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軒打著沈洛楓的名義又動用王爺的特權在刑部豐都知府衙門裡審判左逢。
豐都知府名叫阮牧,他是一個八面圓通,外方內員之人,他看著沈洛軒來到自己的府衙,立馬給他騰出了座位,自己則坐在一旁聽審。而沈洛軒卻把這主審之位給了虞澤宇,還與他說,想如何審便如何審!
虞澤宇有了沈洛軒這個靠山,立馬就耍起了威風。
這日一早,府衙外圍滿了百姓,都是來湊熱鬧的。岑靖被判了死刑,也就沒有帶上來審問。今日主審是麗州知府左逢。
虞澤宇高坐公堂,衙役將左逢帶了上來。左逢跪在地上,抬頭的那一刻被驚的舌撟不下,劇烈跳動的心臟久久不能平復。
寒國御王怎麼會與這個毛頭小子沾親帶故?
強烈的恐懼加滿心的不可思議讓左逢此刻欲哭無淚。若早知她和御王有關係,他哪裡會聽岑靖的話,去殺害夏仲啊!這下好了,惹禍上身了。
衙役見左逢遲遲不行禮,厲聲道:“大膽,見到御王還不行禮?”
左逢在衙役的一聲恐嚇下反應過來,他顫顫巍巍的對著沈洛軒行禮磕頭道:“下官,下官麗州知府左逢,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洛軒輕笑一聲,“一生為官,百歲為人,千年名聲,萬世傳揚。而好壞也就在一念之間!”沈洛軒嘲諷道:“左大人,你在麗州還真是為的一方好官吶,助紂為虐,殺人害命,無惡不作,一手遮天吶!”
被沈洛軒一嚇,左逢後背發涼,膚粟股慄,他一個勁的磕頭求饒道:“王爺,王爺饒命啊!下官,下官也只是一時糊塗才做了那些事啊!而且,而且殺夏公子不是下官的本意,是,是侍中之子岑靖岑公子指使下官殺的。”左逢為了保命,推卸責任道:“王爺,是岑公子,他威脅下官,他說,若是,若是下官不殺夏公子,岑公子就會派人要了下官的命啊~下官也是為了自保,所以才不得不殺啊~”
虞澤宇冷笑一聲,“左大人可還記得你之前在麗州的所作所為?”
左逢又被嚇的一頭熱汗直往外冒,他心中砰砰直跳,磕頭解釋道:“公子,那都是,那都是岑公子逼迫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還請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您寬宏有大量,幫下官在王爺面前求求情,饒下官一條狗命啊……”
左逢說著,使勁磕頭求饒,嘴裡還不忘求饒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
虞澤宇看著左逢這為活命在她面前搖尾乞憐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虞澤宇被逗的笑出了聲。
虞澤宇笑意更冷,他冷哼一聲,“我性子向來記仇,誰得罪了我,我可不會讓誰好過。左大人,你知道嗎?有一句話叫做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今日,便是你自食惡果的時候。”
虞澤宇雙眼一沉,“來人!拉出去,就地處死。”
兩個衙役上前行禮道:“是!”
“滴答滴答嘀嗒……”
液體的聲音流動,眾人朝這聲音看去,原來是左逢嚇的尿了褲子,黃色液體打溼左逢的衣褲,伴隨一陣尿騷味,汩汩流出。
看的眾人只覺噁心反胃,虞澤宇更是受不了,便一臉嫌棄道:“真是晦氣,你們將左逢拉出去直接處死。退堂~”
語畢,虞澤宇從高坐上走下來,沈洛軒跟其身後,眾人和前來圍觀的百姓異口同聲跪拜道:“小的、民婦,小民恭送王爺!”
看著沈洛軒那不急不緩的離去,左逢連爬帶滾的想要爬到沈洛軒腿邊,他一邊爬一邊揚聲大喊,“王爺,王爺饒命啊,王爺,王爺開恩吶、王爺,王爺……”
但由於衙役押著他,不許他上前,他也只能撕心裂肺,竭盡全力的吶喊了。
沈洛軒不僅沒理他,就連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便離去了。
翌日,天氣格外陰沉。陰雲籠罩,狂風怒號。
刑場上,岑靖被繩子捆綁,跪在砍頭臺前,沈洛軒高坐刑場臺上,虞澤宇站在一側。
下方集結了許多百姓,都是來看熱鬧的,夏紀也在其中。
人群中,岑釗身穿官服,頭戴官帽,一步一步走到刑場之上。他步伐沉穩堅定,狂風中,那垂垂老矣的身姿卻挺立的筆直,仿若有巨大的力量從他身體裡散發出來一般。
岑釗一雙漆黑深邃,飽經風霜的眸子裡已經沒有光芒,只剩灰暗。
岑釗走到沈洛軒面前,下跪行禮道:“王爺,岑靖雖有罪,但老臣也有罪。岑靖能有今日的所作所為,皆是老臣教子無方。王爺,老臣不求您能放過岑靖,但求王爺成全老臣,讓老臣與岑靖一起死。”
岑釗思索了三日,到最後還是被一顆愛子之心打敗了。縱他鐵面無私,但岑靖畢竟是他的親兒子,他也做不到真正的冷血無情。
沈洛軒知道岑釗是一方好官,朝堂中這樣的好官不多了。沈洛軒連忙站起身,走下座位,雙手將岑釗扶了起來,忙說道:“岑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岑靖犯的罪,與您無關,您不該被捲進來。”
岑釗站起身,流淚顫聲道:“王爺,岑靖畢竟是老臣之子啊!老臣就算對他再失望,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而無動於衷啊!”
