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惡鬼臉，鮮血白骨，生靈塗炭，四周悲吟和慘叫聲不絕，彷彿墜入阿鼻地獄。

“人神，納命來！”

唯眼前一神秘男子，黑髮披散，衣襟沾血，手執長劍，隻身面對這可怖的無盡鬼霧毫無懼色。

林歸渠只覺胸中堵塞，無法呼吸。她霍然驚醒，連連喘氣，目光呆滯而空洞。

“你醒了？”

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林歸渠眼前，異服小辮，大眼黑皮，正是萬獸谷的熊孩子—謝天菏。

女孩定了定神，看向四周，屏風精美，紅木桌椅做工考究，桌上水杯裡的茶還冒著絲絲熱氣，這裡是客棧上房。

胸口處壓著一坨黑乎乎的生物，耳朵長長的，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來方才是一場噩夢啊，林歸渠長舒了一口氣。

“哎，你怎麼還睡得著啊。參學交流都開始了，要不是被雍長老看著出不去，我早跑出去玩了。”

謝天菏走到窗邊，推開窗門，早已日上三竿。

外頭撞鐘伐鼓，人流如織。參學開幕，僧人傳教，今日的長安城內仙凡混雜，不少凡人求仙人結髮，為討吉利。

那師父應該很早就出門了吧？畢竟師父此行就是維護兩國參學期間的安全，這幾日都要很辛苦。

林歸渠慢慢的從床上坐起，帶動了壓在她胸口的黑芝麻。黑芝麻不滿的叫了幾聲，跳到枕頭邊繼續睡了。

謝天菏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走到床邊，四腳朝天的躺著，又百般無聊的開口，

“沒想到那天送我們回來的居然是焚昭寺的玄隱大師。雍長老知道我跑上大雁塔頂後發了好大火，說什麼都不讓我出去了，不過你知道嗎。”

熊孩子翻了個身，支起身體，大大的雙眼好奇的盯著女孩，又說道，

“你師父要送你入佛門！”

林歸渠本就噩夢驚醒，聽完這話，此刻腦中更是亂作一團。

女孩張大了嘴，心中有千百個疑問，但話到嘴邊，卻又無聲發出。

師父是因我資質平平，不想要我？

是不是我不聽話，惹師父心煩了？

佛門能收女弟子嗎？

……

想著想著，女孩心中委屈，胸口鬱悶，竟眼眶泛紅。

熊孩子一見女孩如此反應，只覺得自已十分多嘴，一時間慌了神，抓耳撓腮，又開口安慰道。

“你也不要多想，我也是聽雍長老說的，昨日他們喝酒的時候。你師父問，放不放心讓徒弟入旁人門下的，他說這話的時候也很鬱悶的。但是我們修道者怎麼可能一生就只有一位老師嘛……”

林歸渠端詳了謝天菏半晌，雖一言不發，但卻笑出聲來。見女孩笑了，熊孩子也跟著笑。一旁的黑芝麻似乎對兩個孩子的笑聲很不滿，撲上前和謝天菏又扭成一團。

外頭，佛經誦唸，香火不斷。

這幾日，林歸渠都與謝天菏在屋內玩耍聊天，兩個孩子十分投緣。少年早出晚歸之時，女孩在床酣然入夢，渾然不知自已的命運走向已然發生變化。

天下無有不散筵席，參學交流如期結束。客棧內的修士陸續離開，謝天菏也要回萬獸谷了。

林歸渠隨著師父一路將萬獸谷眾人送出城外，眾人整裝待發，紛紛召喚出契約靈獸，護送天竺使團返程。熊孩子坐在巨象的身上，遠遠的向她招手。

林歸渠也招手回應，一路目送謝天菏等人遠去。不會沉默寡言，也不會對她陰陽怪氣，這麼好的玩伴哪裡找，女孩心中嘆息，十分不捨。

“人生何處不相逢。”

說話的自然是女孩的師父，只見少年今日一襲紫袍，神秘典雅。丹輪劍別在少年腰間，更是為他增添了幾分仙氣，少年真尊，卓爾不群。

話畢之後，少年垂下雙眸，盯著女孩稚嫩的臉龐。心中思緒繁雜，學院初立，事務繁多。他作為院長，更是日理萬機，一走便是數月。或許，目前最好的選擇，便是將女孩送入佛祖門下，他亦可不時的前去……

