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燻然欲醉
時間如流水, 眨眼一晃,就是半個月過去了。
集團裡最近有不少人傳話到南郊別院的梁老太太耳邊, 說一家之主這段日子裡心情不好, 為人做事嚴苛到了極點,天天把上下上百間公司的高層們當孫子罵,屬實是有些太過了。
好歹都是些歲數超出他兩倍還多的人, 哪能被他這樣天天損顏面。
梁挽霞聽完後,好奇到底是誰惹薄西諺生氣了,誰有這個能耐把冷皮冷心的薄西諺的死穴點到了。
往常,他可是個連生氣都不捨得跟人生氣的主,還想他遷怒到旁人身上, 花力氣罵人呢。根本不可能。
集團的老股東們說了一兩次, 梁挽霞沒放在心上。
後來說的人多了,梁挽霞終於忍不住找唐鬱問, 這混世魔王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不如意的。
唐鬱支支吾吾, 嘴上說不出個究竟,在心裡暗歎,還能有什麼原因呢,當然是因為薄西諺的小嬌妻在跟他鬧離婚。
溫嫋嫋在聞辭家裡留宿過去的第三天,有律師不怕死的聯絡了薄西諺, 說是溫嫋嫋的代理律師, 要代表溫嫋嫋跟薄先生談離婚的事。
薄西諺沉著臉,什麼都沒說,當場掛了這個人的電話。
他心裡有個想起來就讓他痛的認知,溫嫋嫋真的恨他了,真的不想要他這個戲精老公了。
她不知道他們其實是在鬧離婚。她以為薄西諺跟溫嫋嫋的相處方式是金主豢養金絲雀。
薄星翊要是知道他這個一點都不討他喜歡的小叔搶走了他的未婚妻,一定會發瘋抓狂的鬧事。
之後,她又去市區看秀展,在展會上花了不少錢,剁手買了很多新品。當然,花的是她自己的錢。
薄西諺回來繼承家業,打他臉打了他那麼多次,現在還要搶他的未婚妻溫嫋嫋。
這些事也是梁挽霞最近才查到的,梁挽霞想,上次他,溫嫋嫋,薄星翊這三個人幸好沒有在南郊別院聚首,不然得多尷尬。
“再說,她是個女明星,整天拋頭露臉的,你父親在世的時候,最反對娶女明星進門,我們薄家本來一有風吹草動都會被記者做文章,再來個女明星,那不是天天都要住在新聞裡娛樂大眾。”
梁挽霞示意薄西諺就此放手溫嫋嫋。
這半個月裡,感到蹊蹺的她做了點調查,查到了此前薄西諺在剛回歸家族,面臨重大壓力的那段時間,因緣巧合下,認識了一個甜美嬌憨的女明星。
薄西諺半真半假的回答:“之間心血來潮養了只雀兒,以為她乖,正逗得上癮,結果忽然就從手上飛了,不見了。”
“奶奶也不想,誰讓你坐上了這個一家之主的位置呢。”梁挽霞嘆氣。
金絲雀什麼忙都幫不上他,只會礙他的事。
早就看盡世間浮華的梁挽霞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用老練的口氣撫慰道:
薄西諺問:“她回的哪裡?”
因為,眼下薄西諺讓他受的氣真的已經夠多了。
他屬實沒有想到,溫嫋嫋竟然跟他來真的。
梁挽霞瞧向青年端方的俊臉,問道:“難道不是嗎?”
