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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以死謝罪

陸玉婷像條狗趴在地上,斷掉的腿耷拉在身後。

她把頭深深地埋在地裡,嘴裡全是泥沙樹葉。

院子裡的人很多,陸玉婷一個也沒瞧在眼裡。但有兩個人是她的噩夢,箍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抬頭看沈言,更不敢看陸誠。

陸誠已知曉了親妹妹做下的混賬事,她怎麼可以那麼下賤?作賤自己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私/通倭國?霜城、玉城攻破之時,浮屍千里,百姓的哀嚎久久迴盪在天空之上,連遠在香城的陸誠都能日日聽到亡靈的哭泣。

矮倭子暴虐成性、見人就殺,據說那時候的屍體堆得像山那樣高,鮮血匯成了汪洋。這是大沈的災難,更是大沈的恥辱。

現在沈言卻告訴他,這災難和恥辱竟是他妹妹一手造成。

陸誠彷彿一下子年老了十歲,哆嗦著身子問:“你為何要這樣做?”

他在心裡還抱了一絲幻想,希望陸玉婷能出言否認。就算真的是她做的,他希望她能說出苦衷。

但是陸玉婷沒有,她默默地承認、承受。

陸誠劇烈地咳嗽起來,梁成遞上塊帕子。陸誠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鮮血噴在了帕子上。那賊子想要來拍他的背,陸誠一偏身躲開,站直了身體,朗聲道:“筆來!”

梁成勸:“大人,不如先歇一歇。”

陸誠咄道:“狗賊,國債難還,史書上應有你一筆!”

梁成聽得心驚肉跳,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幾步。

沈言做了個“允”的手勢,立馬就有人搬來了文房四寶。

陸誠握著狼毫,對著沈言粲然一笑:“沿海乃富庶之地,督主先後掌握了香城、凌城,周邊幾城也不在話下,過不了許久,整條長江要想通商,全都要要看督主的眼色。那慕容氏出得了謀算的人才,卻出不了領兵之將,他們掌握不了天下兵馬,就只好捏住兵馬生存所需的糧草與軍餉。督主捏住了長江與沿海,便等於是捏住了慕容氏的咽喉。”

陸誠眼裡升起了點點紅光,像薪火燃燒後留下的火燼,他直言不諱,說出了憋了很久的話:“沈言,你想當皇帝。”

他是第一個把窗戶紙捅穿的人。

有緹騎上前一步,想要封了陸誠的嘴。沈言斜睨了一眼,叫人退下。他就那樣平靜地看著陸誠,等著陸誠說下去。

一句不對,他會立即要了陸誠的命。

陸誠頻頻咳嗽,那血愈流愈多,他艱難地吞嚥下,半掩著袖子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你非正統沈氏血脈,不過是仗著皇上寵信賜了個國姓罷了,你若要舉兵起事,前路艱辛。”

沈言溫和地看著他笑,看不出是喜是怒:“依太守所言,我該怎麼辦呢?”

陸誠不再說話。

他跪在了地上,趴在那一張大大的宣紙之上。狼毫筆伸進了嘴裡,沾上飽滿的血液。

陸誠寫道——

天下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幸有沈氏,統一諸侯建立王朝。但盛衰交替,沈氏王朝到了今天已沉痾難醫,慕容氏挾持幼帝,禍亂朝政,貪得無厭,剋扣軍糧。更設立“銀兔”組織埋伏於沿海諸城,私/通倭國。為達到所謂的權術制衡,竟喪心病狂至此!銀兔劣跡斑斑,證據確鑿,我陸誠教妹無方,是天朝的罪人!

他筆鋒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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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沈言,以民為先。推黃冊、錄戶籍、歸民田、安民業,所到之地,百姓均有飯吃。這天下何為尊何為卑?百姓為尊,天子為卑,沈言事事順應民意,以百姓福祉為先,另出錢出糧,助抗倭軍奪回了霜城。有沈言在,百姓就有太平日子過。我陸誠罪犯滔天、罪不容誅,唯有心向明主,才能贖己一身罪過!

他又咳出一口血,那狼毫猩紅得妖豔——

吾帝沈言,必造就萬世之業。風從響應,天意自然!

他擱下筆,深深地看了沈言一眼,那眼神複雜,沈言竟一時看不清。

他抹乾淨嘴角的鮮血,心中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他淚意潸然,殷殷囑託道:“今日罪臣陸某血諫天下,為吾帝開道。從今以後,這家國天下,這江山百姓,都繫於你一人身上。沈言,你要記得,待天下安寧的那一日,一定要燃香告我,這樣……我在地下,方能安心……”

說罷他撩起袍擺,一頭撞向了旁邊的廊柱。血花四濺,陸誠的身體砰然而落,他睜大了眼睛,抬起一隻手。

“他日天下安寧,無忘燃香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