兩個人的花銷,真的很累。”
白宸看了看夜空,彎月如鉤,繁星閃耀。
他輕笑一聲,話鋒一轉,說道:“我記得你第一次救我時,我曾問過你,為何要救我?你不曾回答,只說讓我傷好了,就趕緊離開。陌塵,之前你不願回答我,是因為你對我有所警惕,現在你能回答我了嗎?”
陌塵輕嘆氣,“你知道嗎?我初到虞國時,就被一群土匪打劫過。我聽那群土匪商量說,我長的俊俏,所以他們不僅要錢,還要把我先奸後賣,賣到妓院換銀子。我當時害怕極了,那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真以為我會死在那群土匪手中。可後來來了一個人,他救了我,我聽他說他是外地人,來虞國遊玩的,路遇不平事,才仗義出手。我到現在都記得,他救我時,我全身上下都是冷汗,怕的要死,我那時嚇得連話都不會說,只會一個勁的哭。後來,他把我帶到客棧,請我吃飯,還給了我一大筆銀子,所以我才能在這虞朝帝都買屋子居住。那時我十六歲,我真的很感謝他,若非他,我現在還不知道是在幹什麼,有可能被賣妓院被折磨死也有可能會提前死在那群土匪手中,我心裡一直記著他那日的仗義出手。所以,我救你也是想行善事,就像之前那人救了我一樣。”
白宸微微點頭,只覺陌塵的遭遇比起他自己而言,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天下可憐之人,白宸見多了,所以現在聽著陌塵的悲慘遭遇,他也見怪不怪了。
陌塵見白宸不言不語,只是笑著,眼底劃過一絲涼意,問道:“你這人好像沒什麼同情心啊?”
“同情心?”白宸嗤笑一聲,“弱者才會有的東西。”
陌塵一時語塞,她撇撇嘴,小聲嘀咕道:“也沒見你很強啊,要不然……額……”也不會被我救回來。
陌塵話還未完,就被白宸莫名其妙的掐住脖頸。白宸的手雖細長白嫩,可握住他脖頸時,她只覺這隻手的力道之大,好似能瞬間輕而易舉的掐斷自己的脖頸,且不費吹灰之力。
陌塵被掐住時,有一瞬間只覺面前這個風華絕代的人好似不像人了,倒像是地獄來的魔鬼,勾魂索命而來,嚇得陌塵後背發冷,全身打顫,心跳如雷,因脖頸處的難受陌塵掉下淚來。
一滴溫熱的淚珠滴落在白宸的手上,白宸只覺心裡猛地一燙,隨後心疼起來。
白宸的手瞬間卸了力道,他收回手後,陌塵低著頭不停咳嗽,眼淚直流。
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白宸輕蹙眉,周身空氣仿若一下凝結一般,冷的徹骨。他出聲冷漠涼薄,如雪山上塵封了萬年的寒冰,冷到可以將人直接凍結成冰,他出言警告道:“陌塵你記住,我殺人從不需理由,我之所以不殺你便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是,如若你再說些我不高興的話,下次就直接要了你的腦袋。”
白宸說完拂袖離去。自那日後,陌塵再不和白宸說一句話,也日日夜夜都開始避著白宸,可沒過幾日,白宸卻因一次醉酒無意中將陌塵給強要了身體。
此後,白宸對陌塵也格外憐惜起來,他開始對陌塵好,好到令陌塵肆無忌憚,白宸還寵她入骨,將她寵到無法無天的境界。
兩人白日夫唱婦隨,晚上床榻纏綿,兩人恩愛有加,直到陌塵十九歲那年,陽春三月,心有雄心壯志的白宸不願只待在邑都做一個籍籍無名的百姓,他便離開了邑都,孤身去了鄞州。
而兩年沒見陌塵的虞笙也在四月的某一天而來,大虞十六年,他秘密出宮,也只是為了能見陌塵一面。
可真見到了陌塵本人,卻發現兩年不見的陌塵出落的越發亭亭玉立了。
