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逍遙樓的人,不僅是老人婦女居多,而且一個個渾身是傷,斷手斷腳的不在話下。
雙方相視片刻,鴉雀無聲,四周死寂。
逍遙樓人群中一個老婦撐著柺杖走出,看那傷勢,想必也是新傷,她客氣朝群雄行禮,郎朗道:“逍遙島梅一朵見過各位江湖好友!”
群雄中有人怒道:“好個頭,你們殺我兩個徒弟,今日假惺惺的來做什麼?”
又有一人罵道:“老子就一個兒子都被你們殺了,方丈,今日可別給他們跑了,就是來給聖僧弔喪,他們也不夠資格!”
夏侯浮則是心道,她自稱是逍遙島,而不是逍遙樓,難道他是梅海那邊的人?
只見梅一朵雙眼含淚,鬆開柺杖,噗通一下跪在眾人跟前,在雪地裡便給眾人磕了三個響頭。
她身後的人也紛紛跟隨,在雪地裡跪著磕頭。
幽莊瞧出異樣,連忙朝前想攙扶梅一朵。
群雄有人好心提醒道:“方丈,小心啊,可別上了他們的當,多半有詐!”
幽莊倒也不理會,俯身將對方柺杖拾起,扶起梅一朵,客氣的將柺杖交還給對方,正色問:“梅施主,當中緣由,還望梅施主說個明白!”
梅一朵含淚道:“梅氏家族原本隱居東海逍遙仙島,不問中土之事,只是出了變節,梅家有人居心不良,來中土禍害江湖。我長兄梅海先行來中土尋他們,卻多杳無音信,多半是遭了他們敵手。我們仙島眾人商議之下,這才結伴來中土,好在他們分散中土各地,我們這些老弱病殘才逐一將他們剷除,特意帶著他們頭顱來向各位江湖俠士謝罪!”
她說完,身後的人抬來幾個木箱,開啟木箱,裡面都是一個個沾滿石灰的腦袋,整整五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多少個腦袋。
梅一朵哭道:“這裡面有我的孩兒,也有我的侄兒外甥,也有她們的丈夫他們的孩兒!”說著朝身後那些女子指去。
群雄都是刀劍上舔血的漢子,見到這一幕,卻也被震的大氣不敢喘。
又聽梅一朵說道:“前日我們去了逍遙樓的總舵,就在京城,剷除了最後一撥人,這才匆忙趕來。若是各位英雄好漢覺得解不了恨,老婦這條命也可以留在這裡。”她說到這裡時候,就將身後一把鋼刀丟在眾人腳下雪地裡。
群雄面面相覷,哪還敢去撿刀!
夏侯浮的怒氣仇恨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仇恨變成了憐憫,甚至有些可憐梅一朵,還有那些跪著的逍遙仙島的人。
幽莊哽咽道:“快快請起!”
幽嚴一揮袖,朝談何等人吩咐道:“扶他們起來,進寺廟裡喝杯熱茶!”
梅一朵起身後,又朝群雄三鞠躬,哽咽道:“逍遙仙島的命門就是風府穴,日後若是再有逍遙樓的人,各位英雄好漢只管擊風府穴便可!”
任何武功都有命門,但凡命門被仇家知曉,那就等於性命在對方手裡。
而梅一朵此時就將逍遙島武功的命門道出。
幽莊嘆道:“江湖恩怨過去了便是,何苦呢!”
“三娃!”梅一朵朝後麵人群喊去。
一個年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走來,此人臉上有兩道滲血刀疤,右眼也被白布包裹,也不知道傷勢如何。
三娃來到梅一朵跟前。
梅一朵喝道:“點我風府穴!”
三娃遲疑。
幽莊等人紛紛制止道:“梅施主,大夥信你,那命門點不得!”
“點我風府穴!”梅一朵催道。
三娃正欲出手。
談何一掌隔空拍出,將三娃的手震開,三娃點空,點在了雪地那把大刀上,發出叮噹聲響。
梅一朵跪在雪地哭道:“我丈夫沒了,我孩子也沒了!”說完哇哇大哭,旁人看在眼裡,心裡也倍感心酸。
夏侯浮緩步走過去,跪在對方跟前,哽咽道:“我的仇不報了,我們都是苦命人!”說著緊緊抱住梅一朵。
這話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自幼喪失雙親,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
其他江湖人士見狀,也紛紛說道:“我的仇也算了,或許那就是命!”
“唉,算了,人都死了找誰報仇,我的仇也沒了!”
談何低聲問幽嚴:“我這次衝動不?”
