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家到南區派出所有大概十五分鐘的路程，途中經過一個開放的商業廣場。正是七點多的時候，廣場上人流密集，燒烤檔、炒粉炒麵各種小攤檔乾的那是鍋鏟翻飛，粉面亂舞啊。

“等下弄完回來，一定過來先幹個幹炒牛河，再來幾個肉串，配上瓶啤酒，這才是廣東夏天的標配啊”心裡正想著呢嗎，曹鋼竟然把車停在了廣場前面的空地上，扭頭說道：“你們出來透透氣也行，我去買點吃的，你們有人一起不？”

“我跟你去”瘦猴應聲道，說完兩個人開門下車，朝人群中走去。另一個“瞎子”扭頭看看我，說道“我下去抽根菸，你要是嫌悶得慌，就帶好你的袋子下來車門口站一會，他們應該很快回來了，沒事”。

說完也推門下車了，他走到車前掏出火機，低頭點燃一根菸，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我也沒多想，拿著黑布袋就下車了，站在車門邊，左手拿著袋子，右手拿著手機刷著刀友論壇，看著一個樓主正在曬他的國產三刃木小刀，我心裡正想著這什麼垃圾東西啊，國產精品的路還是任重道遠啊，一邊搖頭、一邊左手下意識的抬起來準備發個評論。

“咔嚓”一聲，太熟悉的聲音了，這他媽手銬的聲音啊，我也拘留過不少人，手銬銬上來卡齒推動的聲音太熟悉不過了，耳朵反應過來的同時，身體的感覺也來了，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左手被銬上了。

“沙舟，你涉嫌在公共場所攜帶多把管制刀具，情節惡劣、嚴重，可能對人民財產及安全產生威脅，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82條，現在對你進行拘傳”曹鋼一副嚴厲又鄭重其事的口氣，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我草你媽啊，玩我？”此刻我完全是懵的，但是憤怒卻來得更猛烈，更直接，我用力的揚起左手想試著掙脫手銬，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道透過手銬傳遞過來，狠狠地扯過我的手腕，死死地把我的手腕壓在車門上。

這時候我才看清楚，手銬的另一端拷在了死瘦猴的右手腕上，他正用右手將我的左手死死地按在車門上，那種感覺就像撥開我的皮肉，把骨頭死死地焊在了車門上。

第一個反應是這王八犢子哪來的這麼大勁啊，要知道那個時候的我180斤左右，雖然是個實打實的胖子，但是經常打球運動，屬於那種壯實多肉的型別，從來沒試過這樣被一個人壓制，而且這傢伙目測不會超過130斤重，真他媽是小刀噶屁股，開了眼了我。

我右手高舉手機晃著喊道：“你們這是非法辦案，釣魚執法，我可是都有錄音的，剛才在車上我就覺得事有蹊蹺，所以才大聲問你的，曹鋼你搞什麼，我有錄音，說好了只是配合去鑑定，你們故意放我下車，造成我在公共場所非法攜帶管制刀具，這他媽給我下套啊，快點把手銬給我下了。”

說著我劃開手機，找到錄音片段，點開了剛才儲存的錄音。

“滋滋.......滋........滋”手機裡發出嘈雜的背景音，卻任何對話都沒有，我拿近手機剛想看看是不是點錯音訊了。

“別費勁了，車裡有反監聽錄音裝置，你錄不到任何東西的。”曹鋼看著我說到。

我腦子裡飛快的轉著，這他媽是辦執行案件得罪誰了？袁柱石？前新塘鄉鄉長，掃黑除惡的時候，抓進去了，對其財產進行罰沒的時候，省裡要求我們執行局進行“黑財見底”，當時把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都查封拍賣充抵國庫了。不應該啊，沒人有這個膽啊，那是趙大國？現任戒毒所的一個科室主任，炒股欠了一屁股債，債主來申請執行了，我去他單位提取工資，他是徹底臭了，這是找人來報復了？都難說啊，還能是誰呢？正想著呢。