只見她眉黛青顰,雙眸剪水,一張白皙玉臉如出水芙蓉,美的令人心醉。
虞笙見到陌塵時,他的第一反應並非問候,而是抱住了陌塵。陌塵已嫁為人婦,自是不願再讓虞笙觸碰,於是便推開了他。
可這一舉動卻惹惱了虞笙,虞笙來見陌塵時,曾小酌了幾杯,如今酒精上頭,令他失了神志。
此刻,他只想得到陌塵,畢竟在宮中沒有陌塵的日子,他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他都快瘋了。
無錯書吧虞笙對他動粗,仗著陌塵不會武功,點了她的穴道,那一夜的纏綿令陌塵痛不欲生。
直到第二日醒來時,虞笙才發現自己因酒做錯了事,看到陌塵的傷心欲絕,虞笙只想彌補,可是不論如何彌補,陌塵也只會恨他。
虞笙不知陌塵嫁給了白宸,他還以為陌塵在為自己守身如玉,那一日他承諾陌塵,終有一日會將她接入宮中,封為皇后。
此後,虞笙再未來過。
同年六月,白宸以一人之力奪取了鄞州,還收留了無家可歸的謝婉。
謝婉家住鄞州,她出生商賈世家,自己的孃親曾是前任武功排名榜第一的冷婷。
謝婉五歲時,冷婷騙謝婉說,因自己要外出執行任務,所以要出去幾天,可這一走,便是遙遙無期,冷婷再也不曾回來。
後來直到謝婉十五歲那年,匈奴帶兵五萬攻打鄞州,而朝廷也在此刻派兵前來收復。
當朝堂的將士和將軍兵臨鄞州城下時,匈奴已經破城而入,佔據了鄞州。
那一年鄞州百姓都記得是大司馬唐峰帶兵三萬前來平叛。正當城中百姓看到大司馬的兵攻破城池時,百姓們歡呼雀躍,以為看到了救星。
只可惜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當還沒殺完的匈奴人直奔城中時,便聽見一名騎著高頭大馬計程車兵中氣十足的大聲喊道:“將士們,榮華富貴就在今日。現在,立功的時候到了,每殺一個匈奴士兵就是一兩銀子,殺的多賞的多,斬將奪旗者,冊封王侯將相。兄弟們,給我殺!”
一聲令下,將士們士氣十足,拔出長劍大刀,對著城中人,無論百姓或是匈奴人,皆不放過。
這群士兵殺紅了眼,待一場屠殺下來後,滿城斷壁殘垣,烽火狼煙下,是數不盡的屍體,流不完的鮮血。
鄞州存活的百姓寥寥無幾,他們哀鴻遍野,仰天長嘯,淚水漣漣。
但唐峰卻是無動於衷,他鳴金收兵後,便帶著三萬大軍班師回朝。
而那一戰中,死的就有他謝家百口。而他是躲在提前挖好的土洞中,才躲過一劫。
但那之後,謝婉就開始沿街乞討過活。
直到後來,白宸來鄞州後,給了她一頓飽飯。她吃飽了,就堅持要為白宸效力。
白宸讓他看守自己打下的鄞州,後自己一人回了邑都。
同年七月,白宸回了鄞州。
同年九月,陌塵有了身孕,懷的乃是白宸的孩子。
至於四月的事情,陌塵只當被狗咬了一口,沒再計較,選擇遺忘。
這那件事也成了陌塵一生無法言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包括白宸。
大虞二十年,八月十九,中秋月圓。
鄞州到了中秋這日,白日裡總是會比平常要熱鬧些。
這一天,白宸抱著自己兩三個月大的大女兒瑞雪出門遊玩,而自己的小女兒清歡被陌塵抱在懷裡,只見陌塵搖著咚咚響的撥浪鼓,清歡窩在陌塵懷裡伸手亂抓著。
可這一日,虞笙卻找到了陌塵,見陌塵一人在屋中,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虞笙氣憤填膺,虞笙很少生氣,他給陌塵的感覺永遠都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可今日他卻失態了。
他厲聲質問道:“這是你和誰的孩子?”