幽嚴瞟了一眼,微笑不語。
三娃攙扶梅一朵起身,梅一朵再領眾人給群雄行禮,然後說道:“逍遙島再不踏足中土!”便帶著逍遙島眾人離去。
他們抬著木箱,走在雪地裡,嘴裡唱著他們的歌。
“海乎,風乎,出船乎!水乎,浪乎,當家乎!當家不回,娘子哭乎!當家不回,娘子哭乎!娘子別哭,孩子等飯乎!娘子別哭,娘子長大乎!”
歌聲淒涼,遠揚山谷,山間迴盪震人心扉。
待得對方走去許久,群雄依舊站著。
鐵翼飛哭道:“真他孃的感人!”
堂堂崑崙掌門,碩大一個漢子說這話的時候,居然還是落淚的。
逍遙仙島的人到來,讓群雄半天久久不能回神。
似乎剛才逍遙島的人出現就是一場夢一般。
折回寺內,幽莊幽嚴邀夏侯浮到禪室一坐。
幽嚴沏茶,幽莊徐徐說道:“夏侯教主可謂是大起大落,生於望族又逢變故,迷途多年,尋回自我,是夏侯家族的驕傲,也是江湖的榮幸。”
“方丈言重了!”夏侯浮忙道,“各位前輩不計前嫌,也讓夏侯浮倍感榮幸!”
幽莊又道:“人非聖人孰能無錯,知錯就改,已經是不錯了。要論當今武林最重要的江湖人,非夏侯教主不是,你乃李棠女婿,又是無上神教教主。雖然自顧朝廷跟武林甚少恩怨,但是這兩年,朝廷跟武林突然又摻雜在一起。教主作為李棠女婿,是真正的駙馬爺,前途不可思量。或許日後,朝廷與武林的中間人,就是夏侯教主了。”
夏侯浮自然明白幽莊的意思,只是一想到這個駙馬爺,就想到那理不清的兒女私情。他雙親又不在世上,無法找人訴說,索性說道:“晚輩有一事困惑於心!”
“但說無妨!”幽莊說道。
夏侯浮便將自己與李芷沫三人之事一說。
幽莊和幽嚴相識一笑,便笑道:“出家人不解兒女私情之事!”
夏侯浮略感失落。
又聽幽莊說道:“凡事都講一個緣字!執著倒也無益,一切隨緣,有緣則在,無緣則散。”
夏侯浮謝道:“受教了!”
只是他心裡依舊是迷茫的。
次日喪禮,其陣勢自然是不用多說,整個少林寺人山人海,百位僧人一同給聖僧唸經超度,那是何等壯觀。
待得儀式結束,到了第三日,夏侯浮匆忙跟幽莊等人辭別。
下山來到了開封府。
夏侯浮依照白伩帝所說,來到城內一處幽靜住宅。
敲開門,開門的是個半老徐娘,姿色尚且可以。
對方問:“你找何人?”
夏侯浮說道:“我來找梁遠!”
少婦詫異:“你找我孩兒做什麼?”
旁邊蔡小怡笑道:“你是梁青青吧?”
少婦臉色略變,“你怎麼知道的?”
蔡小怡笑而不語,一掌拍出就將梁青青給拍飛入院。
那梁青青一聲不吭瞪著雙眼死去,響聲驚動了院內的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年二十左右,看著倒是斯文人。
他飛奔到梁青青身側,抱著對方哭道:“娘!”哭完站起,怒向夏侯浮二人罵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殺我娘?”
夏侯浮和蔡小怡相視一望,如果對方二人是細作,多半母子身份是掩人耳目,但是看梁遠這個樣子,多半是母子了。
再者一般細作都會有武學,用於防身,可偏偏梁青青毫無武功,就連梁遠奔來模樣也是不會武功。
院外池墨柒柯羽琦等人也紛紛走入,想看下發生了什麼。
那梁遠見到眾人,凜然說道:“我明白了,你們一定是李孤夏派來的,只有他知道我爹就是李方相,知道我們藏在這裡!”
這話一出,眾人只覺得晴天霹靂,久久不能回過神。
夏侯浮這才明白白伩帝是借刀殺人。
他望向四周,四周圍牆上已然站滿了人。
韓董父子,丁聞宋允,還有十餘個拜山教的人。
夏侯浮心裡咯噔一番,心道,中計了!
韓董郎朗說道:“夏侯浮,你膽大包天,勾結李孤夏刺殺太子!”他說完又朝梁遠展開輕功飄來,落在梁遠身邊,客氣對太子說道:“聖上有一句話要我傳告給太子!”
梁遠急道:“我父皇說了什麼?”
