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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李玉梅

一眨眼,雙搶忙過去了,中秋節也過去了,終於有點閒時了,夏驚蟄他爹孃開始張羅著賣糧食了。

兩人一大早就在灶房裡忙活著,夏驚蟄他娘在和著麵糰,他爹就在一旁燒著熱水。

顧大娘看著碗裡的麵糰,雙手不停的交換著動作:“他爹啊,今年收成好,咱們啊也好多賣點出去攢點錢來年松鶴說親有什麼難處,咱們也能替他幫襯點,他一孩子,父母親去得早,爺爺也走了,家沒個幫手,能幫多少是多少啊”

“成,多賣點,只是不知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誒,你說不會是鎮上那孩子吧,就那叫什麼李什麼梅的”

“李玉梅”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嗓音。

“啊對,就那孩子”

“驚蟄起床了啊,這早飯還沒煮好呢,快過來烤烤火暖暖身子”他娘一看見自家兒子出現在灶房門口,也忘了繼續剛才的話題,只顧與他嘮家常去了。

“娘,你咋突然說起來李玉梅來了”

李玉梅,紀樘爺爺的老東家李傑的孫女,早年紀樘病倒時,李傑還帶著他孫女李玉梅常來看望紀樘,紀樘去世的時候,多次提出要接紀松鶴到他家去照顧,也好對紀樘有個負責。

但都被紀松鶴拒絕了,這些年也一直都對紀松鶴照顧有加。

他家有些什麼要打的傢俱也都是請紀松鶴過去幫忙打的,一部分是念著紀樘的舊情,主要也是紀松鶴的手藝雖還比不上他爺爺,但紀樘從小對他的嚴格栽培,絕對比鎮上一般木匠的手藝要好得多。

前些日子他家又把紀松鶴請了過去,說是要打一套全傢俱,要在那邊待上個把月,是以紀松鶴從九月初旬就過去了,到現在都快十月中旬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夏驚蟄許久都沒見過他,平時一日不見就唸得緊,如今只怕比平日要更加念得緊,時不時的就會想起他。

吃飯的時候會想起他,一個人走在田間小路上時會想起他。

空氣中飄來花香時會想起他身上的柏香味。

去田裡除草看見跳過的褐紅色的蚱蜢會捉起來帶過去給他看。

起身時卻突然意識到他此時不在松山村,不在半山腰,更不在他夏驚蟄的身旁,不是跑幾步就能到的距離。

他只好又默默地蹲下來,放走手中的蚱蜢,繼續拔著草根。

自他認識並熟識紀松鶴以來,這是他倆分開的最長的一段時間。

乍一聽到他娘說起李玉梅,就以為紀松鶴在她家出了什麼事,趕緊又追著他娘問。

“沒什麼,就前段時間你爹問起松鶴有沒有意中人,好讓我們替他說親去,結果你猜怎麼著,松鶴這孩子很大方地承認了他有意中人了,但就是不肯說是誰家的孩子,還說來年春天我們就知道了”

“這不,我們就尋思著是不是那個叫李玉梅的孩子”

“娘也是沒想到啊,立冬比他大幾天,都還沒說上親呢……”

立冬哪是說不上親,他人高大健壯,模樣端正,是種莊稼的一把能手。周圍幾條村子也有喜歡他的人,可他不喜歡別人那也沒轍不是,不然兩人成親後可得不停地鬧騰,過不了安生日子。

前幾日剛過立冬,天氣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夏驚蟄在爐灶前被烤得有點暖意的身子此時就像被寒冬十二月的冰水澆過般僵硬寒冷,那顆躁動的心像是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似,亂跳亂竄,惹得他慌亂不安。

他這兩年來一直在攻略紀松鶴,紀松鶴身旁又只有他一人,倒讓他忽略了紀松鶴可能不喜歡他,更不喜歡男生的情況。

自己又總是信心滿滿覺得一定能拿下他,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不曾想,已經兩年了,兩年都未曾想過紀松鶴會不喜歡他的可能性。

