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孃親去世後,木槿言冷漠的神情出現了動搖,瞳孔顫動著,像是不敢相信孃親居然已經去世了。
夏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一直站在他的旁邊,像是察覺到了木槿言的不穩定,手地搭上了他肩膀,不輕不重地捏著他的骨頭,用自已的方式安慰著他。
咚的一聲,看熱鬧的眾人表情都驚了。
只見那男人應聲跪地,磕頭哀求著木槿言,“槿言,哥求求你了,你就當……就當完成孃的遺志。”
“槿言哥哥,葉子也求求你了”
說著,就從木槿言身上脫下,跪倒在木槿言腳邊。
“大夫說,爹他早就該走了,但奈何心中有遺憾一直放不下,所以一直苦苦吊著一口氣,已經十天了。”
叫葉子的女人,趴在地上,聲淚俱下,把旁邊的人哭的都不忍看下去了。
“要我說啊,木槿言這也太狠心了,爹都要死了就回去看一下怎麼了,他哥和他妹都這樣苦苦相求了”
一行人算是理清他們仨的關係了,知道那個大點的男人是木槿言他哥哥,那個女人是木槿言他妹妹。
“是啊,這也太狠心了,這以後可別再跟他來往,這也太狠心了,養不熟的白眼狼”
“真是隻白眼狼”
又是剛才那兩個嬸子在多嘴。
“你們爹咋不把你們給賣了,看你們會不會回去看他”
夏驚蟄可聽不得這些,他禮貌的微笑著,嘴裡吐出的話和臉上的表情大相徑庭。
旁邊好幾個嬸子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反應過來後又改成了憋笑。就連紀松鶴都在努力硬忍著。
被拂了面子的其中一位嬸子,神色掛不住,怒罵出聲:“你看看,這就是被木槿言帶壞的玩意兒,如今竟也像他一樣找了個男子成親,給人家做小有什麼用,不也還是生不出娃來,以後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給你可憐的”
此話一出,周遭都安靜了下來,沒人再去理木槿言那邊。饒是剛才和她一起碎嘴的林嬸子也知道這話不該說,默默離開了她身邊去和其他眾人聚在一起,這邊就只剩下她一個。
“牛嬸,你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嗎?”
紀松鶴放下水桶,把夏驚蟄拉到身後護著,黑著臉斜眼看向那個出言不遜的嬸子,也就是他口中的牛嬸。
“我說錯了嗎?你倆不就是無後嗎?”牛嬸死性不改,雖然害怕一臉凶煞的紀松鶴,但仍是壯著膽子大喊,心想即使沒人站在她身邊,氣勢上也不能輸。
“你……”
“我們確實是生不了,不像嬸子您啊,本來可以生的都生不了,嬸子今年四十五了吧,怕是以後也要落得跟我們一個下場,死了都沒人知道”
夏驚蟄攬過紀松鶴,越到他身前,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沒有憤怒,聲音亦沒有起伏,不知道談話內容的人應該都會覺得夏驚蟄真是個禮貌周到的孩子。
牛嬸是有丈夫的,結婚二十幾年都無所出,這些年各種土方子都試了個遍,仍是毫無起色。
她著急啊,於是誰家生了個娃她都要去瞅瞅然後問別人有沒有什麼偏方,有了就拿回去試,沒有了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生了女娃就說別人生了也沒用,還不是賠錢的玩意。要是別人家生了男娃,就開始挑刺,這瘦不拉幾有什麼用,都活不過一個月。
現在村裡的人生了娃,只要一見到她出現在家門口,立馬就把準備好的雞血跑出來,嘴裡說著鬼怪勿擾,菩薩保佑。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立馬就把門關上,都不給牛嬸說半句話的機會。
“你欺人太甚”
牛嬸氣急敗壞,簡直胡言亂語。
“是誰先欺人太甚的,心裡沒點數嗎?”紀松鶴嗓音起伏波動,如果能噴出火,估計此時牛嬸已經被他的眼神光燒死了。
“他牛嬸,別爭執了,紀松鶴正氣頭上呢,要是打起來就不好”林嬸子見局面逐漸變得不可收拾,趕忙出來制止。
經她這麼一提醒,牛嬸似乎想起來了紀松鶴和夏土木上次的打架,夏土木那麼健壯的一個人,被打的那叫一個鼻青臉腫的,好幾天了傷口都沒消腫,牛嬸每次看見了都要膽顫好一會兒。
“今兒端午,我不和你們吵,白壞這麼好的佳節,真是晦氣,啊呸”
吐完轉身拿起籃子就走,怕再待一會,她就是下一個夏土木。
