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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未婚妻

驚蟄到後院時,立冬已經清理好豬圈,還給豬餵了食,正在清理著雞圈,他走過去拿起另一把鏟子和立冬說讓他把鴨子趕到小河了,自己則開始清理另一角的角落。水田裡都是剛插下的秧苗,可不敢放開這群鴨子獨自跑,萬一禍到別人家的秧苗可就不好了。

清理完雞圈後,夏驚蟄混著豬草拌了麥麩餵給它們,之後就去雞窩裡一個又一個檢查著,有雞蛋就撿,沒有雞蛋就下一個窩。

忙完家禽之後,兄弟倆匆匆吃了早飯就和他們爹去糧倉開始盤算今年要留多少糧食上繳稅賦,留多少自己吃,剩下的就拉到鎮上賣掉,換成銀錢好準備過年了。

大景在他爺爺那輩多動亂,國家連年打仗,稅賦重,民不聊生,立君後也是他爺爺那輩的事,據說當時的文武大臣沒有一個贊同君上這一做法的,但是君上不管人前這些大臣的意見執意立男子為君後。

不僅立男子為君後還立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亡國公主為他大景的公主,同性之人互為伴侶的風氣就這樣慢慢留存了下來,等到夏驚蟄這代,國家已經繁榮了起來,百姓得以安居樂業。稅賦不重,三十稅一,也就是三十石糧食上繳一石即可。

冬月到了年也快了,但是農人們的工作也並沒有閒下來,七月種下水稻和玉米又可以收穫了,還要種上一冬季要吃的蔬菜。

紀松鶴終於從鎮上回來了,他家在村尾,回到村口時,他並沒有急著回自己的家,提著從鎮上帶回來的糕點先去了一趟夏家。

進去後他並沒有發現夏驚蟄的身影,院子裡只有許落落和夏立夏還有可可。

由於他只認識夏立夏,所以最先和夏立夏打招呼,才向落落微微頷首示意之後才開始指明自己的來意:“立夏姐,小蟄在家嗎?我來找他。”

一個出乎紀松鶴意料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蜇他不在家,去地裡。”

早在紀松鶴進來的時候,夏立夏對著許落落瘋狂示意,還不斷地用腳跟碰著她的腳後跟,加上這段時間立夏的魔鬼培訓她早已深得要領,立馬戲精上身,熟練地擺出苦練多日的神情。

只見許落落眼波含水,用膩的人發慌的甜嗓音說出這句話,特別是‘小蜇’兩個字,咬字清晰,嗓音嬌羞,雙頰說變就變,染上嬌豔豔的桃紅,純純一副新婚妻子說到自家夫郎的嬌羞樣。

這一副模樣,落落可是在立夏的指導下磨練了很久,總是達不到立夏心目中想要的矯揉造作樣,明明他們已經到了回許家村的時候了,為了等紀松鶴回來,她們愣是又待了幾天,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們等到了男主角的出場。

許落落此時已經用盡了自己這幾日的所學所感,也不知道這副模樣達沒達到她嫂子心目中那副裝的模樣。

小蜇?

不在家?

在地裡?

這語氣怎麼膩乎乎的,聽得刺耳,紀松鶴眉眼緊閉,額角跳動。

嫂子的目標夠不夠的到不知道,但是旁邊紀松鶴的內心快爆炸了,看向落落的眼裡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寒意和敵意,冷冷地開口道:“你是?”

“許落落,叫我落落就好,我是小蜇的未婚妻”又是剛剛那副含羞的模樣,說的未婚妻的時候,嬌羞的都要滴出血來,在一旁的夏立夏要不是知道她是演的,她還真信了她的鬼話。

紀松鶴表面沒有任何情緒,眼底的閃過絲絲狠戾,再開口時便是比剛才更可怖更幽寒的嗓音,他沒有看向許落落,而是直接問的立夏:“立夏姐,夏驚蟄在哪片田裡?”

直視紀松鶴的眼睛時,夏立夏能明顯地感覺得到周圍的溫度在下降,紀松鶴也並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夏立夏口吐斷言,“噢,他,他啊……”

“我帶你去找他吧,我知道小蜇在哪”許落落沒有和她直視,不知道他眼裡的狠戾都要鑽出來了,還以為自己的表演還不夠好,紀松鶴的心意還沒有被試出來,於是又給自己加了一把戲。

“好啊,還麻煩許姑娘帶我跑一趟了。”

他雙目直視許落落,嘴角上揚,眼裡帶笑。

奇怪,他嘴角明明是笑著的,許落落卻覺得他笑起來令人滲的慌,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威壓在向她迫近。