他腦海裡閃過這兩年來,他對紀松鶴出招時,紀松鶴的所有平靜情緒,穩得就像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又想起了木叔之前對他那可憐的眼神。

他一下子變得更慌亂了,竄的一下子從板凳上站起來,走出門口轉身就向木槿言家跑了過去。

夏父看著夏驚蟄急亂出門的樣子,眼裡流露出些許無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很快眼裡的無奈被平靜取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立夏剛好抱著二娃來到院子,看著自己火急火燎的弟弟忙嚷了一句:“誒,你去哪啊?”

等去到木槿言家後,顧大娘和他說夏路和木槿言昨個兒去鎮上賣獵物,這會兒還沒回來。他只能像喪家犬一樣,溜著尾巴回來。

回來之後,立夏和許落落正坐在院子裡逗著七七。

夏驚蟄很煩躁,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能等了,他想直接去找紀松鶴問清楚,問清楚就好,如果紀松鶴他真的不喜歡男生,那他也不會強求他,可又怕萬一問了,紀松鶴的答案是不喜歡,那會不會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最要緊的是紀松鶴此時不在松山村,不能立刻問他。

他眉頭緊皺,右手手指抵在上門牙那咬著,圍著同一個位置一直走走停停的。

他娘和他爹在灶房裡幹著活,也不知道他的焦灼。

立夏看他這麼時而停下,時而走動,嘴角不停地呢喃著,於是出聲詢問:“驚蟄,你怎麼了,一大早的就這麼火急火燎的”

“立夏姐,我……”

他喜歡紀松鶴,不是木槿言先知道的,立夏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但不是夏驚蟄主動和她說的,是她主動問夏驚蟄的。

立夏記得那晚月亮沒有出來,夜色暗的緊,她起夜出來上廁所,捧著個蠟燭回去,正門處突然有人進入的聲音,她的屋子離正門近,他沒有先回屋也沒有大喊大叫,反而自己壯著膽子走到了正門。

夜色如墨,農家人睡得著,此時周遭唯一的亮光就是立夏手上的那支蠟燭。

立夏的臉蛋被蠟燭照的明亮,看清是自己弟弟後,立夏拿著蠟燭的手停止顫抖,燭光也不再搖曳。

夏驚蟄頭髮散亂地落著,沒有成髮髻,可能是跑著回來的,此時微微的喘著氣,衣衫有點凌亂,如果月色再亮點,他就能看到驚蟄耳尖上的那抹曖昧的紅色。

夏立夏知道夏驚蟄今晚在紀松鶴家裡睡,只是不知為什麼後半夜又自己跑了回來。

簡單交流後,夏驚蟄轉身回屋,再多一秒他的身影就要從立夏的視線裡消失了,但是立夏忍不住了,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手指不自覺地收縮,蠟白都被她攥的微微變形,指甲嵌入了蠟泥,白白的蠟泥比指甲縫裡的汙泥要搶眼些。

“驚蟄”淡淡的嗓音飄在黑暗的空氣裡。

“嗯”

“我說,你,喜歡紀松鶴那小子吧”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這份肯定怕是夏驚蟄此前都未曾有過的,黑暗的夜裡,心裡某處的角落似乎也肯定了這個答案。

他下意識舔動舌尖,貼著上齒齦,細細移動,像是在回味著什麼,立夏看不到他此時迷離的眼神,要是看到了說不定能意識到什麼。

夏驚蟄轉過身來,迎面撞上一股微風,散落的髮絲被揚了起來,露出初長成的,獨屬於少年人朝氣蓬勃的五官,眼底帶著明亮,停下舔舐舌尖的動作,問他的立夏姐。

“很明顯嗎?”

