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揭開夜幕的薄紗,天際出現了一抹淡紫的朝霞。
晨曦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殿宇,給榻上兩人的身影鍍了一層淺淡的光。
蘇煜仍是緊緊抱著沈寧暄,倚在榻上,緩緩睜開微闔的眼。
眸中空空,面上仍是未乾的淚痕。
發覺懷中之人的體溫漸漸回暖,蘇煜心一顫。
他捧著沈寧暄的臉,亦是淡紅的血色。
“然然、然然!”他輕晃著沈寧暄的肩頭顫抖著聲音喊。
沈寧暄感覺自己現在頭昏腦漲,緩緩睜開了眼。
眼前之人面容逐漸清晰。
她眉心微皺:“蘇煜……”微弱的氣音。
蘇煜此時已是淚流滿面,臉慌忙貼住沈寧暄的額。
“你醒了……”他語調低啞暗沉,毫無生氣:“終於……醒了……”
沈寧暄腦袋有些發矇,她記得自己割腕了,然後……怎麼就……醒過來了?
掐了一把大腿。
不疼。
看來是假的,這便是死前的夢境嗎……
殊不知一旁的蘇煜定了定。自己的大腿被沈寧暄猛然一掐,不知是何意。
想不了那麼多了,現在,只要她在就好。他手輕輕撫上她的頭,極為小心翼翼,怕她消散。
沈寧暄正準備閉上眼,腕處的隱隱作痛又讓她猛然睜開。
紅痕已然凝固,自己還活著?
她猛地起身,怔怔地看著蘇煜。
“然然……”
蘇煜拉過沈寧暄的手,將那只有些冰冷的小手緊緊貼在自己面上,哭啞著嗓音哀求道:“然然,是我不對,你怨我吧……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沈寧暄望著蘇煜的神色,難言苦澀。
我做傻事,不都是拜你所賜嗎?
可看著眼前人可憐的神情,心像是被什麼緊緊揪著。
但她還是忘不了那日他說過的話。
她別過頭,抽出蘇煜攥著自己的手,冷冷道:“出去。”
兩個字狠狠紮在他心上。
蘇煜眼底微紅,愣愣地望著眸色冰冷的沈寧暄,幾欲張口。
“好……你答應我,不再做傻事……”
沈寧暄只想一個人靜靜:“我答應你。”
蘇煜目光渙散,步子不穩地無聲走了出去。
沈寧暄癱坐在榻上,緊緊蜷縮在床角,頭深埋進臂膀忍不住抽泣。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
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她又因為他動搖了心思?
她以為自己夠堅定,堅定到不再會為了誰動容。直到睜開眼後又看到他枯白的面,那種決心瞬間被堙沒了。
現在該怎麼辦……
翊坤宮外。
一日的雪晴,空氣中卻是刺骨的寒氣。
周景策一襲深藍長袍,跪在宮門口的雪地上。
他知道,沈寧暄又回到了這裡。
他聽說,皇上在自己寢宮囚禁了一隻金絲雀。
聽到那句話的一刻,他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她肯定,備受折磨吧。
他已經顧不得顏面了,這一次在翊坤宮前,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想見她一面。
蘇煜神色空洞地踏出殿門,保寧忙上前輕聲道:“皇上,周將軍在宮外已經跪了好些時辰了。”
蘇煜斂了眸,走至宮門口。
他並不看跪在地上的周景策,而是將目光放到簷頭的落雪上。
“周將軍,何事值得你如此執著?”可能是心中已有了一半的答案,他忍住苦澀,問出這句話。
“臣請求,皇上同意臣見沈寧暄一面。”
蘇煜眸子一顫。
滿腹酸楚。
沈然,當真是我硬生生把你們拆散了嗎……
你為了不被我禁固而甘願自絕,是因為他嗎……而他,也可以為了見你一面而這樣長跪不起。
看來……我真的是一個惡人啊。
目光落回到眼前跪著的人身上,蘇煜眸子逐漸猩紅。
“哈哈哈——”有些病態夾雜著苦澀的聲音響起。
笑聲突然止住:“你,憑什麼?”
周景策神色一滯。
“那皇上又憑什麼囚禁一名於你無名無分的女子?她與你,本不相干。”
他語氣中沒有一絲的讓步,眸中是難掩的戾氣,緊緊盯著蘇煜。
此話一出,一旁的宮人們都出了一層冷汗。保寧更是欲給周將軍使眼色,周將軍這是不要命了嗎?
周景策面上卻是駭人的平靜。
下跪,是因為君臣之分,這是禮節的本分。
他敢這樣問,是因為,皇上應是理虧。他不認為自己不對。即使,這一次,只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他就是想見她。
蘇煜此刻已是渾身微微顫抖,他攥緊了手心,極力壓下心底的起伏。
你們,怎麼都不乖啊?
可他,偏要把這個惡人做透。
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其他無論是誰,都不可以。
蘇煜苦澀地哼笑一聲,緩緩蹲下身去,使自己的目光與他齊平。
緊緊鎖著他的眸是幾分挑釁:“周將軍,你聽清楚。她,是我的妻。周將軍這樣做,逾矩了。”
他凝著他的眸,肆意捕捉著他面上神色一瞬的變化。
他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分明在聽到自己這句話後神色一瞬的慌亂與愕然,隨即是極力掩蓋的戾氣。
他緩緩站起身。伸出手拂了拂周景策的肩上的落雪,俯身附在他耳邊道:“周將軍,你的傷還未好,天氣這樣寒冷,早些回吧,別凍著了。”
欲踏出宮門:“還有,她很好,不用周將軍這樣一個外人來操心。”
說罷,徑直穿過了周景策。
周景策低著頭,緊咬牙關,渾身顫抖。
胸口聚積的怒氣凝進手心,緊握的拳狠狠往地上一砸。
鮮血瞬間浸染了一方雪地,在潔白中顯得格外刺眼。
滿眼血紅,脖間青筋暴起,全然不同於平時溫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