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點,生物鐘從不騙人,正是人類最為睏乏的時候,更別說吃飽喝足武裝到牙齒暫時安全,又累成狗的我了。
我記得清清楚楚,眼皮重的不行,合上的時候我掙扎著把腰間的對講機拿過來放在了耳邊,好第一時間能醒過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也沒過多長時間,我就醒了,感覺是被吵醒的,我緩緩的睜開還是酸澀的眼睛,很明顯剛睡了沒多久,扭頭看了看,對講機還在我頭邊,我的右手還搭在拉斯的肚子上,毛髮還有溫潤的感覺仍然透著指尖傳了過來。
看來心裡有事,睡得還是不踏實,腰還是有些酸脹,我費力的坐了起來,狗子睡得還很是踏實,我晃了晃頭,拿起水壺想喝口水清醒清醒,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
聲音忽隱忽現,高低起伏,有人聲又不像是說話聲。
二話不說我就抄起了床前櫃子上的衝鋒槍,“卡塔”一聲,子彈上膛,再抓起兩枚手雷塞進了口袋,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前,儘量往前靠靠,我想聽清楚是不是外面有人進來了。
媽的,片刻都不得安寧,估計都沒眯個十分鐘。
是人是鬼,老子都給你突突了,一股無名火加起床氣直接給我壯了膽子。
聽著聽著感覺不太對勁,這不是說話聲,因為我很清楚的聽到了梆子聲,還有戲文的聲,一句“趙子龍一杆長槍奪阿斗、馬潛龍走國奔南陽”,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吐字清晰,音寰嫋嫋,聽起來唱功很是不差。
怎麼回事?這大半夜的地堡裡還有人唱戲?對戲曲我倒不是很懂,在這東北地界就算唱不也應該是二人轉嗎?不得是什麼‘雙回門’、‘小拜年’、再不濟也得來個‘十八那啥’嗎?這怎麼唱起這個了?
我是不是太緊張幻聽了?我捏了捏自已的臉,用力的晃了晃腦袋,沒用,曲聲依然透過鐵門悠揚傳來。
聯想起老漢斯的話,我在想是不是他的收音機出了什麼問題,自已收音播音了?在這可以說不見人影的地堡裡,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
本想著就這麼算了,不管了,響就響吧,現在這環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又坐回了了床上,準備再打個小盹等待老鄭他們的召喚。
嘿!不一會,他換女聲了。
“昭君出塞跨駿馬,文君撫琴鳳求凰啊啊啊啊。。。。。。”聲音比剛才的男聲更加高細,穿透力更強,反覆衝擊著我的耳膜,折磨著我弱小的心靈。
得了,去看看吧,得把他關了,要不我真得瘋。
把衝鋒槍背在肩上,再拿上兩個彈匣插在口袋裡,背起揹包,準備出去,我又拍了拍拉斯,還是沒反應。這個時候,如果有個狗子陪你一起,壯壯膽子,心境就完全不一樣了,可是,哎,還是睡的一塌糊塗,我覺得它這真的被人下藥了,算了沒轍,我自已去吧。
我悄悄的挪開了擋門用的青銅鼎和木箱子,儘量不發出聲音,端起槍,輕輕的推開房門,探出頭看了看,除了那戲曲聲更清晰了,外面什麼變化都沒有。
我回頭看了看地上鐵塔還有床上的拉斯:“你們好好在這待著,我出去看看,一會就回來。”。
先是端著槍掃了掃剩下的兩間屋子,最後回到客廳,我發現那聲音是從外面傳過來的,也就是從我們第一次進來的地下河的那個洞口方向傳進來的,那是外面傳來的?可明明剛剛跟老鄭回來的時候路過了地下河,沒有什麼東西啊。
從那裡出去太過麻煩,要經過兩道門,還得鑽洞子,想了想還是從兵舍過去更方便一些。這種情況下,減少不必要的身體能耗很重要。
拿開剛才放上去堵洞的箱子,上半身剛從洞口探出去兵舍,就明顯的發現戲曲聲大了不少,也清晰了很多,我都能聽出來二胡和鼓的配樂聲。
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除了這戲曲聲外,還夾雜著一些低聲叫好喝彩的斑駁人聲,彷彿不遠處正有一群人在那看戲喝茶,一瞬間汗毛倒立,寒意頓生。
不過都到這了,只能硬著頭皮摸過去看看。
平時鬼吹燈這些小說看多了,加上我本來想象力就豐富,東北地區又是各種出馬仙的地盤,導致我越往前走,越是腦補出各種情景,這深山老林,野樹蒼茫的,要說有點什麼山精野怪也不出奇,我懷疑這前面不會是什麼黃仙聚會吧?
