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知清淨理,日與人群疏。
林歸渠的一天是從寅時起,更夫的四下聲響叫醒全寺僧人。她通常是摸黑著手忙腳亂的洗漱穿衣,慌慌張張的排隊上殿。
大殿中央,眾人分成兩排站著,進行早課唸誦。道行越深,便越靠近佛像,靠前的是一般羅漢和同門師兄。像林歸渠這樣的記名弟子,自然是往後站的。靠後站著的弟子多數與她年歲相近,入門不過幾載。唸誦之時,通常是讀著讀著便沒了聲兒,昏昏欲睡。只盼著木魚梆聲快些響起,好去吃早粥。
“你這樣的肯定不過關!哈哈哈……”
曹生偷偷地瞄了一眼林歸渠抄寫的經書,就捧腹大笑起來。只見潔白的宣紙上,字跡是歪歪扭扭的,還有塗改,真是慘不忍睹。
林歸渠白了一眼這個與她歲數相近的小和尚,有些不服氣道,
“明明已經好很多了!”
藏經樓一樓常常是吵鬧的,除非巡查的僧值過來,才能安靜片刻。什麼靜心冥想,對於這些不過舞夕之年的弟子而言簡直太遙遠了。
“梓霄師父為啥這麼嚴苛?”
“十八羅漢之首,沒點手段怎麼行?”
“《心經》我都抄的會背了還不給過。”
……
早粥過後,入門頭兩年的弟子都在藏經樓一處,抄寫《心經》、《金剛經》、《法華經》等佛家典籍,每日還得給梓霄師父過目。或許是因為這入門功課過於嚴苛,焚昭寺弟子寫的一手好字是出了名的。
下午有不凡師父的棍法武術課。晚殿誦課後,又是是冥想修煉的時間。所以這門抄寫大家都是聚精會神,爭分奪秒的在午飯之前拿給梓霄師父過目。
時光悠悠,忽忽而過,這樣的日子不覺已過數月。林歸渠不時的有些恍惚,古剎寂寞,卻也清淨。師父自分別後並未來看過自已,自已餘生……難道真要常伴青燈古佛?
無錯書吧走神間,提筆停留,筆尖開始滲墨了,滴滴答答掉落在紙上。本就潔白的紙張上,那幾個黑點極為突出。
突然,剛才還吵吵嚷嚷的教室一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默不作聲。原來是門口進來了一位高僧,眉心間有一圖紋,甚是妖豔。
只見他依次走過弟子的座位,檢視功課。走到林歸渠身邊時,掃了一眼,便面色微沉,沉聲道,
“性空長入定,心悟自通玄。心不靜之人該如何修行我門功法?”
這番話,讓林歸渠猛然驚醒,一下子把她從走神間拉回現實。梓霄師父的話說得她是臉色通紅,不敢抬頭,連忙攤開一張新紙。
那名高僧陸續看過抄寫功課,便離開了藏經樓。只留下了被打回重寫的功課,這些倒黴的弟子哭喪著臉,唉聲嘆氣。
“快別嘆氣了,聽說今天師父會傳授我們本門功法!”
開口的是剛才偷瞄林歸渠抄寫的曹生,資質不凡,有早慧之名。在這些入門不久的弟子中,深受師長喜愛。
眾人一聽曹生所言,又振奮起來。他們與林歸渠不同,入門有些時日了。雖然身強體壯,還能不時的跟著師兄們一起上課。卻一直沒有師父傳授基本功法。晚間冥想時多是腦袋空空。
午飯後,入門弟子照例向羅漢堂走去。這裡是最初階的弟子入門學武的地方,得知今日能學習本門功法,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平日裡總盼著不凡師父晚點來,好偷懶,今日竟覺得師父來的有些慢了。
降龍羅漢邁著步子,大搖大擺的進來了。他環顧四周,發現今日這些入門弟子格外準時,滿意的點點頭。只見他臉色一正,正色道,
“今日不練武,傳授你們一些入門功法。”
話音剛落,眾人便歡呼起來。鄭不凡也不是個多言的人,細細傳教了打坐、冥想。又粗略的說了一些功法的來源,最後便傳了“三禪聖法”的第一層口訣。
“三禪聖法”便是焚昭寺的本門妙法,雖不及天罡門“罡鬥七訣”那般極富盛名,卻也是佛門的至高道法,玄妙莫測。
三禪聖法共有入定、成道、涅槃三重境界,功法級數比起其餘五道雖不算多。焚昭寺門下百餘弟子,包括歷代十八羅漢,終其一生,也達不到涅槃三境。哪怕當今玄隱大師,只是成道二境的頂級修行,亦是震懾一方的元嬰尊者。
第一層口訣只千字左右,並不長,但艱澀難懂。林歸渠用心盡力,花了幾個時辰,才熟記於心,就看見已經有人開始盤坐修習了。
她深深呼吸,靜下來,閉上眼睛,如法炮製的正要按之修行。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心中默唸這般枯澀的口訣,按理說,林歸渠修身六階的修為,自身經脈早已穩固。借天地一息,更能感悟天地之造化。可三禪聖法偏偏背道而馳,寂滅涅槃,固本培元,盡三界結業煩惱,永無生死患累。
林歸渠只覺得苦不堪言,她好不容易的泡冷泉,通經脈,才引得靈氣入體。而這佛門至法卻要她強關孔竅,閉塞經脈,感覺之前的努力幾乎付諸東流。
午後郊園靜,晴來景物新。
正在她苦不堪言的修習時,羅漢堂外有一紅衣少年,冷峻瀟灑。懷中抱劍,正倚著樹幹假寐,好像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