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分析了目前的形勢,認為朝廷大臣的想法太過短視,可仔細想想,目前大宋如今確實處在一個十分微妙的境地。大宋、大遼、西夏、大理以及剛剛崛起的大金,五個政權並立,相互之間虎視眈眈,都恨不得將對方一口吞下。然而,大宋立國百餘年,卻始終未能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
這其中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大宋軍隊戰鬥力太弱。大宋以文立國,文官地位崇高,武將地位低下。這就導致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武將們普遍缺乏進取心。反正打了勝仗也得不到多少封賞,打了敗仗卻要承擔嚴重的後果。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不打,保持現狀就好。儘管前兩年童貫、劉法等西軍將帥吊打了西夏,自己的二哥曹晟還因為軍功得到了重用,又尚了公主,但是大宋國家內部重文輕武的基調並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此時的大宋,除了西軍因為長年與西夏作戰,保持著戰鬥力之外,其他各路禁軍自從檀淵之盟後,已經百餘年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戰鬥力早已不復當年之勇。如果貿然北伐,與金國交戰,恐怕都是不堪一擊。如果大宋真的決定出兵救援遼國,與金國開戰,那麼能夠依靠的,也只有西軍而已。可是,西軍只有不到二十五萬人,既要防備西夏和國內的叛軍,又要分兵對抗強大的金國騎兵,勝負之數,不言而喻。一旦西軍分兵與金國開戰,西夏和四大寇肯定會趁機落井下石,對大宋發動攻擊。到時候,大宋將面臨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宋朝君臣之間,在金國崛起前普遍存在著一種苟安的心理,只希望維持現狀,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至於什麼北伐中原、收復燕雲十六州之類的宏偉目標,那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現在看遼國被金國打得落花流水,又做起了聯合金國,打敗遼人,奪回燕雲十六州的美夢。
畢竟西北戰事的順利,曹曚和曹晟兩位將軍的威名,讓大宋君臣還活在富貴奢靡的美夢之中,他們似乎忘了,西北邊境之所以能夠保持勝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遼國在背後牽制了西夏。如果遼國滅亡,西夏失去了後顧之憂,必定也會全力攻打大宋。到時候,大宋將面臨西夏和金國兩大強敵的夾攻,處境堪憂。所以救遼就等於救己,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宋君臣不是不懂,而是不敢面對現實。如此這般下去,大宋必然還會順著歷史的軌跡上演靖康之恥。想到此,蔡鞗不禁一陣冷汗,自己既然機緣巧合來到這個時代,決不能讓大宋的歷史悲劇重演。
“五公子,五公子。”聞煥章的叫聲讓蔡鞗從沉思回到現實。
“哦,不好意思,讓聞先生見笑了,請繼續講。”蔡鞗微微一笑,掩飾了剛才的失態。
“五公子心繫國家,真乃社稷之福。太師恩相跟小人說,不管朝廷最終做出何種決定,我們蔡家都要保持中立,不得捲入其中。這是太師恩相的底線,也是小人此次前來找五公子的目的。”聞煥章一臉鄭重地說道。
“聞先生,聯金滅遼是愚不可及的想法,坐山觀虎鬥也只是飲鴆止渴,遼國一旦滅亡,大宋將會獨自面對金國的兵鋒,以我們大宋目前的軍力,絕非金國之敵。金國狼子野心,滅遼之後,必定揮師南下,進攻我們大宋。所以,我們必須早做打算,未雨綢繆。”
聞煥章聞言,沉吟片刻,說道:“五公子的意思是?”
“我們要想辦法阻止朝廷聯金滅遼的決策。”蔡鞗道。
“可是,朝廷中有很多大臣都支援聯金滅遼,我們如何能夠阻止?”聞煥章問道。
“聞先生,朝廷中的大臣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他們大多數都是些尸位素餐、只知爭權奪利的庸碌之輩。他們之所以支援聯金滅遼,無非是因為這樣可以趁機撈取一些好處罷了。真正有遠見卓識、能夠為國家著想的人,在朝廷中並不多見。最重要的是,只要官家下定決心,那些大臣們的意見並不重要。所以,我們要想阻止朝廷聯金滅遼的決策,就必須從官家入手。”
“從官家入手?”聞煥章眉頭微皺,“五公子,這恐怕不容易吧?官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就很難改變。”
“聞先生,事在人為。只要我們有足夠的理由和證據,讓官家認識到聯金滅遼的危害,相信他一定會改變主意的。”蔡鞗道。
無錯書吧聞煥章聞言,點了點頭,“五公子說得有理。那麼,我們該如何做呢?”
