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烈日驅走了陰雲。

沈言賴在慕千雪房中不走。

他坐在屏風外，翻看著各地寄來的密信。

王、慕兩位將軍說，物資已經收到，再加上之前劉威陸陸續續從京城送出來的那一些，足以從矮倭子手裡奪回霜城。他們制定了嚴密的攻城計劃，打算將霜城變成矮倭子的埋屍地。那些沾染著天朝百姓鮮血的敵人，一個都逃不掉。

沈言提筆回信，信尾附上四字——慕千雪安，然後擱置在一邊，拆開了譚哲的來信。

譚哲說，他手下的同知故意放走沈言，此事他雖在慕容氏面前極力遮掩，並下達錦衣衛追緝令全力抓捕“叛徒”，但慕容氏疑心深重，恐怕拖不了多久，請沈言儘快制定入京計劃，以便裡應外合。

而最讓沈言驚訝的，則是慕容氏的求和信。信乃內閣首輔慕容慶的謀士書寫，想要握手言和。謀士言辭振振，說陸誠臨終血書雖為沈言收攏了一部分民心，但有識之士絕不會坐觀沈氏天下易主，天下學子飽讀孔孟詩書，識大體、顧大局、懂忠義、正名位，絕不能容忍他姓人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而他們的號召力遠遠大於陸誠。

沈言嗤笑一聲，將信扔在一邊。慕容氏派遣學子去各地遊說招兵買馬之事他並非未曾聽聞，全當作他們的垂死掙扎。

他們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等到兵馬糾集完畢再給沈言致命一擊，但這謊話就跟哄小孩似的，一點都禁不住推敲。雙方實力懸殊，慕容慶憑什麼來談條件？沈言心下一動，又將那信拾了回來。

信的末尾，用很小很小的字寫著——

魏金玲在府上做客。

這才是他們的籌碼。

慕容慶真毒啊。

他給沈言出了一個難題。

沈言若執意攻城，魏金玲便會成為城破後的第一個亡魂。他愛慘了慕千雪，怎能不站在她的立場考慮？

無錯書吧

江山與美人，他勢必要作出選擇。

沈言閉上眼睛沉思，片刻就有了決斷。他站起來，繞到屏風內側，慕千雪正半躺在床上看書，恬靜而又美好。他站在她的身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慕千雪被他瞧得心裡發毛，道：“沈言，你怎麼了？”

沈言將信給她。

慕千雪單手接過，在看到最後一行字時驟然變聲：“劉威暗助我們的事情被發現了？”

“嗯。”沈言道，“劉銀挖的地道也暴露了。”

兩人隻字不提魏金玲，可每一句話都繞著魏金玲說。氣氛變得壓抑而沉重。

慕千雪忽然道：“沈言，你知道竹子開花是什麼意思嗎？”

沈言低沉的聲音響起，思緒回到了很久之前：“家父偏愛修竹，在院子裡闢了一片小竹林，我幼時貪涼，老去竹林玩耍。有一日見竹子開花，欣喜異常，可沒過多久，竹葉全部脫落，露出來的竹鞭俱都發黑腐爛。它們在一夕之間，全都死了。”

死了？

慕千雪悲愴地笑，笑著笑著眼裡有了淚花。手中的書摔在地上，她彎著腰把頭埋進被子裡。沈言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雙肩劇烈的抖動。他在電光石火間想到夢族的預知能力與竹子開花之間的關係，上前一步將慕千雪摟在了懷裡。

慕千雪抬起頭來，眉眼之間俱是狠厲：“攻打紫禁城，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