嗓音不大,在寂靜的夜裡卻被聽得一清二楚。

“嗯,很明顯,至少我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看出來了,或許比你自己意識到時還要早,我就看出來。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樣,同樣是叫哥哥,你叫立秋和立冬的語氣和叫紀松鶴的完全不一樣。

因為我從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看著、叫著另一個人的。

“不過你放心,姐姐我不會亂說的”見他很久都不說話,怕他多想,立夏連忙補了一句。

“好的,謝謝立夏姐”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立夏都想著就這樣好了,夜色很深,有什麼話改天再聊就好了,她往前走了幾步,也想回自己的屋了。

寂靜的院子又響起了一陣幽幽的聲音。

“立夏姐,那你看得出,他……紀松鶴喜歡我嗎?”

這可把夏立夏問到了,她熟悉自己的弟弟,又不代表熟悉紀松鶴,況且誰整天像夏驚蟄一樣一秒見不到紀松鶴就跑去找他嗎?她見他又見的不多,就算見著了,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見誰不都那樣嗎?

“不知道,但我覺得既然你喜歡他,你可以試著去追求一下,反正像木叔和路叔那樣的夫夫很多啊”

是有,但不多,況且就算之前有過皇帝立男子為後,此後民間也一直都有同性之人結為伴侶的,但這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紀松鶴如果不喜歡他,那一切前提都是沒有用。

“沒關係,他不喜歡你,你就主動讓他喜歡上你,你和木叔關係不是很好嗎?去請教木叔讓他教你追紀松鶴”

木叔和路叔是夫夫,有經驗,並且他們的經驗有很大的參考性。

夏立夏舉著拳頭,眼神迸發出光芒,鬥志滿滿地說著,彷彿是在替自己追著意中人。

像是怕自己的弟弟還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立夏走到他的身旁,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我的弟弟這麼帥為驚人,性格又可愛活潑,他紀松鶴要是不喜歡你,那也太不知好歹了,立夏姐支援你,你去請木叔給你支招。”

“可是爹孃那邊……”

“放寬心啦,爹孃這麼疼你,你歡喜的爹孃肯定會同意的,再說了你的命不還是他紀松鶴救的嗎?如果爹孃不同意……但是現在關鍵不在爹孃那邊呀,是先確認紀松鶴對你有沒有意思啊”

聽到這,夏驚蟄的臉色沉的都能滴出水來。

夏立夏趕緊又寬慰幾句,掰著他的肩膀往他的屋子送:“別擔心了,很晚了快去睡吧,你儘管去請木叔教你,木叔教不了的,你就來問我,雖然我的經驗可能對紀松鶴不管用,但是都是追人,招都大差不差的”

正屋內,夏驚蟄他爹扶著門閂站了很久,不知過了多久,他默默地把門重新閂好,往裡走了回去。

“誒呀,我我我我……的,說了這麼久了,讓我猜猜肯定是關於他的事對吧”夏立夏拽著可可的小手,臉上擺弄著稀奇古怪的鬼臉逗弄著她,也不知道可可有沒有看懂,只是咧著小嘴“咯咯”的笑著。

剛才他火急火燎的趕出去,夏立夏也聽說了廚房內的事,立刻就明白了起來。

他,是誰,在場的四個人,除了還不諳世事的七七不知道是誰,也就只剩一個許落落了。

“嫂子,他是誰?你們在說啥啊?我能聽聽嗎?”許落落一臉茫然不解地看看她嫂子,又看看夏驚蟄。

夏立夏身子骨硬朗多了之後,想著好久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了,就趁著雙搶的勁過去了,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回來看看自己父母,她丈夫沒得空,就只能讓他們未出嫁的小姑子陪她回孃家小小住一段。兩歲多的大娃一一在家讓婆婆幫忙照看,也沒帶過來。

許落落話音一落,立夏雙眼立馬扯大,嘴角以不可思議的弧度上揚著,本來就舞弄著的鬼臉變得更加的詭異,要是在夜晚的話絕對能把人嚇出魂的那種。這不,七七一看見自己孃親這副的面容,即刻哇哇大哭起來。