“想什麼呢，上車吧，這樣按著你很累的”瘦猴終於出聲了，中氣十足，有股子震懾力，卻一點不像從他那小身板裡傳出來的。

“放開啊，我自己進去”我盯著他說到，我知道現在我沒辦法反抗，大不了塔喵的治安拘留。

僵局打破了，曹鋼也貌似鬆了口氣道：“好嘞，走吧，都上車吧，車上說。”

還是原來的位置，只不過沒了剛才相對輕鬆的氣氛了，關上車門，曹鋼就把車往前開了幾分鐘，停在了一個立交橋的橋底，這裡這個時間段一般沒什麼車流，很安靜。

沒去派出所？我心裡想著。

一剎那好奇已經完全代替了驚慌和害怕，我不怕他們殺人滅口，朗朗乾坤，昭昭天日之下，到處都是攝像頭，這麼輕易的殺害一個國家工作人員，沒有人會為我冒這麼大風險，我自己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

我好奇的左右搖頭看了看兩個“瞎子”。剛準備發問。

停好車，左邊的“瞎子”摘掉墨鏡：“沙舟，接下來我要鄭重、嚴肅的跟你說一件事情，你要認真的聽。”

一雙丹鳳眼，一字眉，配上還算直挺的鼻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冷峻。再加上刀割斧鑿般的皺紋，還有左眼角上一道三厘米長的明顯刀疤，都在明著暗著的告訴我，我此時應該乖乖的坐在這聽他把話說完，不容置疑。

“首先，跟你道個歉，不好意思啊，但是目前我們只能以這種方式見面，這是鐵局的一貫行事方法”。

“鐵局？什麼玩意？哪個幫派還是組織？沒聽過這號啊”我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問道。

“曹警官，麻煩您暫時迴避一下”

“好的，我去抽根菸”說完曹鋼毫無遲疑的開門下了車。

“你好，正式介紹一下，我叫鄭自衛，他叫李萌”說著他撇頭指了指瘦猴。

“哈哈哈，什麼玩意？哪個萌？很萌很萌的萌嗎？噗嗤，哈哈哈”我轉頭看向我身邊這個力大如牛的瘦猴，實在憋不住的笑了起來。不過鑑於當時詭異的氣氛，我及時憋回去了又。

鄭自衛拍了拍我，示意回頭看著他，接著說道：“沙舟，鐵局是我們內部叫法，組織全稱是冷兵管控協作局，我們習慣了叫它鐵局或者販鐵局，一是簡短好說，二是這也是組織前身的名字，有一定的歷史沿革性，組織的前身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

“你喜歡鐵器是嗎？額，具體點說你喜歡刀是嗎？我們有專門進行網路資料分析的同事，包括我們的資料庫，每時每刻都在對各個購物網站、網路貼吧、論壇、快遞資料等進行分析，我們在兩年前已經留意到你了，老馬家購物賬號為：左臉開心右臉悲，刀友、刀匠其他的論壇裡面的id也是這個名字，沒錯吧，沙舟。”

“是，但是”我剛想說，就又被他打斷了：“你先聽我說完。”

“販鐵局是一個官民協作機構，功能就像你聽到的官方名字字面上的意思，對民間冷兵器進行一定的管控，當然還要處裡一些官方明面上不便於出面、出手的相關事務。組織自負盈利，這麼說吧你在體制內，你就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事業單位，不過販鐵局由於某些歷史原因，是屬於秘密執行狀態，並不在全國都設分支機構，只在幾個重要的的地級市設立執行機構，但不受地方政府管理，由總武裝部進行統一管理，你，大概明白了嗎？”

“我大概明白了，那你們現在這樣到底是要幹嘛呢？跟我說這麼多你們的機構構成，組織什麼的，難道想讓我入會？我也在體制內，你們直接透過組織部門下調令不就行了嘛，搞的跟偷雞摸狗似的幹啥”

“我剛才說過了，販鐵局跟很多必要而只能隱藏的部門一樣，不能露於陽光之下，更不能透過社會招聘等方式明晃晃的招納人員，而且販鐵局個別部門的工作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工作人員必須有很好服從性，並且熱愛這門工作，才是我們選人的基本要求”