韓董一掌便拍向梁遠,一陣肋骨聲響,梁遠人如斷線風箏,撞在了後面假山上。
韓董這才悠然的說道:“聖上說,當今太子是李洽!”
他所說的聖上自然是白伩帝了。
他說完雙眼掃過夏侯浮等人,郎朗道:“眾人聽令,緝拿逆賊夏侯浮!”
岑非怒道:“當真不怕我們教主的太白心經?”
韓董哈哈大笑,冷冷道:“你就問問你家教主還有武功嗎?”
池墨柒等人聽到韓董這般說,紛紛望向夏侯浮,見夏侯浮臉色慘白,知道韓董並無撒謊。
只是眾人情誼深厚,紛紛道:“保護教主!”便將夏侯浮團團護住。
韓御忌丁聞等人紛紛朝夏侯浮撲來。
池墨柒知道韓家父子都學過了自己的藏龍神功,心裡頓時很是惱怒,先行發掌就朝韓董拍去。
韓御忌見狀,連忙攔了對方去路,關切道:“娘子,你跟我吧,只要夏侯浮死了,聖上就不會為難你!”
池墨柒冷冷道:“做夢去吧!”說罷展開藏龍神功就與韓御忌鬥了起來。
柯羽琦則是以長生訣鬥韓董,而岑非自然是與宋允斗的不分勝負。
蔡小怡和虞夕護在夏侯浮身側,擊退了那些拜山教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而在院外三十步外的一座樓上,李孤夏安然坐著,望著不遠處院內打鬥的眾人。
他身後站著的是趙渠林淼馮技開等人。
只見庭院內隨著掌力所到,那是摧牆斷柱,好生生的一個庭院頓時轟隆隆倒塌一間間房屋,掌風亂飛,積雪與塵土飛揚,瀰漫了整個庭院。
十多個拜山教弟子圍攻蔡小怡和虞夕,這些雖然是弟子卻也學過藏龍神功,雖然未學全,但是蔡小怡虞夕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況且二人還要顧及偷襲夏侯浮的敵人,蔡小怡護夏侯浮心切,被拜山教一人手持鋼刀刺入,鋼刀從前胸進,後心出。
夏侯浮急道:“小怡!”
那人的鋼刀被蔡小怡肋骨夾著,一時間拔不出來,飛腿踢飛蔡小怡,蔡小怡就被踢飛進了遠處塵土間,再也瞧不見。
夏侯浮悲痛之餘,掏出了懷裡的龍鳳天下,手握兩把匕首站在虞夕身後。
虞夕武功固然高但是也架不住十多個拜山教弟子圍攻,冷不丁就被一根長矛刺入肩膀,他的百破拳趁機使出,頓時將對方腦袋砸爛。
岑非武功在宋允之上,一記血魔掌將宋允拍退,便躍身到夏侯浮身側。
池墨柒也是邊鬥邊撤到夏侯浮身邊。
岑非不想與那些拜山教弟子糾纏,使出十成功力在那些弟子間穿梭,猶如一道龍蛇纏身而過,便有五個拜山教弟子倒地。
而他再次回到夏侯浮身側時候,他的小腹也中了一劍。
宋允見敵不過岑非,窩了一肚子火,見岑非受傷便朝岑非飛來,怒道:“再來比劃比劃!”
與韓董斗的不分勝負的柯羽琦見狀,猛然撤掌鬼魅般欺到宋允身後,一掌拍出。宋允聞得身後有風聲,知道來了勁敵,連忙轉身回掌。
只是他的血魔掌又如何是長生訣的敵手,雖然柯羽琦才學得八式,區區宋允又如何能接掌?
只見接掌後的宋允站在原地,四肢猛然炸開一般,宋允倒地身亡。
夏侯浮脫口道:“小心!”
柯羽琦也是聞得身後掌風起,知道韓董偷襲而來,連忙閃避,只也覺得左肩膀一麻,中了韓董一記藏龍神功。
如此一來柯羽琦一半力氣也提不起來。
李孤夏在高處遠遠的望著這一幕,淡淡的朝旁邊趙渠問到:“人可準備好了?”
趙渠客氣的說:“準備好了!”
趙渠一拍掌,就見曾恪帶來一個人,一個跟死去梁遠一模一樣的人。
趙渠指著不遠處打鬥的眾人,對那人說:“梁遠死了,你以後就是太子,只要聽我的,日後你登基稱帝后宮佳麗三千,堪比神仙!”
那人連忙跪地道:“多謝聖上!”
李孤夏笑道:“你才是聖上呢!”說著細細打量眼前這個梁遠,嘆道:“曾前輩,你這易容術可真是好啊,妙啊,就算李方相看上一天一夜,恐怕也瞧不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