夏驚蟄他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自己的寶貝外甥哭了起來,立馬跑出來問咋回事,手上還拿著擀麵杖。夏立夏不好意思說可能是自己的鬼臉把七七嚇到了,抱著七七輕拍他的後背,對他娘說:“許是餓著了”。

然後又對著七七說:“可可乖哈,孃親馬上就餵你哈”

旁邊的許落落一臉黠笑,想著如果還給七七餵食的話,她就得吐了,明明才吃過不久的。一直喂到七七打了奶嗝才不喂的。

見沒什麼事,他娘又提著擀麵杖進了灶房。見她娘進去了,夏立夏抱著可可,一臉神秘地把夏驚蟄和許落落叫到自己的屋裡。

進到屋裡,立夏叫倆人並排站在一起,就愣愣地按著她的指示去做。

等倆人站好後,她才打破這這一切奇怪的動作,開口對兩人說:“你倆定親吧”

此話一出,猶如在倆人的頭頂炸起一道驚雷,直劈天靈蓋,倆人同時開始開口。

“不是,嫂子,我有歡喜的人了”

“夏立夏,你開什麼玩笑?”

“等等,你有歡喜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你怎麼不和你哥說?”

比夏驚蟄和許落落反應更為激烈的是立夏,聽到許落落有了歡喜的人也不管還抱不抱著小人兒,猛地跑到許落落的身側質著她。

也不怪夏立夏震驚,許落落比夏驚蟄還大兩歲,快二十幾的人了,還是個女兒家,再不找夫家只怕到時更找不到好的夫家,所以才著急,這些年她婆婆和她丈夫給她說了多少回親,許落落一個瞧得上的人都沒有,現今竟主動說有了歡喜的人,這哪能不激動。

“不過,你的事待會再說,這回我們先替他解決燃眉之急”

“你們都激動,不是真的定親,是假的定親”

“驚蟄,你只管聽你立夏姐的,準保幫你試出紀松鶴那小子對你有沒有意思。”

驚蟄一聽有招,眼睛都變得亮了起來,眉頭也鬆開了,主動湊近他姐,也顧不上自己此時與許落落靠得有多近。

“既然試了兩年你都試不出來,那我們就來劑猛藥,就不信紀松鶴那小子還是不願喝,如果還是不願喝,那你們倆不妨試試真的成親……哈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見倆人的神情越來越幽深,夏立夏馬上改口,懷裡的小人兒被輕輕地顛著,薄薄的眼皮子一耷一耷的,小嘴巴往外沁著唾液,就快要睡著的樣子。

“驚蟄,等紀松鶴回來了,你和落落兩人就天天到他面前晃悠,能多親密就多親密,給我往死裡作,我就不信他還都是不為所動……誒呀,就我給你講的那些話本子,知道吧,我以前怎麼說的你就怎麼演,能有多誇張就多誇張,驚蟄你到時候就只需要配合落落就好了,聽到沒?”

立夏的相公許富貴念過幾年的學堂,懂得點字能看懂些簡單的書,經常會給立夏講一些話本子,立夏因此知道不少紅塵的愛恨嗔痴,也有點自己的想法。

“姐,你能稍微給我說說我要怎麼配合落落姐嗎?不會做出什麼很過分的事吧?”

“不會不會,你只要配合落落姐就可以了,好了,問題解決了,快去斬豬草餵豬吧,我要給你落落姐培訓了,保準給你試出來……但是,萬一不是你期待的那個答案,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哇”說到後面,立夏一改之前的隨意態度,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擔憂。

“放心吧姐,我不會做傻事的。”

誰知道呢,小時候為了一隻兔子獨自跑到林子裡,沒了半條命,這次可不是一兩句氣話,可是十幾年不為人知的情愫。要是真有個萬一……

“嗯嗯,你走吧,立冬自己一個人在後院忙著呢,快去幫他”立夏急著趕他走,好給落落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