岑釗轉身走到斷頭臺前,蹲下身,一雙眼滿是不捨的看著岑靖。岑靖卻從岑釗那雙深陷的眼中看到了痛心和絕望。
岑靖哭泣道:“爹,爹,都是我一時糊塗,都是我鬼迷心竅,爹,我知道錯了,爹,你能原諒我嗎?”
岑釗苦笑出聲,一張口盡是苦澀,“兒啊!做父母的哪有會不原諒自己孩子的啊?靖兒,爹原諒你了,原諒你了啊。”岑釗伸手,撫摸著岑靖的臉龐。
岑靖突然想起,他自己上一次撫摸岑靖的臉龐時,好像還是岑靖剛出生時。時間一晃,二十五年了,原來自己有二十五年沒有撫過他的臉,摸過他的頭了。
岑釗從來都只忙於政務,根本沒有時間與機會去真正的,好好的陪過他一次。
岑釗一時悔從心來,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時間也不能倒退重來。
岑釗輕輕笑著,在他死時,他想最後再扮演一次慈父。那方才還死氣沉沉的眼突然變得炯炯有神起來,滿眼都是父親對一個兒子的溫柔與寵愛。
岑釗用手指輕輕逝去岑靖眼角的淚水,笑道:“仲兒啊,為父先走一步,替你去黃泉探個路。有為父在那邊等你,你也不要再害怕了,之後的路,為父陪你一起走。”
岑釗語畢,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侍衛旁邊,一把抽過他腰間佩劍。
只聽見“呲”的一聲,長劍出鞘。岑釗的雙眼帶笑,他溫柔的看著岑靖。
“咔嚓~”
手起劍落,鮮血四濺,染紅了岑靖的眼。
“啪~”
“爹~”
幾乎是同時,在岑釗的屍體倒地時,岑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一句下來,岑靖只覺全世界都安靜了。他一個人跪在地上呆在原地,眼淚雖還在流淌,但人好像已經麻木了。
待反應過來時,岑靖只覺鑽心的疼。
他因雙手被綁起,他雙膝在地上挪移。侍衛剛準備將岑靖捉回來時,沈洛軒卻被岑釗的拳拳愛子之心所打動,她擺了擺手,侍衛會意,幫岑靖割斷了他手上的繩子。
岑靖沒了束縛,他跑過去一把抱住岑釗的身體。岑釗的軀體還有些許溫熱,但岑釗卻感覺這些溫熱在快速流失,岑釗的身軀在漸漸變冷。
岑靖一邊捂著岑釗脖頸上流血的傷口,一邊輕聲喚道:“爹,爹,爹……”
“咳咳咳……”岑釗咳嗽著哽咽著,他深深吸著氣,彷彿想要這空氣給自己續命一般。
岑釗撐著一口氣,聲音虛弱顫抖,卻堅定不移道:“靖兒,爹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其實在爹心裡,你,你一直,都是,是爹的,驕、傲……”
岑釗說出最後一字時,氣息已盡。
岑釗閉眼時,眼角的一滴淚從岑釗滿是皺紋的臉上落了下來。岑釗靜靜的躺在岑靖懷中,他像是睡著了一般,一張面容安詳慈善,卻又顯出幾分孤獨可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岑靖痛哭流涕,聲嘶力竭的仰天吶喊。
痛,摘膽剜心的痛讓岑靖陷入絕望。
岑釗一死,岑靖也沒有牽掛了。
一通哭泣發洩後,岑靖苦笑出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岑靖從地上撿起岑釗自刎的劍,岑靖雙眼一閉,最後兩滴淚水從臉上流過後,緊接著就是一道鮮紅的血液映入眾人眼簾,灑落在地。
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一旁的小廝趕緊將傘撐起,走到沈洛軒身邊,為沈洛軒遮雨。
刑場上的鮮血隨著雨水沖刷,被洗的乾乾淨淨。
臺下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散了去。
老牛舐犢,愛子如命!
沈洛軒輕嘆氣,“來人,將岑釗父子好好安葬吧!”
一個侍衛走上前,行了一禮,“是!”
沈洛軒站起身,和虞澤宇一道轉身離去,撐傘的小廝一步不離的跟著他們。
乾州城中的街道上是成千上萬的百姓,沈洛雪怕自己守不住此城,便令人安排百姓紛紛撤離池州。
“駕、駕……”
人群中,一白一黑,兩匹駿馬向城樓邊疾馳而來,沈洛雪回頭一看,正是虞清歡和陌風。
“籲……”
虞清歡和陌風翻身下馬,陌風幫虞清歡牽住馬繩,虞清歡走到沈洛雪身旁,玩笑道:“喲,還沒死呢?”