梁挽霞這樣的老年人不喜歡年輕人們整天鬧來鬧去,更不喜歡一家之主養雀。
結果小老三沒找到,他跟這個女明星纏在一起了。
他的心情就從那一天起, 變得無可挽回的狂怒。
說完,薄西諺招呼候在一邊的唐鬱走了。“唐鬱,去把車開過來。”
黃昏時分,薄西諺下了班,應邀約到南郊別院吃晚飯。
靜了兩秒,“不要插手我的事。”薄西諺認真道。
梁挽霞沒查到薄西諺跟溫嫋嫋結婚了,只查到了,跟薄西諺唯一親近過的女人是娛樂圈頂流女明星溫嫋嫋。
“那個小姑娘可愛是可愛,可是心性太單純了,跟你過不了長久日子。你這樣的,適合去找一個心思繁複的,懂你的,四平八穩的,能幫你持家的。”
薄西諺的一碗飯終於吃完,暗歎老太太哪裡是叫他來吃飯的。
她以為薄西諺這樣的男人是懂的,不管他在部隊,還是在集團,他都應該懂,他是一個不能沉迷於養金絲雀的狠角色。
*
坐到車上,唐鬱給他彙報,說溫嫋嫋今天回充州來了。剛從國外參加了一個秀展,此前品牌邀請她做代言,她去了倫敦郊區拍了五天的廣告。
這樣縱容溫嫋嫋遠離他的結果就是,薄西諺每天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憤慨,輕易的一件小事不讓他滿意,他就會大發雷霆。
他那麼要面子,做事一直恣意張揚,在充州的名流圈子裡從來都是風頭無兩。
薄西諺陪她去江南拍過戲,打的是要找薄家小老三的旗號。
梁挽霞手裡的佛珠被她捻得作響,她的嘴也不停的嘮叨。
梁挽霞以為他跟溫嫋嫋吵架了。梁挽霞查到了那次溫嫋嫋來南郊別院拜訪之後,就被人在圈內錦上添花的力捧,都是薄西諺做的安排。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薄星翊的未婚妻,溫嫋嫋。
“奶奶。”薄西諺不愛聽這樣的話,不悅的喚了一聲,打斷她。
梁挽霞捻著手裡那條貴得離譜的藍珀佛珠,要給青年指條明道:
“我能查到的事,阿翊也會查到。自你從部隊回來,讓他心口受的不順之氣,他已經受得夠多了,現在你還想奪他未婚妻,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阿翊以前喜歡玩,是因為不懂厲害關係,要是收心起來,他那雙手也能做出成績來。他父親在港城那邊的關係那麼多,真的被逼急了……”
他起身,神色不改,寡淡的道:“奶奶,飯陪你吃完了,孫兒就先走了。孫兒在集團做事,眾口難平,不管旁人說什麼,奶奶最後看財務表的資料就行了。以及,我跟那個女明星的事,你不妨直接告訴薄星翊,我不怕他生氣,如果他能把我從這個位置拉下來,我將感謝他一輩子。”
薄西諺也不是找不到她,但是他不想做一個霸道得不講道理的人,明明是他有錯,他再去用強權強迫跟干涉溫嫋嫋,不是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事。
她不僅找律師給他遞離婚協議, 還讓她的公司把她的工作行程全都安排到外地,甚至是遙遠的國外去,就是為了避開薄西諺。
“你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小玩物哪能陪人過一輩子,它們跟人不一樣,生來就是供人玩樂的低階地位。至於人呢,人得看得高,望得遠……”
梁挽霞在餐桌上問及,為何小諺最近火氣這麼衝。
“琥珀奢宮。”唐鬱回答。
這段日子,有時候,溫嫋嫋回溫家去住了,她不想回到琥珀奢宮去重溫她跟薄西諺在那裡曾經有過的甜蜜生活。
今天,薄西諺不明白她為何要回琥珀奢宮。
“薄總,現在去哪裡?”