夏立夏很想拉住她讓她別去了,想和她說自己好像已經試出來了,但又想到,既然做都做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加大劑量直接把藥全部倒完,看會怎麼樣。

但她沒有跟著去,因為抱著七七不方便,只好讓許落落自己帶他去了。

許落落走在前邊,整個後背都暴露在紀松鶴的視線裡,感覺到後背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在瘋狂地叫囂著。

今日沒有太陽,故而比往日更顯得寒冷,田裡在疏溝渠的農人也不像往日那樣只穿了一件長袖就下地幹活了,而是紛紛都加了一件棉襖才下的地。

走在田埂上,遠遠就看見地裡只有夏驚蟄一個人,隔壁地裡也有三兩個別的農人在除草,只見他彎著腰,手裡拿著不知道什麼露著白牙在笑,他爹和立冬去山上砍柴了,所以今天地裡只有他一個人。

還沒等紀松鶴走到夏驚蟄的身邊,他的聲音就先穿了過去。

“夏驚蟄”

時隔個把月,夏驚蟄終於再次聽到了熟悉的嗓音,他站身子來欣喜地去尋找著聲音的源頭,終於確認是心心念念,許久未見的人兒時,他激動的丟下手中的物件,向著紀松鶴跑了過去。

一個比夏驚蟄矮的人風一般地竄過紀松鶴的身旁,率先一步奔入他的懷裡,緊緊地擁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身前,用比沾了蜜糖還要甜的嗓音大聲叫喚著他。

“小蜇,才一會兒沒見就好想你”

夏驚蟄五指張開,雙手高舉,不知所措,他撫上許落落的肩膀想要推開他,在觸及她肩膀時。胸前想起了落落低低的哀求:“別推不許推,假裝抱住我,嫂子說要你要你配合我的,你不要辜負我這些天在嫂子手下的勤學苦練,而且你不是還沒試出他的心思嗎?”

念及於此,想要推開落落的人轉而彎下身子,終是輕輕回抱了她。

看到許落落衝上去抱住夏驚蟄時,遠處的人兒是愣住併產生一種叫憤怒的情緒,但在看到夏驚蟄主動回抱她的這一幕,他想也沒想,下意識大步跨上去拽著夏驚蟄的衣領,硬生生地扯開了兩人,然後快步擋在兩人中間隔開了許落落和夏驚蟄。

“夏驚蟄,跟我走,我有話要問你”

他低下頭俯視著夏驚蟄的眼睛,眼裡隱隱含著怒意,嘴角抿成一條線,拽著衣領的手沒有鬆開,四指碰到了那天沒有如願碰到的地方,體溫緩緩爬上它的指節,暖融融的。在夏驚蟄的仰視中他暗暗加重了力道,眼裡是藏不住的幽深黑暗,像個迷人又詭異的深淵,多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熟知紀松鶴的夏驚蟄知道他此時很是憤怒,可能比那次被人毀掉他滿懷心血製成的傢俱還要生氣,為了撫平他的情緒,夏驚蟄趕緊回他:“好……”

“你在幹什麼,快放開他,有什麼話不可以在這裡說嗎?”許落落的聲音從紀松鶴的背後響起。

落落也不知道是職業道德太高了還是入戲太深,但他知道照夏驚蟄現在這個樣子一去肯定就會把所有的東西都抖出來,那這個戲不就白演了嗎?

她繞過紀松鶴高大的身軀,不知死活地走上來挽上夏驚蟄的手臂,在暗中施力暗示夏驚蟄不要跟他走。雖是細微的動作,但還是落到了高到可以俯視倆人的眼中,並且換一層意味。

紀松鶴拽著衣領的手再次發力,準備把人拉開,夏驚蟄順著許落落的手回握上她的衣袖口,往左一步脫離了紀松鶴的桎梏。

帶著夏驚蟄餘溫的衣領從紀松鶴的掌間滑落,紀松鶴微微蜷縮的手指孤零零的留在半空中。

夏驚蟄不敢抬頭直視紀松鶴的眼睛,低著頭瞅著自己握著落落的那一部份衣袖,用只有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天色不完了,有什麼事就改天再說吧”

“夏驚蟄,你再說一遍?”

“我……”

“不用說了,娘不知道去哪了,爹和立冬哥快回來了,還得回去燒飯呢”

挽著的手,揪著的衣袖,纏綿的姿態,膩的發慌語氣。

娘?

爹?

立冬哥?

未婚妻?

