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男人一直自言自語,月祈夜上前問:“你是誰?為何控制踆鳥作亂?”
“踆鳥……我金烏踆鳥……全族凋零……”男人低下頭,憔悴的臉上掩蓋不住哀傷。
“踆鳥族早在一百年前就走向敗落,據說是踆鳥內部矛盾不斷,種族分化,有族人趁機刺殺了金烏主。”溫以禾說。
“內部矛盾,種族分化,刺殺?”那男人低下的頭又抬了起來,臉上佈滿猙獰的笑,他打量了一番溫以禾,說:
“這就是天樞門對外的理由?”
“世人都這麼說。”月祈夜看著他,有些同情他,說:“妖族各部落也有打探過散落在外的金烏族人,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妖族各部落?”男人雙眼微眯,打量起了月祈夜,忽而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笑容僵硬在臉上,隨後雙眼再次怒紅,他怒瞪著月祈夜,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抽動起來:
“為什麼不來協助我金烏?為什麼不救!為什麼——”
男人再次失控了,像一隻發瘋的野獸。
何落落一頭霧水,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抬頭再次看向月亮,月亮已經消失不見,原先薄薄的霧氣已經變成了厚厚的濃霧,遮擋住了整座山頭,院子裡的光線也暗淡了許多。
“仙人!這是已經降妖了嗎?我們趕緊下山吧,我……”何落落還沒說完,就看到被釘住的男人身體抽動的厲害,身體裡飛出無數刺眼的白光,瞬間將所有人籠罩。
何落落刺的睜不開眼的時候,突然有雙溫暖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她本能的害怕想要掙脫,那手卻絲毫不松。
一直到她安定下來,白光也漸漸散去,那雙手才慢慢的抽走,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
眼前的場景逐漸清晰,溫以禾、月祈夜、竹風和張大碗,都還在原來的位置,還在這院落大堂門口的柱子旁邊。
只是……被釘住的那個男人不見了,黑夜變成了白天,院子收拾的乾淨整潔,院子裡,往來的人臉上帶著笑容,他們穿著得體,低聲聊天。
天色晴朗,院子裡長滿了不知名的鮮花和綠植,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的,整個庭院生機勃勃,裝潢也是格外精緻。
“見鬼了……這還是剛才的院子嗎?”
何落落被一個人影穿過身體,嚇得她一哆嗦,雖然場景比黑夜的破敗宅子要溫暖許多,可瞬間的轉變,怎麼看都不對勁。
張大碗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一直想和穿過的人影互動。
“這是他的記憶。”溫以禾說。
抬眼望去,大堂主座上坐著兩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一男一女,應該就是金烏主和烏主夫人了。
此時的他們眼睛正常,慈眉善目,神情開朗。
“李成哥哥真是厲害!完全不輸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妖族,不,是不輸任何一個仙者!”坐下一個女孩,崇拜的看著對面的李成。
何落落順著女孩的目光看去,那男人神采奕奕,面露紅光,竟然是他!被溫以禾釘在柱子上的那個男人!
“真是青出於藍啊!我踆鳥幾百年都沒有出一個有仙基的人,李成侄兒實乃我族榮耀!”另一箇中年男人誇讚道。
“成兒在天樞門的這十幾年,過的可好?”金烏主問。
“孩兒過的很好,師父待我猶如血親,不僅教會孩兒很多修仙本領,還引導孩兒的品性成長。這次回家看望的機會,也是師父幫我爭取到的。”李成微笑回答。
“吾兒今日修成歸來,是我金烏踆鳥族之榮耀!”主位之上,慈祥的老頭說,他的眼裡充滿自豪和開心,“今日設盛宴,與吾兒同樂,暢飲三日,不醉不休!”
座下賓客一起舉杯。
主座旁邊的桌子上,風華正茂的李成起身,他舉著酒杯和酒壺,來到中間。
“謝謝諸位!晚輩李成在此敬大家一杯!”他舉起酒杯一飲而下,又回頭看著主座上的兩人:“父親,母親,孩兒敬你們一杯!”
無錯書吧金烏主和烏主夫人很是欣慰,舉杯飲酒之時,李成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聲音:
“殺了他們!”
轉眼之間,李成手中的佩劍已經刺穿金烏主的胸膛,金烏主震驚的看著他,酒杯掉在地上碎成兩半,旁邊的金烏夫人尖叫起來:
“成兒!你做什麼!”
“我……爹,我怎麼了……”李成顫抖著手,扶住金烏主,“爹,孩兒不是故意的……”
座下賓客慌亂起來,有幾個人衝上來想按住李成。
“殺了他們!”
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李成頭一痛,他猛地拔出劍,轉身把上前的人打飛,接著又一劍刺入旁邊的母親。
“成兒……你瘋了……”母親口吐鮮血,悲傷的看著他。
“報!有人破我護山陣,殺我族人,看穿著是各門派修仙者!”一個侍從慌慌張張跑過來。
“快去請求各妖族支援我族!”