此刻白宸不在,陌塵只是一個柔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她深知自己反抗不了虞笙,但又知虞笙若知道自己和別人生孩子必會讓這孩子血濺當場。
為保清歡性命,陌塵不得已只能撒謊,她冷靜應付道:“這孩子是你的,你我分別後,沒多久我就有了身孕。我生下了她,她是個女孩,我給她取名清歡。”
陌塵輕嘆氣,看著懷中的孩子,眼中透著無限悲涼,“雪意留君君不住,從此去,少清歡。”
陌塵的話如冰冷刺骨的雪,讓他全身冷到全身打顫,又似鋒利尖銳的刀,刺進了他的心窩,疼得虞笙直滴血。
虞笙怒氣全消,他心知,這一年多他對不起陌塵,也對不起他懷中的孩子。
此刻他腦袋裡全是想著如何補償他們母女倆,可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將陌塵和孩子帶回宮裡,之後用大量錢財來補償。
只可惜虞笙忘了,陌塵從來都不是貪圖富貴之人。她想要的,無非一生一世一雙人,僅此而已。
而這點,虞笙和沈容川都不能給她,唯一能給她的人,就是她現在的夫君——白宸。
所以陌塵才死心塌地為白宸生兒育女,白宸雖是人人喊打喊殺的大魔頭,可對待他們母女三人,白宸將他們愛到骨髓,愛到深處恨不能把命都給了他們。
虞笙強迫陌塵回宮,陌塵因懷中的孩子所以不敢抵抗。她在屋裡故意拖延時間,說是要收拾包袱。
她拿著白宸送他的佩劍和那四本武功秘籍逼著虞笙發毒誓,說這四本武功秘籍和這把劍只能教給清歡,其餘人不許偷拿偷練,這其中包括虞笙自己。否則,虞朝亡國,虞國子民不得善終,虞國皇室皆會死於葬身之地,虞國將不再有皇室後代,而你虞笙,必遭天誅,死後不入輪迴,不得超生。
如此惡毒的誓言,虞笙卻當著陌塵的面跪在地上,不帶一點猶豫就認真的將此誓一字不差的說了一遍,虞笙還是以虞國皇室先祖和虞笙自己的名義發下此誓。
虞笙愛慘了陌塵,所以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包括對她說的話,虞笙全部做到了。
後來,虞笙抱著孩子提著包袱上了馬車,陌塵上了後邊的馬車,馬車行駛一半,陌塵翻車逃走。
虞笙看著懷中的孩子,那孩子此刻睡的很香,虞笙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便覺陌塵能為他留下一女,他也知足。
他放過了陌塵也放過了自己,帶著清歡回了宮。
可逃走的陌塵卻想著先去找到白宸,再想法子把清歡偷回來。可是在回去的途中,卻誤打誤撞的碰到了沈容川的車攆。
陌塵被沈容川發現後,被他手下士兵追趕。最後追到路回崖邊,陌塵與沈容川對峙,可陌塵卻告訴沈容川自己已有丈夫,且養育一女。
沈容川聽聞怒不可遏,他逼迫陌塵與自己回宮,還揚言要摔死孩子。最後是陌塵以死相逼,才保得孩子一命。
陌塵雖跳崖而死,可死前卻詛咒沈容川,若他敢動自己的孩子一分一毫,自己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他。
看著陌塵跳崖的那一刻,沈容川的心徹底碎了。碎到拼湊不全,碎到通入骨髓。自那後,沈容川一直覺得自己的心臟缺失一塊,而缺的正是那不能死而復生的陌塵。但最令他痛徹心扉的是,他更不能接受是自己逼死了陌塵的事實。
心疼麻木了,久而久之,心也就徹底死了。枯木尚有逢春之時,百花還有再開之日,可他那顆血淋淋的心卻是再也活不過來了。一個心死之人,從此世間女子無人能入他眼。
可還好,都道睹物思人,當他看到沈洛雪那張和陌塵相似的臉時,他好似又看到了陌塵,所以,他嘴裡說著要殺沈洛雪,可實際上卻又下不了手。
沈容川是個前後矛盾的人,他因自己逼死了陌塵而在心裡譴責自己,可是他又不願接受沈洛雪是陌塵和別人的女兒,自相矛盾下,所以才既養著沈洛雪又不與她親近。只有思念陌塵的時候,他才會偶爾去看看沈洛雪,看看沈洛雪那張和陌塵相似的臉,已解思念之情。
而以上這些,白宸並不知情。
當酉時白宸抱著瑞雪回來時,屋裡卻早已不見了陌塵和清歡的身影。
白宸將瑞雪緊緊抱在懷中,隨即出屋四處尋找。