沈洛雪回懟一句,“要死也是你先死我前頭。”沈洛雪看著虞清歡身後空蕩蕩的,蹙眉問道:“你就和他兩人來支援了?兵呢?”
虞清歡隨口應道:“沒有!”
“那你來幹什麼?送死嗎?”
“我就算是送死,不還有你陪我嗎?黃泉路上,倒也不會太寂寞。”
沈洛雪一時語塞,他冷笑一聲,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虞清歡,沈洛雪和陌風一道上了城樓,只見謝秋陵,影玉和影珏在樓上守城。
樓下是邵凌竹的軍隊站的整整齊齊,有條不紊,而邵凌竹卻站在城樓前,兩軍僵持著。
虞清歡看見邵凌竹倒也沒有多驚訝,反倒是陌風卻覺樓下之人身著一襲紅衣,長髮用玉簪束起,臉上的妝容魅而不妖,反倒美的有幾分動人心魄,勾人心魂,這副裝扮,讓他想起虞清歡以前也強行讓他拌上過。
只因虞清歡說,她喜歡長相俊美妖豔,身瘦腿長,愛穿紅衣或白衣的男子,所以才強行讓他裝扮上,縱陌風不願,但有時他也會未博虞清歡一笑,主動穿上這身衣衫,特別是陌風有所求時,更會扮成這副模樣在虞清歡面前邀寵。
但自從來了平莞,他就再也沒這麼打扮過了。
沈洛雪笑的一臉無害,“虞清歡,你既來了,這場仗你來打吧?”
虞清歡不答,她伸手抓住沈洛雪的手腕,沈洛雪疑惑不解,下一秒她就將沈洛雪的衣袖撕了一片,將自己的臉給蒙上一層面紗。
沈洛雪想起了謝秋陵曾對她說,邵凌竹會流雲掌,現在又見虞清歡此番舉動,沈洛雪蹙眉問道:“虞清歡,你不會真的認識他吧?”
虞清歡不答,他轉身對陌風囑咐道:“你就在這觀戰,不許下去。”
陌風不好當眾博了虞清歡的話,只能乖乖應道:“好!”
虞清歡施展輕功,縱身一躍沿著城樓飛身而下,她穩穩立於地面。
看著與她對站的邵凌竹,一張面容白皙秀麗,一雙媚眼如絲,虞清歡心中腹誹,小狼崽子,還是長大了啊。
虞清歡沒有廢話,她手中內力凝聚,一掌打向邵凌竹,邵凌竹縱身一躍,抬腳就是一片橫掃,從虞清歡腰身掠過,虞清歡一個下腰堪堪躲過。
狂風四起,黃沙漫天,將士兵的衣衫吹的翻飛而起。
虞清歡身體輕盈如風,只見他與邵凌竹兩人皆是赤手空拳的打鬥著,邵凌竹手中內力聚集,漫天石沙浮起,虞清歡當胸一腳,邵凌竹一下避讓過去後,虞清歡便只覺手上的內力在流逝。
虞清歡心下一驚,隱功?
虞清歡從小就博覽群書,特別是對記載武功的書籍,這世間就沒有她不知道的武功。
練隱功者傷人傷己,每年都會反噬自己,這功法是武林中的禁忌武功,他不知道嗎?
虞清歡怒從心起,便想著給他一些教訓。
只見虞清歡手中內力凝聚,狂風皺起,兩人衣衫在空中翻飛,寒冥功一出,天地變色,世間萬物都好似處在冰天雪地之中,空氣中都是令人抑制不住的冷。
邵凌竹心下一驚,寒冥功?
這天下會使寒冥功的只有三人,沈洛雪,陌風,最後一人便是他師傅虞清歡。
邵凌竹見沈洛雪站在城樓上觀戰,那與他對戰之人是誰?
她蒙面是不想讓別人認出自己,所以難不成她是虞清歡?
但不管是誰?他都要摘下面前人的面紗,一探究竟!
邵凌竹不管不顧朝虞清歡攻了過去,虞清歡凝聚內力的手一橫掃,邵凌竹雖堪堪躲過,但內力在瞬間被壓制下來。
無錯書吧凌空飛來一女子,便是之前在船上武功九品的女子,他對著虞清歡就是一劍劈來。
“碰~”
凌雲霄與那女子的劍碰撞,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邵凌竹看向一旁的陌風,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凌雲霄,真的是凌雲霄?
邵凌竹驚訝的看向與自己打鬥之人,就在邵凌竹愣住之際,他只覺胸口一陣劇痛。
“噗~”
虞清歡給了邵凌竹一掌,一口鮮血從邵凌竹嘴裡噴湧而出,他重重落於地面。
邵凌竹伸手一拍地面,身體隨著內力翻滾,他飛身穩穩站立於地面,沉聲命令道:“撤!”
語畢,邵凌竹帶著眾人離去,就連那武功在九品的女子也跟著邵凌竹一塊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