“她娃,你們也消消氣,別和不必要的人氣壞了自已的身子”
剛剛的事自已也參與了,雖然害怕,但林嬸子也安撫了一下夏驚蟄兩口子的情緒。
然而紀松鶴正眼沒瞧一下,撇過臉去夏驚蟄了。
“我知道的嬸子”夏驚蟄還是那副淡然一笑的模樣,但比起剛才現在的眼裡多了幾分真意。
“驚蟄”紀松鶴眼神顫動,憂憂地開口。
“我沒事的”
怕紀松鶴不相信,夏驚蟄踮起腳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紀松鶴的頭。
木槿言那邊,他哥哥和他妹妹已經被夏路扶了起來,沒有再繼續跪著了。
夏路擋在木槿言前面,開口和他倆說著什麼,他聲音沒有那對兄妹的大,所以眾人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只見夏路說完,那兄妹倆欲言又止,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終是沒有說出來,最後轉身走了,離開時還一步三回頭。
那倆人離開後,湊熱鬧的眾人也逐漸散去,畢竟馬上又要去梨水村湊下一個熱鬧了。
木槿言還愣在夏路身後,嘴巴抿成一條線,眼神空蕩目視著前方。
“阿言?”夏路撫著木槿言的肩膀輕喚。
喚了好幾聲,木槿言神智不清,像跟木頭一樣愣在原地。
“阿言”
隨著聲音落下的還有木槿言左眼的眼淚,圓滾滾的淚珠自眼角從臉頰流下,抿成線條的嘴巴不停地輕顫,右眼隨之落下另一行淚水。
“夏路......夏路,我娘她......我娘她......,當初我爹要把我賣掉,是我娘拼命地攔住的他,他耐不住我娘,只好偷偷把我帶出來賣掉的......夏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他們居然不和我說......”
夏路緩緩把人擁入懷,什麼也沒有說,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木槿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抽泣著,聲音都哽咽著了,“怎麼辦夏路,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我該怎麼辦......我應該要去見他嗎?我不想去見他,但是我娘要我去見她,要怎麼辦......要怎麼辦”
“我恨他,我恨他,是他把我賣了,不然我不會見不了我娘最後一面,他死了都是報應,死了就最好了,死了我可開心了......可開心了......”
木槿言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把夏路推開,猛地發出大笑,不斷重複著死了我可開心這句話,然而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流。
夏路不想木槿言說出會讓以後的他自已後悔的話,緊緊抓著他的肩膀,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槿言,槿言”,想讓稍微他冷靜下來。
一聲聲槿言,渾厚且有力,似乎能勾起木槿言僅存的一點理智。
“木叔,可嚇到我了,我剛剛還以為是路叔出軌被人找上門來尋債,沒想不是啊”
“還好不是啊,不然我高低也得把路叔套上麻袋打一頓”
“路叔,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雖然現在不是,但你以後也不許做這種事啊,不然還是會把你套上麻袋揍一頓的”
夏驚蟄說完,重重地拍了好幾下夏路的肩膀,本來還嬉皮笑臉地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表情嚴肅,像是真的在提防夏路以後會不會出軌。
“紀松鶴出軌了,我都不會出軌,先擔心你的紀松鶴吧”夏路會意,順著夏驚蟄的話茬說下去。
“路叔,你可別把火引到我身上啊,今晚我回去可要跪搓衣板的”一向聽不得這些話的,紀松鶴也打趣地接茬。
“誒呀木叔,既然路叔沒有出軌你就不用哭了,賽龍舟就快開始了,我們過去看吧,不然待會人多了擠不進好位置的。”
也不管木槿言答不答應,還哭不哭,扯著人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