卻在一座崖邊看到陌塵已跳懸崖,白宸呼吸一促,心跳加速。遇事冷靜,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此刻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害怕。
白宸來不及多想,他將孩子放到地面,自己隨著陌塵一塊跳了下去。
他到現在都記得,那一日是陌塵給他做肉墊,墊在他身下,所以他才能保住一命。
活著的白宸曾想,將沈容川和寒國滅了,再隨她而去。可陌塵卻在臨死前對她說,最放心不下瑞雪和清歡,她囑咐白宸,要照顧好自己,但也要,保護好兩個女兒。
語畢,陌塵與世長辭。
陌塵死後,白宸一邊尋找兩女一邊煉製一種名叫雙生的蠱蟲。
此蠱要用心頭血餵養。
兩隻蠱蟲,一雌一雄,可護死人心脈,使其屍身不腐。
只是此蠱一旦種上便無法解除。此蠱雌的會進入死屍體內,另一隻進入種蠱者體內,這樣種蠱者的壽命將會分一半給死屍。
待種蠱者死後,兩隻蠱蟲也會相繼死去,然後屍身慢慢腐爛,化為一抔白骨。
謝婉走到白宸身後,站立行禮道:“主子,前些日子,屬下奉殿下之令去了趟平莞城,除掉御王。可屬下在平莞城一戶百姓家中遇到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與殿下差不多大的年紀,但樣貌卻和主子有七八分相似,而且,屬下和這女子過招時,發現這女子會流雲掌,且練到了第十重,武功也到了宗師。”
白宸常年閉關練蠱,所以對外界之事知之甚少。而謝婉也因常年要給白宸護法所以對外面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只有沈洛雪派謝婉為她執行任務時,謝婉才會偶爾去江湖上走走。
男子輕嘆,“陌兒不會把這四本武功秘籍給旁人,此女會流雲掌,定和陌兒關係不簡單。好好查一查吧。”
謝婉行了一禮,“是!”
謝婉語畢,便退了下去。
司馬府設在京畿的繁華街道。這座府邸裡住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大司馬唐峰。
夜色闌珊,落葉沙沙作響,司馬府的主室內還燃著一盞尚未熄滅的燭火。
屋內,床榻邊,一個身穿褻衣褻褲的女子躺在榻上,女子輕闔雙眼,似是睡著了。看女子模樣四十來多,但依舊風韻猶存。女子面如桃瓣,燦若春華,身材纖細,膚色白膩。
而這女子便是匈奴的太后,曾經的虞國公主——虞倩。
虞倩是虞國派往匈奴的和親公主,封號:天成公主。
大虞二十六年,大虞和匈奴一戰,結果以大虞戰敗收場。同年八月,二十五歲的三公主虞倩為了兩國和平,不得不踏上和親的道路。
可在和親之前,她心裡卻早已有了心愛之人。那人就是她的侍衛——唐峰。
虞倩遇到唐峰時,是在邑都街道,那一日,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月色燈光滿帝都,香車寶輦隘通衢。
那一晚,街上花市燈如晝,百姓笙歌敲鼓鑼。
唐峰那時正值年幼,十六七的年紀,滿臉狼狽。那時的她只是一個大字不識,沿街乞討的乞丐。
可虞倩的出現卻讓他的一生髮生了巨大轉折。
虞倩是他的貴人,那一晚,虞倩在人們不起眼的街頭角落注意到了他,他頭髮瘋散,灰頭土臉,衣衫襤褸,腳上的鞋子破爛不堪。虞笙對他起了憐憫之心,便讓隨行的婢子賞了他一錠碎銀。
唐峰見到這錠碎銀,心生感激,因為他乞討多日,已經好久不曾有人給過他錢,讓他吃頓飽飯了。
唐峰撿起碎銀時,虞倩已經離開。唐峰看著虞倩身上的華貴錦服,便心知她是一個有錢人。
唐峰不想再過乞討日子,便追趕了上去,想到這位貴人府上做一下人,自力更生,活的也體面些。
那時的虞倩也就只有十五歲,少不更事,再加上出生高貴的她未經人間險惡,所以她心地善良,便收留了唐峰,讓他做了自己的侍衛。
可誰知虞倩和這侍衛卻因朝夕相伴而日久生情,在唐峰心裡,虞倩既是他要為她賣命一生的主子,也是她此生摯愛,只不過虞倩身份尊貴,所以即便唐峰愛他,也只能將這份愛藏進心底,不露於表。
直到大虞二十六年,八月中旬,大虞和匈奴一戰,大虞戰敗,不得已派公主和親。
可那時的虞倩心裡早已喜歡上了唐峰,雖從未對唐峰表明心意,可她霸道的讓唐峰做自己唯一的男寵便是最好的證明。
踏上和親道路時,虞倩萬般不願,可虞笙卻知虞倩心思,便拿唐峰的命做威脅,為了唐峰,虞倩還是身不由己的走向了和親的道路。