半晌後，少年伸出手，輕撫女孩的頭髮，儘可能溫和的說道，

“歸渠，師父送你禮佛幾年可好？等師父這邊一切穩定了，再接你回來。”

林歸渠怔怔的聽著，師父甚少叫自已的名字，少年生性桀驁不馴，常常是隨心所欲。像今天這般模樣，還真是少見。

“那師父……會教我習劍嗎？”

女孩低聲問道，身體微微顫抖，緊緊的抓住了少年華貴的紫袍。

少年難言地望著徒弟這般模樣，怔松半晌，面色微動，沉聲道，

“那是自然，你是我姬皓之的徒弟，你的本命劍為師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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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師父沒有不要我！

少年的話無疑給林歸渠吃了一顆定心丸，聽到少年的話之後，女孩的眼睛瞪的又大又圓，一蹦三丈高，歡欣鼓舞的差點就要圍著少年跳起舞來了。

“讓二位久等了。”

只見不遠處的半空，以玄隱大師為首，一眾身著法衣的僧人向這邊飛來。落地後，玄隱大師一揮手，通靈菩提便回到了女孩手上。主珠的金剛菩提子色澤凝潤，紋路艱澀不平，一看就是經過了妥善的修復。

這些高僧多數是六根清淨，慈眉善目之人。唯有一人，站在玄隱大師身旁。雖削髮披緇，但面目白淨，唇若塗丹。眉心處有一枚紫色的圖紋，很是妖異，林歸渠心裡莫名的產生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像是察覺了女孩的目光，那名高僧微微點頭，朝女孩行了一個單掌禮。女孩卻微微皺眉，悄悄地躲在了紫衣少年身後。

“時候不早了，走罷。”

玄隱大師說罷，便破空疾馳而去了。眾僧紛紛祭起法寶，緊隨其後。感受到腳下匯成一片雲團，少年腳踏七彩祥雲，帶著女孩一同前往。

四面天空，廣袤無際。天色漸晚，黃昏將至。

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

九州六道之一的焚昭寺就在前方，竹徑花木，禪房幽靜，晚鐘聲響，大殿裡頭隱隱傳出唸佛之音。

姬皓之手上的儲物戒靈光一閃，只見一柄古樸威嚴的長劍出現在少年手中。劍鞘上雕刻著精細的紋路，採用龍鱗皮包裹，隱隱散發出淡淡的龍息。可見少年對其別出心裁，很是用心。

“待你熟練掌握基礎劍術，又達到煉氣境之後，便可以使用這把劍了！”

少年將伏蒼劍交付到女孩手中，便匆匆離開了。

林歸渠將伏蒼劍背於後背，寬刃仙劍將女孩的背部遮住大半。待姬皓之師徒二人告別之後，玄隱大師點了點頭，喚來門內一小沙彌。

“你將這位小友帶去不凡師弟門下，諸位師弟，便散了吧。”

話畢之後，玄隱大師的身影便消失了，其餘de高僧也紛紛散去。

小沙彌一時摸不著頭腦，但玄隱大師的話他又只能照做。便示意女孩隨他走，悶悶的在前帶路。林歸渠揹著伏蒼劍，步履蹣跚的跟上小沙彌的步伐。

是夜，有些看不清。女孩跟著小沙彌順著迴廊向前走去，七拐八拐，經過一個個門亭和柱子，路上也未見幾人。

終於，小沙彌將女孩帶入一間屋內，聲稱天色已晚，讓她早些歇息，關上房門，便離開了。

這是一間簡陋的屋子，卻十分乾淨。林歸渠默默的將行囊放於桌上，又輕輕的撫摸著師父留給她的伏蒼劍，呆呆地坐了一會，不覺得睏意襲來。

“不知道師父現在在幹嘛呢？”

女孩嘟囔了一句，便迷迷糊糊的吹滅了燈火，躺到床上去了。

這是林歸渠在焚昭寺的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