“首先,我們要收集一些關於金國的情報,瞭解他們的實力、野心以及戰略意圖。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制定出相應的對策。其次,我們要聯合一些有識之士,共同上書官家,陳述聯金滅遼的危害。這些人可以是朝中的大臣,也可以是皇親國戚。只要他們的影響力足夠大,相信官家一定會重視的。最後,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朝廷真的做出了聯金滅遼的決策,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以防萬一。”蔡鞗道。
聞煥章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五公子果然有遠見卓識,真乃我大宋之福啊。”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具體的行動計劃,聞煥章這才直接回蔡京的書房向蔡京覆命,只留下蔡鞗一人站在原地嘆息。
汴河之上極為空闊,一條大龍舟在鱗浪層層疊疊間緩緩行進,河風把蔡鞗和聞煥章兩人的對答遠遠送了出去,龍舟上的人早已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大龍舟約長三四十丈,闊三四丈,頭尾鱗鬣,皆雕鏤金飾,極其華美。船頭一位少年聽得蔡鞗和聞煥章對答,忽然笑道:“昔年范文正公曰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東京城官宦子弟盡是紈絝,難得這少年竟是國士之才,卻不知何以未能科舉得中?”
船頭的少年看起來是一個俊俏的公子哥,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頭上插著鎏金銀如意簪,腰繫一塊玲瓏剔透的玉佩,手執一把白摺紙扇,端的是玉樹臨風、丰神俊朗。但她青絲卻長及腰臀,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淡淡光澤,瓜子臉,面板白皙,身段婀娜,神態悠閒,加上那精緻絕倫的五官,赫然便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此時兩位同作貴公子打扮的少年從龍舟艙中走出。一位年紀稍長,穿花青圓領袍海藍滾邊半袖長襖的少年微笑著問道:“哈哈,五姐剛才是讚的哪位少年俊傑?”
另一位穿鴉青交領襦茶百胭脂領交領半臂的少年,眉宇間多了幾分稚氣和英氣,他薄薄的嘴唇緊抿著,似笑非笑地道:“三哥,我沒聽錯吧,咱們這位眼高於頂的五姐,向來對那些青年才俊都是不屑一顧的,今天怎麼轉性了,居然誇起別人來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得到五姐的青睞?”
那年約二八,一張芙蓉秀臉,雙瞳剪水,楚腰衛鬢,儀態萬方的絕色美人被哥哥和弟弟打趣,並不害羞,她輕輕一笑,朱唇輕啟,娓娓道來:“這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心繫國家大事,對當前的局勢有著清晰的認識。他見識不凡,非尋常紈絝子弟可比。爹爹雖貴為九五至尊,然聽從林靈素的“天生聖人”一說,竭力聚天下英才而用之,仍恐遺漏草野賢良,如今大宋正值多事之秋,內有賊寇作亂,外有西夏、金國虎視眈眈,若這少年當真有經世濟民之才,倒也不失為一股助力。我只想為爹爹分憂,於江湖之中,尋找那些有潛力的人才,為朝廷所用。三哥和九哥素知我的脾氣,又何必拿男女之情取笑我?”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五姐雖然平日裡看起來溫婉可人,但骨子裡卻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麼事,便會堅持到底,不會輕易改變。他們深知,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實際上卻有著一顆比男子還要堅定的心。況且她又生得絕世容貌,即使是易安居士李清照,恐怕也只能自愧不如,若非她身為金枝玉葉,只怕這汴京城中,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要為她爭風吃醋了。
那五姐便把剛才蔡鞗與聞煥章的對話,簡單扼要地跟兩位兄弟複述了一遍。蔡鞗的分析和見解,讓那位三哥也不禁為之動容。
那九哥自小聰明伶俐,博學多才,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更可挽弓一石五斗,只是他生性要強,見到蔡鞗隨身揹著寶劍,便不服氣道:”一介武夫,竟敢妄談天下大事,真是可笑。”
那三哥聞言,搖頭道:“九哥,你這又是何必?英雄不問出處。這少年既然有如此見識,就值得我們結交一番。我們身為皇家子弟,更應該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那五姐也勸道:“九哥,太祖皇帝說過,咱大宋皇族,要禮賢下士,尊重人才。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出身而輕視他。這少年既然有如此才華,我們就應該給予他應有的尊重。”
三哥一聲令下,大龍舟調轉船頭,向蔡鞗所在的河岸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