來到匈奴後,虞倩為了兩國和平,她忍氣吞聲,為了匈奴不和大虞開戰,她對夫君好言相勸,可他的夫君並不尊重她,出言就是侮辱,而匈奴子民更過分。
因為在她來匈奴和親之前,曾經還有一位大虞公主也來過匈奴和親,她叫虞蟬,和親封號:成玉。
這位成玉公主將大虞耕種製衣文化帶到了匈奴,她教會了匈奴人耕種,也教會了匈奴人民用棉花絲線絲綢製衣。
匈奴子民人人都在歌頌虞嬋,但卻對虞倩做出的奉獻視若無睹,還拿來做比較,可儘管如此,為了兩國,虞倩也忍了。
直到八年前,沈容川和虞笙合作,商量著一起聯手後將匈奴徹底剿滅,虞倩提前得知了訊息,曾給虞笙寄過一封家書,書信內容除了表達她的思國之情外,她主要是想回到虞國做平民百姓,希望虞笙能派人來接他。
虞笙見此,一口回絕。不僅不讓虞倩回國,還想讓虞倩隨著匈奴人的滅亡一起去死。
虞倩見此回信,她心灰意冷,從此性情大變。匈奴滅亡時,是唐峰獨自騎馬,夜行千里來到匈奴將她和赫連曦救下。而韓蜇救下了軍師尢濤還帶領著十萬大軍殺出重圍,他們在十二州東躲西藏。
後來,兩國之戰,虞朝戰敗滅國後,匈奴人在虞倩的指揮下攻打平莞城,可當時虞倩和唐峰早有謀劃,唐峰自己領命攻下平莞,平莞被攻下後,匈奴人偷襲時,是唐峰自己將平莞城主動讓給了虞倩,自己收兵回國。
而這一切,都被前來支援的三皇子沈洛羽看在眼中。
“吱呀——!”
門被推開又合攏,唐峰一身素衣走了進來。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榻邊,彎腰將棉被給虞倩掖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動靜太大,虞倩悠悠轉醒,她睜眼看到唐峰時,卻見唐峰笑著對她說,“阿倩,你醒了。”唐峰緩緩坐到榻邊,他一臉自責道:“真是抱歉,我進屋就見你睡的香,看你忘蓋棉被就想給你蓋上,不曾想我手腳笨拙,竟驚醒了你。”
虞倩搖搖頭,眼角眉梢揚起一抹溫暖的笑意,“沒事,唐峰,現在什麼時辰了?”
唐峰如今是權傾朝野的司馬,誰又敢這般大膽的直呼他名諱?可是,他就是喜歡眼前的人這般叫著自己。
唐峰溫柔的應道:“現在已經戌時了。”
虞倩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唐峰看虞倩還有些不清醒的模樣,便主動伸手揉上她的太陽穴,手法熟稔,輕重適宜,倒讓虞倩舒服的長嘆一口。
唐峰說道:“阿倩,襄州洪災不斷,朝廷已派人帶足災銀十萬去襄州賑災。只可惜啊,災民太多,不管給出多少錢都是杯水車薪,無濟無事。而嶽北城那邊,孤國也造反了,估計不日就會有一場大戰。”
虞倩蹙眉,“大戰?”虞倩沉思了會,問道:“嶽北城是何人在駐守?”
“楊家第二子——楊昭年。”
虞倩眼底閃過一絲喜色,“我聽說過他,寒國三大戰神之一。寒國和孤國開戰,朝廷應當會派人送軍餉物資去支援前線士兵,所以,這是一個殺楊昭年的好機會啊。”
“阿倩是想在軍餉上動手腳嗎?”
虞倩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唐峰想了想,才若有所思的問道:“那依阿倩的意思,是想讓我去送軍餉,然後在軍餉裡做手腳……”
虞倩順著唐峰的話說道:“下毒毒倒楊昭年和他的鬼騎軍後,你再出兵將孤朝那些殘兵全部絞殺。”
“最後再讓給阿倩。”唐峰滿眼都是寵溺,誇讚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是阿倩想的周到。”
唐峰一生不喜名利,之所以投奔寒國,當上權勢滔天的大司馬,是因為他覺著只要有了權,日後才能救他所愛之人。可是,如今他所愛的人已經喜歡上了權利,想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但唐峰不在意,他喜歡了虞倩三十一年,這三十一年間,唐峰對她的愛只增不減。當初唐峰自覺自願的做了她的侍衛,既是簽了賣身契和死契,將身心都賣給了虞倩,那他此生不管為虞倩做什麼便都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