“所以每次招人，我們都會經過大量資料篩查，並由鐵局內部領導對候選人員的資料進行詳細鑑別後，以各種可行的方式向其發出要約，並強烈希望對方能夠‘答應’，後續我們才會透過上級組織發出調令正是辦理入職手續，明白了吧。”

話裡話外這意思我算是聽明白了，強烈希望答應不就是強迫嘛。

“那也就是說，如果今天我答應了，一切都好說，如果我不答應的話，我就會被治安處罰，可能就會被治安拘留，然後我的工作可能就沒了，是這個意思不？”我看著鄭自衛問道。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而且我相信你不會拒絕的，你那麼孝順，不希望你的父母因為你丟了鐵飯碗難過吧，當初你考上的時候他們可是請所有的親戚朋友擺了十幾桌啊，現在你讓他們怎們面對自己兒子是個沒工作的盲流，還是個在裡面待過的盲流？”

我當時無話可說，他們確實一開始就已經計劃並且拿捏到了我的軟肋，我也是柏油路上跑馬車--沒轍啊。

“那待遇呢？”我問道。

他們兩個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錯愕，互相看了一眼就笑了，因為能問這個問題側面說明我已經基本接受他們的提議了。

“比你現在多，總體下來一年多百分之三十左右，怎麼樣，可以的話，現在我們就要帶你回去做基礎的體檢和協議，剩下的以後再慢慢說。”

我此時還能說什麼，我深吸一口氣，默默的點點頭。

鄭自衛搖下車窗伸手拍了拍車頂，曹鋼聽到後趕忙彈掉菸頭麻溜的上車了，“談完了？看來談的挺和諧啊，氣氛很愉快，結果很豐碩嘛，那老鄭我們回所？”鄭自衛點點頭，隨即車子發動了起來。

一路無話，十分鐘就到了南區派出所，車子開進大院，停在一輛黑色的老款本田CRV旁邊，車上曹鋼扭身回頭看了眼鄭自衛，撇頭點了點我的餓手銬。

老鄭點了點頭，曹鋼就給我解開了手銬，我雙手輪著活動了一下手腕，第一次被這玩意銬上，別說還真挺疼的。

此時鄭自衛和瘦猴已經上了旁邊那臺crv，鄭開車，瘦猴坐在第二排，鄭自衛讓我趕緊上車，曹鋼看我上了車，跟鄭自衛招呼說道：“老鄭，今天完活了，我得趕緊回家看我媽去，到時候特勤費還是轉我上次那賬號哈。”

老鄭說了聲好就給油出了派出所。

“誒我說你們真是吃我吃的透透的啊，手銬也不用現在，就不怕我現在跳車跑了？”

“我就開開玩笑，我也知道自己不會跑，這工作危險不啊？要不要打打殺殺啥的？管刀啊我們，是不是還得配槍啊？那就有意思了，我還沒摸過真槍呢。還有啊，出差多不多啊，要不要經常寫報告寫總結啊？”

現在想想那個情境下我還問這麼多這樣的問題，從我被帶出來到現在總共不超過一個小時啊，我竟然這麼毫無抗拒，心安理得還有點小興奮的接受了他們的“邀請”。是真愛也好真愣也罷。不過從現在來回看這五年發生的一情一幕，他們的選擇錯沒錯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的選擇絕對沒錯。

車子很快就來到了悅來南路，拐進了農行大廈旁邊的路口，兩邊鬱鬱蔥蔥的都是芒果樹，樹上掛著大小不一的芒果，地上也掉的到處都是，有剛被攆過的，還在裸著傷口留著“膿汁”，有些已經被車壓死好久的，已經變黑鑲嵌在了馬路上，融為一體。這也是東南沿海小城路邊的特有植物，這條路我就要每天經過咯，我心裡想著。

沿著芒果路走了幾百米，車子緩緩停在了一棟四層小樓前面，小樓就那麼一棟，沒有院子沒有圍擋，停好車，我們三個悉數下車。

鄭自衛帶著我就往門口走，最後面是瘦猴。此時天已經黑了，走進了我才看清門邊上白色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密須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