大家紛紛起身,開始迎戰。
各路門派的修仙者從天而降,不出片刻,便攻入大廳,看數量,一共約二十人,都是各門派的頂尖高手,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廳,轉眼間屍橫遍野。
一個身影閃過,竟然是李成的師父:季望伯。
“師父!你們為什麼這麼做!”李成抱著命不久矣的父母,咆哮著:“為什麼——”
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場景變換了。
八歲的李成,滿臉稚氣,被踆鳥一族送去仙門修仙。
季望伯摸摸他的腦袋,寵溺的對他說:“成兒,你天賦了得,為師會把畢生心血都傳授給你。”
十三歲的李成,錯殺一隻貓妖,師父罰他跪抄《清淨經》。
“一隻低賤的貓妖而已,師父為何如此動怒?”李成不滿。
“成兒,莫忘你的來歷,金烏踆鳥也屬於妖。萬物皆生靈,錯殺毀修行。”
十七歲,意氣風發的李成第一次回家,夜裡,因想念師父和師兄而偷偷哭泣。
“成兒。”門外是師父的聲音,“在天樞門修行,為民除害是你的責任;在家裡孝順父母,烏鳥私情是你歸宿。”
如今他二十七歲,師父再次給了他下山見父母的機會,可這一次……
……
一身是傷的李成醒來了,天色很黑,大廳內沒有燭光,依舊看得到周圍的狼狽。
金烏踆鳥一族,除了他沒有一個活人。他動了動手指,發現全身靈力被廢。
李成看著倒在身邊的父母,他雙目漸漸的赤紅,憤怒的手重重的捶打在地面上。
隨後他起身打坐,以血結印,召喚出了踆鳥秘寶“烏夜啼”,一把散發著血氣的古琴飛來。
李成彈奏古琴,周圍正在即將散去的靈魂被琴聲吸引,全部圍著李成身邊打轉。
靈魂們接觸到了李成的血,一個個飛回本體中,倒在血泊中的人,全都又活了起來,但動作僵硬、眼神空洞,不似真人。
“李成不孝,害了你們……”李成神情恍惚,“我不會讓踆鳥族人死的!絕不會!”
場景變換,由室內變成了室外。
日月山下了一場雪,纖細的小橋、荒涼的河灘,以及光禿禿雜亂扭纏的樹木和枯枝上,停了一群紅眼的踆鳥,鳥兒們時而轉頭,時而梳理羽毛。
河灘前面坐了一個畫畫的人,已經畫了許久,那人正是李成。他畫完最後一隻踆鳥,數了數,共四十九隻,四十九條性命。
踆鳥休息夠了,呼啦啦的飛入畫卷中。
李成捲起畫卷,帶回了家。
起初,不忍殺生的李成用自己的精血餵養這四十九隻踆鳥,慢慢的,踆鳥愈發不滿足,反而開始操控李成去捕捉山上的生靈,從兔子、山雞、野豬,到山上的人和兒童。
畫面再次轉換,又是在廳堂之上,兩個人族被拖過來,身後的兩個僕人啞著嗓子說:“金烏主,開宴了。”
畫卷展開,踆鳥飛出,幻化成人形,紛紛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將那場未完成的宴會完成。
地上的兩個人掙扎著,尖叫著。他們身上散發著白光,白光幻化成美酒佳餚,供眾人吃喝。
不久,兩個活人變成兩具森森白骨,僕人拖著兩具白骨來到後院,把白骨扔到了帶有踆鳥標識的那面牆下。
……
記憶消失,幻境結束。
何落落一行人依舊站在破敗的廳堂門口,李成依舊被溫以禾的劍釘在柱子上。
“太慘了……四十九口人,一夜之間被滅族。”何落落看著李成說。
“仙門做這樣的事,不足為怪。”月祈夜雙手環抱,似乎是想起來什麼,看著溫以禾:
“對外宣稱踆鳥是內部紛爭,實際是仙門聯合絞殺。興旺百年的金烏踆鳥,在仙門手裡就像一群螻蟻。”
溫以禾沒有說話。
“師父……”李成披頭散髮,眼睛和嘴角都流著血,他仰頭長嘯,不甘心的大喊:
“師父!你為什麼這麼做——”
李成身上的古琴“刷”一下飛出,即使琴身有一個被劍擊穿的洞,斷了幾根弦,可依舊散發著血紅色的詭異光芒。
古琴騰空翻轉了幾下,散發出極其古怪的琴聲,像是惡魔的低吼,聽的人起雞皮疙瘩。
離奇的事發生了,那群倒在地上的烏鴉再次復活了!
這次,烏鴉們變幻成了人形。
整整四十九個人,每個人都保持著死時的慘狀,雙目無神朝著溫以禾眾人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