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真聰明。太后想。

她拿起一塊糕點，放在慕千雪的手心裡：“孩子，吃吧，多吃點兒，明日你就吃不到啦。”

慕千雪道了聲謝，剛將水晶糕放在嘴邊，便有宮女慌慌張張跑進來，跪在地上道：“太后，不好了，宮門外來了一支禁衛軍，說慕姑娘涉嫌殺害劉嬪及腹中龍胎，人證物證俱在，需要去議事殿走一趟。”

太后啐道：“禁衛軍是什麼東西，這些年在皇帝手上早已式微。論狠毒比不上錦衣衛，論手段又拼不過東廠，夾在中間受氣，被錦衣衛和東廠當做奴僕一般使喚來使喚去。如今劉嬪一死，皇帝倒是硬氣了，連禁衛軍都敢出動，在哀家宮門口耀武揚威。好，我倒要看看他能硬到幾時？”

她拍了拍慕千雪的肩，安慰道：“雪兒，不要怕。”

慕千雪勇敢地走了出去。

束手就擒。

紫禁城地底下盤根錯節幾百年的勢力，即將浮出水面。

敗，是一時的。

議事殿。

皇帝披著大氅坐在龍椅之上，左側是太后。內閣首輔慕容慶、戶部尚書劉銀、司禮監秉筆兼東廠督主徐公公、錦衣衛指揮使譚哲分立左右兩階。

此乃宮中命案，戶部原不該被牽扯進來。然，劉銀是劉嬪的親哥哥。

此刻他一張元寶形狀的臉上充滿了哀痛，更多的是惋惜和憤怒。

他失去的不只是妹妹和外甥，而是一半的天下。

慕千雪跪在正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她低著頭，等待一場狂風暴雨。

皇帝紅著眼睛，不說話。

那陰鷙的眼睛發著寒光，叫人看了就怕。

他半生怯懦，第一次流露出本該屬於自己的情緒。病弱的身體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他用恨支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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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從來就沒有真正操控過天下權勢。在皇位的背後立著許多龐然大物，他們表面上對他畢恭畢敬，實則垂涎三尺，虎視眈眈。

他們做夢都想將他拉下來，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當看著慕千雪被一條鐵鎖困著拉進來的時候，皇帝彷彿看見了自己。身下的皇座像一個豢畜的籠子，他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拖出去宰殺。

他連他自己都保不住，又怎麼去保護摯愛的嬪妃與孩兒？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他此生再也不會有孩子了。所以他此刻不加掩飾，用眼神表達著所有他想表達的內容。

殿內所有人都噤聲不語。

劉銀率先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出列上前，雙手抱拳跪在地上：“皇上，請徹查此事，替臣那慘死的妹妹和外甥討回公道！”

話是對皇帝說的，眼睛卻看著太后。

這些年戶部與慕容家走得極近，褲腰帶和褲腰帶系在一起，就算砍上一刀，那絲絲縷縷的線依然纏在一起。

斷不乾淨。

劉嬪能懷上身孕，全靠太后保駕護航。早些年皇帝又不是不能生，但宮中妃嬪愣是沒一個能懷上的。只有劉嬪，仰仗著太后手下留情，得此殊榮。待她誕下皇子，還能晉級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