想到這倒也沒那麼緊張了,用鬼吹燈胖子的話說:“胖爺我神膘護體。”,何況手裡攥著帶響的,還是連珠的,我怕個屁啊,一會不對勁全給你突突了,再不濟給你兩個小菠蘿,物理上送你們昇天。
想到這,那必須是手握鋼槍,目光堅定啊!我直接端起槍,過了兵舍,進入甬道,朝著地下河平臺方向摸了過去。
隨著越來越近,聲音更是清晰,雖說心裡給自已壯了膽子,握槍的手卻也還是汗津津的。
過個拐角再走幾米,前面便是開闊的地下河平臺,從那邊對映過來的黃色燈光也越來越亮,快照亮了整條甬道,這種燈光還有那嘈雜的聲音無不說明前面就是在搭臺子唱著大戲。
我深吸一口氣,緊貼著牆根,屏氣寧神,先學著電影里巷戰的經驗做法,快速探出頭瞄了一眼,本想快速的摸清楚外面大概得情況後再想應對方案,雖然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設,結果這乍一下瞄到的場景卻差點讓我血管炸裂,原地飛昇。
我捏了捏自已的大腿,好讓自已淡定下來,舉起槍又探出去,想看清楚。
那地下河不是把平臺分成兩部分嗎?只見河對岸的平臺,也就是我剛才錘殺大久保的那塊地方,已經搭起來一座半米高的小戲臺,戲臺上面綠男紅女,穿戴齊全,正咿咿呀呀的唱著曲兒,戲臺右邊四個長袍老頭坐著,拉弦兒的,敲小鑼的都有,也都正低頭賣力的動作著。戲臺上還搭了個簡易的紙紮城門樓子。戲臺左邊有個描畫裝飾過的牌子,上面寫著:“太平班雙玩藝演出,大西廂”。
真是黃仙聚會?不是!我眼前看到的可比黃仙聚會還要可怖驚悚得多,因為在戲臺兩邊還各站了四名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兵,面色陰沉,揹著的三八大蓋上著刺刀,比他們人還高。
再看我這一邊的河岸平臺上,離我不到七八米的距離,橫擺著兩張八仙桌,桌上瓜子小吃,茶碟茶碗,一個桌子兩張椅,並排四張圈椅,上面各坐著一個鬼子軍官,雖然背對著我,但是看年紀和軍服,級別起碼得是個大佐,四人後面各站著一名挎著王八盒子和日本軍刀的低階軍官。
跟對面戲臺一樣,坐著的軍官兩邊,也各站了一排四個的鬼子小兵,離我最近的也就不到兩三米,我甚至能看到他右腿上的綁腿布沒綁好,已經快要散了堆在他那翻毛皮靴上了。
我縮回頭,站在那一動不動,不是不想動,是動不了,這場面給我的衝擊太大了,這鬼子看戲!!難道都是當年的亡魂?不可能啊,還是當年這個場景透過什麼神秘現象給存了下來?就像故宮牆上的宮女?
巨大的好奇心終是打敗了害怕,我就再看一眼,一眼,我跟自已說,然後又探出頭去,誒,好像這些日本人都不動啊,就這麼坐著站著,我又仔細聽了聽,戲臺上的人好像唱來唱去好像都是那幾句,這到底是什麼?
好奇害死貓!穩了穩神,我還是打算退回漢斯的安全屋再說,這裡不是人待的,不是人看的。正想到這,打算退回去的時候,不知怎麼,那把百世衝鋒槍的彈匣竟忽然自已掉了下來,卡塔一聲砸在了地上,金屬岩石碰撞的清脆聲,竟然壓過了戲曲聲,我已經瞬間石化,動無可動的看著前面。
安靜,戲音戛然而止,唱戲的男女瞪著畫了妝的大眼睛驚訝的看著我,同時,從軍官到士兵,所有的鬼子都突然扭頭看著我的位置。
“八嘎!”猙獰的倭寇嘴裡一起吐出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