“當然是去琥珀奢宮。”
“好。”唐鬱將薄西諺送去了琥珀奢宮。
薄西諺抱著今晚在這裡過夜,跟溫嫋嫋好好談談的想法,他想,過了這麼久,溫嫋嫋的氣應該消了一些。
那天之後,他試過很多次跟她道歉,給她發訊息,打電話,甚至去她公司跟住所找她。她都避他而不見。
她不給他任何道歉的機會,此前聞辭提到的她的行程都是真的,密得針都插不進去縫。
於是,這段日子,薄西諺想放下架子來,坦誠的跟溫嫋嫋道一個歉,都無法做到。原因全賴於她完全不給她任何機會。
*
夜幕降臨,靜謐的琥珀奢宮裡,溫嫋嫋喝了點兒紅酒,送走了來探望她的塗悠,放好了洗澡水,準備泡個牛奶浴。
衣服脫完,渾身光裸的她心情放鬆的枕進浴缸裡。
她剛從英國回來,喜歡娛樂趁著最近她跟胡難的cp粉越來越多的火熱勢頭下,又幫她拿下了一個高奢代言,這次她去英國,是去拍廣告,然後看秀。
為了表達對合作方的合作誠意,她在英國剁手買下了此品牌的不少高定珠寶跟時裝。
十幾人的專業團隊全程跟著她,為她出謀劃策接下來她在圈內的發展要如何更上一層樓。
那晚在聞辭家裡借宿之後,溫嫋嫋彷彿又撿起了那個讓她走紅的睿智認知,智者不入愛河。
她不該為了薄西諺要死要活的,不值得,因為他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這些日子,溫嫋嫋逼自己不去想他,所幸她每天工作很多,她能把悲傷溺死在繁忙的行程裡。
當一個人從早上六點忙到凌晨,都還不能休息的時候,她真得沒時間去緬懷她疑似已經死去的愛情。
今天剛回充州來的她太累了,她想要一個人靜靜的舒服的度過一個晚上。
她不想去住酒店,那裡一點菸火氣都沒有,不像是個家。
她也不想去溫家的別墅,那裡雖然有她的家人,他們卻一點都不懂她。
距離她發現薄西諺的真正身份半個月時間過去了,溫嫋嫋拉黑了他,還找了離婚律師聯絡他。
溫嫋嫋想,也許薄西諺會接受溫嫋嫋想跟他離婚這件事了。
所以,溫嫋嫋也要開始讓自己的生活回覆正軌。
她被他無情的耍了,她蠢她知道,但她不要繼續蠢下去了。
這麼想著,疲累的溫嫋嫋在熱氣瀰漫的按摩浴缸裡睡著了。
雪白的牛奶掩蓋了她玲瓏浮凸又白若凝脂的身子。
理智上,她覺得她可以放下薄西諺這個感情騙子了。
這個社會有些鳳凰男靠結婚騙人錢財,薄西諺這種矜貴二世祖靠結婚騙溫嫋嫋情感。
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壞透了。
喝了兩杯半紅酒的溫嫋嫋不停的對自己洗腦,薄西諺壞透了,從頭到腳,每一處都是壞的。
她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
可是,闔上眼簾,溫嫋嫋腦海裡憶起的還是他們領證後過在這棟公寓過的快樂日子。
公寓裡所有壞了的東西,他都花時間幫她原樣復原,每天捲起西裝袖子,為她進廚房做她喜歡的菜式。
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極盡溫柔的逗她哄她。
溫嫋嫋一直以為他一開始是為了錢才對溫嫋嫋那麼體貼。
可是事實是他這樣的人根本不缺錢,那他此前為什麼還要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溫嫋嫋。
牛奶馥郁芬芳的香氣裡,溫嫋嫋迷糊的做了個夢,夢見薄西諺到琥珀奢宮來了,觸唇輕輕吻她,然後伸出有力的手臂,將溼漉漉的她從浴缸裡抱起來。
乾燥又柔軟的浴巾披到她赤.裸的身上,他將渾身無力的她抱上床,要轉身拿吹風幫她吹頭髮。
她以為他要離開,一秒之間,這段日子為他壓抑的拉扯情緒全然爆發,情難自禁的哭著,伸出柔弱無骨的雙手,掛到他後頸,低喃:“老公,別走,我好想你……”
“你怎麼這麼壞,居然騙我那麼久。你是不是不把我當人看?悠悠說你根本不是跟我當真,才一直不告訴我你的身份。她說你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娶我這樣的小笨蛋當老婆……”
溫嫋嫋委屈的指責男人,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你就是想跟我玩玩,瞞著所有人逗我耍我,等到玩膩了,就把我扔了,悠悠說你奶奶給你安排了好多個相親物件,她們的家世,樣貌跟學歷都比我這樣的娛樂圈花瓶好,嗚嗚嗚,你是不是真的就是這樣想我的?”
