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部落的濃煙漸漸消散,火光卻越來越熾烈。徐靖秦辭經過眷村,不少村民亦是好奇的聚在一起望著遠方議論紛紛,徐靖囑咐眾人在陣內好生待著,不要隨意外出。
不遠處的這條大江被當地之民稱為筑後川,發源自更南邊的群山之中,自南向北流經溫玉竊涼所在的山脈時繞了一個大彎,緩緩蜿蜒向西,最後卻又是再次轉彎由北向南的注入大海,一路之上衝積形成大大小小的平原、丘陵,養活了不知凡幾的本地之民。
距離山門小半日路程是對於需要跋山涉水的普通人而言,以徐靖秦辭的身手,完全可無視地形阻礙,遇到山崖絕壁,徐靖往往御劍一衝而下,秦辭也只需輕身在山壁上偶爾接力,至多由著徐靖拉扯一把。二人風馳電掣,徑直向著江邊而行,小半個時辰便已靠近部落聚集的平原。
二人並未冒失,只在靠近部落的幾株大樹之後隱住身形,駐足察看——這場劫掠明顯已然結束,施暴者早就攜著戰果匆匆離去,只留下滿目瘡痍。
這個土著部落徐靖與同門去往江邊嬉戲游水之時時常經過,是個不過十幾戶的小聚集點,有一位壯碩的大叔應是他們的統領,偶爾也曾遇到他帶領部落之民與眷村交換種子、糧食各物,是個和善卻很有見地的人,據說他跟眷村的幾位村民是遠親。看著部落四周幾處已被破壞殆盡的水田,徐靖相信這也不是空穴來風。
整個部落裡想必已經沒有活人,焦臭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人作嘔。所有房屋上遮雨的茅草早就燃燒殆盡,徒留燻黑的四壁,部分摻雜著稻草的土壁也被引燃,進而牽連到底部木質的框架——不遠處一間房屋已整個被大火燒穿,竹木的結構再也支撐不了重量,轟然倒下,激起一片煙塵。部落四周的壕溝裡散落著零星未被帶走的糧食和屍首,血跡斑斑,一片慘然的景象。
觀察半刻見再無其他動靜,徐靖手持無名,警惕的向部落靠近,秦辭趕忙跟上,時左時右的護衛在師兄身側。二人輕鬆越過四周護衛的壕溝,正式進入部落的範圍。
幾間仍然屹立的房屋中央圍成了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有用石塊壘成的方正小臺,小臺之上原有的陶土塑物已經被打碎,上面依稀可以分辨圓形的刻痕,想必是部落祭祀的太陽。這裡平時應該是土著們聚集活動之地,如今卻成了整個現場最為慘烈的地方——約摸十幾具屍首橫七豎八的躺倒在這裡,鮮血流成了小溪,多是老人與孩童。他們應是歹徒們搜刮一空後搜到的倖存者,最後集中在這裡一一處死。廣場旁幾座小屋的周邊也有零零星星的人撲倒在地,看見他們身上的傷口,徐靖心知必無幸理,這些人顯然應是青壯之輩,在與歹徒搏鬥中被殺。
“四周察看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倖免之人吧。”徐靖嘆了口氣,雖知希望渺茫也望略盡人事,只得向秦辭開口道。
向秦辭遞去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他自去察看,徐靖當先邁過一具殘破的屍體,走向旁邊一座小屋。這座小屋還算完整,大火只摧毀了房頂,四壁雖被燻的焦黑,整體結構卻極為堅實,想必建造之時主人極為小心仔細。徐靖透過小窗向內望去,屋內到處是漆黑的灰燼,小小灶臺已認不出當初的顏色,幾個陶罐都被敲碎,想來歹徒不願放過任何一絲財物。屋頂燒斷垮塌的粗枝散落屋內,應是架在房頂鋪設茅草之用,從殘骸仍能看出它們被細細的修砍平整,現在卻只能由斷裂之處冒出點點未熄滅的火星。徐靖目光微凝,在凌亂漆黑的粗枝之下赫然有一具幼小的屍體,半邊身軀已被燒焦,未被火焰吞噬的部分也已被燻得面目全非,看大小仍在襁褓之中,不知何故被獨自遺留在了屋內,未能逃過大火。向前幾步,徐靖在屋邊找到了答案,一個衣冠不整的女人雙目圓睜,臉面仍朝著屋內的方向,半裸的左胸有一個巨大的傷口,似是被什麼兵器捅穿了胸膛。徐靖腦海中頓時重現了當時的景象:歹徒襲來,母親藏好孩子拼命衝出屋外吸引歹徒的視線,被歹徒抓住肆意凌辱,殺害,進而喪心病狂的放火燒屋,母親無助的望著孩子的方向死不瞑目。
徐靖的雙拳緊握,指骨咯咯作響,似乎如此才能表達他內心的憤怒和悲痛。
“小靖!”不遠處傳來秦辭驚呼。
徐靖霎時啟動身法循聲飛去,正看見秦辭蹲在廣場邊,小心地擦去一名小姑娘臉上的血汙。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的年紀,額頭正中應是被砍了一刀,傷口深可見骨,簡單粗製的貫頭衣上滿是血跡,細細看去才能注意到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應是一息尚存,若非秦辭犀利的目視之力,必然發現不了。
“我來”徐靖接手緩緩抬起小姑娘的頭,運轉精神之力探查一番,發現確實只有額頭這一處傷口,忙自衣袍下襬撕下一段,撒上隨身攜帶的山門秘製創藥,緊緊包裹住傷口。擦去血汙的小姑娘眉清目秀,似乎感受到徐靖的體溫,呼吸逐漸平穩有力起來。
見師兄已處理完小姑娘的傷勢,秦辭起身飛快的又四下游走一番,回來衝徐靖微微搖頭,顯然沒有發現其他倖存之人,隨後皺起眉頭望向已然懷抱小姑娘起身的師兄,明顯是詢問要如何處置此種狀況。
“先送到眷村吧。”徐靖思考一瞬便做出決定。秦辭自是無法拒絕,二人默默踏上歸途。
剛接近眷村外圍,法陣外忽的一行人現出身形,來到徐秦二人身前抱拳大呼二位師兄。徐靖認出正是負責山門外事茅蒙老祖一脈的幾位同門,想必是要去檢視江邊部落之事,不想已被他們二人捷足先登。
雙方交換了資訊,一位名叫茅迅的同門道:‘’不彌國部落遭此大劫也屬意料之中,我等奉先生之命還需繼續追蹤肇事之人,看看是否伊都國所為。更為緊要的是還需查探他們是偶爾為之亦或預謀已久——江邊部落距離山門如此之近,有先生擔心這是有人對於山門的試探。”茅迅口中的先生與徐靖的先生並非一人,山門核心之中依著各先祖的派系分成了幾家,各家主事之人都可稱為先生,因為他們同時也擔負了教導後輩之職。茅迅一脈的祖師乃是徐靖先祖的師弟,共同修行王禪老祖的內術,現今山門對外眷村的管理、通商並情報之事都由這一脈負責。
“各位師弟務必小心,有任何訊息都及時與山門回稟。”徐靖其實十分放心各位師弟的身手,但早已知曉如今九州大島各地情勢複雜,萬事還是安全第一。
“靖師兄寬心,今次職責主在探察,想必不會發生衝突。”說罷茅迅並未對於徐靖抱著的小姑娘過多關注,帶著人施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