紀松鶴又想起了剛在院子裡聽到的刺耳的三個字。

“那個,娘說如果你回來了到我們那去吃飯”

挽著手,牽著衣袖走出一半路的人又回頭弱弱地說了一句。

“不去”紀松鶴用冷到能活活凍死人的語氣回答他,不容得一點反駁的餘地。

立冬過後的日頭一日比一日短,昏沉的暮色施施然地落下來,看似親密的倆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另一個局外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著來人離去的身影,不知道多久才離開。

旁邊的三兩路人,偶爾看一下這邊,但又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想幹活的繼續幹活,不想幹活的就收拾東西回家。

“松鶴哥哥”

背上的人輕輕地翻了翻靠在紀松鶴肩上的頭,迷迷糊糊出聲叫喚道。

“嗯”

“等我長大了,我們也像言哥哥他們那樣結為伴侶好嗎?”

“哧~”前方的紀松鶴失笑出聲。

“你知道結為伴侶是什麼意思嗎?就要和我結為伴侶”小小的驚蟄對於大人來說或許不是很重,但對於同樣小小的紀松鶴來說就顯得有點兒吃力了,他停下腳步,稍稍掂了掂背上的小驚蟄,以便讓人能躺的舒服點。

“我知道的,木哥哥說他喜歡路叔叔,結為伴侶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所以他要和路叔叔結為伴侶”

“我喜歡松鶴哥哥,我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所以我也要和你結為伴侶”

夏日的夜晚,月光傾瀉,淺風拂起,螢火蟲掠過田裡的禾稻,若隱若現的,遠遠的池塘裡偶爾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蛙鳴,給這個靜謐的夏夜增添了幾分風情。

小人兒背上的另一個小人兒,迷迷糊糊地說著許著自己都不清楚的諾言,也不問另一個小人兒喜不喜歡自己就要與他結為伴侶。

“好啊,那我等小驚蟄長大”

不知是哄騙還是真心,十一歲的紀松鶴鄭重地應下九歲的夏驚蟄的諾言。

多年以後,兩人是否還會記得這個諾言,誰也不知。有人可能會銘記於心,慢慢等待著也未知,有人可能只是說說夢話,轉身就淡忘了也未知。

“那什麼時候才算長大呢?”

“十年,十年以後”

前人淡淡地問著,後人輕輕地回道。

“為什麼是十年以後”

“因為十全十美,這是木哥哥今天教我的,驚蟄喜歡這個詞”

“好,我們一言為定”

“嗯,我們一言為定,那以後,松鶴哥哥可不能再喜歡……喜歡上別人……了”軟糯的嗓音越來越低,直至完全斷開。

“小驚蟄?”

沒有回應。

“小驚?”

沒有回應。

“阿蟄?”

還是沒有回應。

“好,那說好了哦,以後阿蟄也不可以再喜歡上別人”

稚嫩的嗓音迴盪在幽幽的田間小道上,久久等不到回應,是說給背上的人聽,也是說與天地,讓天地作證。

紀松鶴睜開雙眼,沒有點燈,四周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太陽穴突突發疼,他用手去揉搓,卻摸到了眼角的餘溼。

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發生般的,小兒稚嫩的諾言句句在耳,在心。

他坐在昏暗當中,怎麼也想不明白個把月前明明還乖乖說著等自己回來,還拜託自己給他帶糕點的小孩,等自己真的回來了卻告訴他,他有未婚妻了?

給他扯的呢?那他這兩年來對自己用的招感情都是在開玩笑?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惹得他不要他了?

黑暗的環境最噬人心,牆角某處傳來的蟋蟀音也在暗暗地吞噬著他,他的內心越來越煩躁,越來越不安,他覺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答案,他現在就想要這個答案。

他於是站起來,開啟房門,暖黃的月亮頓時自漸開漸寬的門縫侵襲而入,瑩亮整個屋子,今日白天太陽雖雖不多見,晚上月亮卻像一輪圓盤一樣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外面院子亮堂堂的,幾隻母雞把旁邊一處泥土扒得亂糟糟的,紀松鶴回來後什麼都沒有理,也還沒來得及喂後院的牲畜,可能是餓的緊了才從雞圈裡飛了出來覓食。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夏驚蟄和顧大娘會過來替他料理一下,不會有家禽亂扒院子的情況。

但今天他自己都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回來,又是怎麼趴在桌上睡著的了,怎麼可能還顧得上它們。

他眼神堅定地走到被母雞拔亂的那一處牆角,扛起一架木梯就出門去了。

月色明亮,星子掛在樹尖上,成群結隊地閃爍著,小路上偶爾闖過幾只不知道什麼動物,梯子壘在人肩上,拉出的影子前寬後窄,像一隻尾巴分叉的怪物,四處晃盪,搜刮著能讓自己心滿意足的獵物。

遠遠看去,周圍的屋舍鱗次櫛比,陷入了深深地睡夢中,安靜又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