她躺在床上,搭著一雙手,摑著他的脖子,不讓他走。
其實薄西諺只是想去拿個吹風幫她吹乾溼頭髮,想她睡得舒服一點而已。
見她對他這般戀戀不捨,於是,他垂首,觸唇,輕輕吻幹她緋紅眼角流淌下來的溫熱淚滴。
她身上有紅酒跟牛奶的香甜氣息,她喝醉了,還去泡澡,一個人在家,如果他不來,她說不定會不慎滑進浴缸裡,直到溺斃。
客廳裡堆了很多這次她去英國給自己買的禮物。
薄西諺看到了,她這段時間專心工作,已經在很努力忘記他了,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把他的聯絡方式刪了,故意不跟他見面,以為這樣就會忘記他了。
可是當夜深人靜,她想的還是他。
“嫋嫋……”薄西諺輕喚她的名字,唇貼她敏[gǎn]的耳廓,柔情低喃,“聽我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一開始我只是不想嚇到你。”
“為什麼會嚇到我?”溫嫋嫋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因為當時我的叔伯兄弟爭家產爭得很血腥,我不想你瞭解到我的世界多可怕,寧願就讓你自以為的誤會我的身份。”薄西諺告訴她實情。
跟自己的血親爭家產爭得很血腥的這些事,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女人,包括梁挽霞,更不會告訴溫嫋嫋。
“藉口,就是藉口。”溫嫋嫋指責他,在他懷裡委屈的意不平,“結婚要彼此坦白,可你什麼都瞞著我。”
“我以後不瞞了。”男人充滿愧疚的口氣,跟溫嫋嫋保證,“你原諒我,不要跟我離婚。只要你不離婚,我什麼都答應你。”
他用毛巾擦了擦她的頭髮,準備轉身給她拉條睡裙換。
溫嫋嫋不配合的起身,胸口裹緊的純白浴巾因為她的動作變得鬆垮。“我要離婚,我就要離婚,現在就去離。”
薄西諺扣住她的細腰肢,不要她在深夜發酒瘋。
“別掐我腰,你不是我老公了,我不要你了。”溫嫋嫋哭完了,忽然又故意做出很兇的模樣兇男人道。
小臉酡紅,杏眼裡盪漾著委屈巴巴的水波,眼角染出兩抹紅,不知道是因為酒醉,還是為他生出的情意。
他們有半個月沒同床共枕了,她為他受夠了折磨。
塗悠適才告訴她了,在這半個月裡,梁老太太給薄西諺物色了很多個相親物件,梁老太太現在不待見溫嫋嫋了。
因為她查到了,溫嫋嫋頂著薄星翊未婚妻的頭銜,不顧後果跟了薄西諺。她完全不懂他們之間存在著多麼可怕的利益爭奪。
發瘋鬥狠到最後,說不定會有人殞命。
溫嫋嫋還傻傻的為他們的戰爭增添火藥味。
“嫋嫋,原諒我。”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落在溫嫋嫋耳畔。
終於,那條本來就沒裹緊的浴巾從溫嫋嫋身上徹底滑落。
一覽無遺的嫵媚春光暴露在男人的黑眸下,他明白到她是真的喝醉了。
這樣不遮掩的纏他撒嬌。
她有個毛病就是每次不高興就喝酒,以為喝醉了,就可以逃避了。
並且,她酒量不好,醉了就是真的醉了,醉了就變成一隻奶貓,到處蹭著要找人撒嬌。
今晚從倫敦回到充州,塗悠講給她聽的那些關於薄西諺的事,讓溫嫋嫋真的很想逃避。
現在,她喝醉了,泡完熱牛奶浴,渾身血液發燙。
紅酒的作用力在她頭腦裡發揮,她以為這是做夢。
他們明明都已經在請律師商量離婚了,又怎麼可能如此濃情蜜意的相擁在一起,就像剛剛領證結婚時那樣。
在屬於他們的童話夢境裡,男人的唇貼下來,溫柔的落在她身上,每一寸都不放過。
滾燙的鼻息,帶著他獨有的乾燥荷爾蒙氣味,一起燻得溫嫋嫋醉意燻然。
“嫋嫋,你這輩子只能有我這一個老公。”他溫柔又狂熱的告訴她。
掐住她的腰,貪婪的聞著她身上的香氣,他要與她無休止的度過一個久別重逢的夜晚。
夜寒不近流蘇,這樣的心安,只有溫嫋嫋能給薄西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