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後,季家眾人也用完了飯,聚在一起略說了會兒話。
季珍珠還想和好久不見的二哥分享下近日學堂學的內容,就被王氏拉了手,讓她回屋睡覺:
“你二哥才回來,累著呢!讓他歇歇,明天你再和他說話也來得及!他也有三日假呢!”
興寧城中一偏僻的小院裡。
季珍珠看了看季仲賢,見他面帶微笑點點頭,於是也點了頭:
“好吧,那我明日再問二哥。”
“嗯,珍珠乖。”
王氏笑眯眯摸了摸季珍珠的腦袋去,牽著她回到了她的我十二,看著她睡下。
季大武也沒多說什麼,只拍了拍季仲賢的胳膊:
“這幾日在家好好歇歇,柴都劈好了,你就養好精神就是。”
季仲賢聽了往院角一看,果然已經有一堆柴塊堆在那兒了。
他哭笑不得。
其實這次去探索,雖然是累了些,但也沒有季大武他們想象的那麼誇張。
不過他們都這麼表示了,季仲賢也只得接受他們的好意。
看著季大武回了屋,季仲賢這才轉身進了他與沈若彤的臥室。
沈若彤已經洗漱完畢,拆了頭髮坐在床邊。
見著季仲賢進來,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地上的鐵盆:
“趁著水還是熱的,洗洗腳放鬆一下。”
季仲賢三兩步走到床邊脫了鞋襪,把腳放入盆中。
沈若彤已經收拾好了自個兒,轉身爬到了床裡側,靠在枕頭上。
“這次在山谷中,情況究竟如何?”
季仲賢,他那些話,知道能夠哄得過王金花季大武和季珍珠,卻是怎麼也哄不過沈若彤的。
於是嘆了口氣,緩緩地將這數日來的經歷一一道出。
沈若彤聽得眉頭直皺。
待聽到他最後竟然設了埋伏,欲讓那些蠻人損失慘重,忍不住驚撥出聲:
“你膽子怎麼這麼大,萬一一個不小心,那可是……”
她抬眸,狠狠地瞪了季仲賢一眼。
季仲賢摸了摸鼻子,也覺得有些心虛。
確實,他們最後只需要悄悄的撤離山谷就好,並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情,留下埋伏。
但季仲賢只要想到沈若彤做的那個夢,想到那些蠻子竟然攻破了興寧城,讓讓百姓們流離失所,也讓沈若彤惶恐擔憂,便忍不下心中的那口氣。
最後那些行為是冒險了些,他派出士兵留下那些痕跡,讓那些蠻子看見,從而追蹤過來,確實有當下就被抓住暴露的風險。
好在他的算計沒有出錯,那些蠻子當下沒有跟蹤過來,想必是想一舉將他們擊潰。
想必此時那蠻子首領,恐怕正夾著尾巴,慌亂地四處逃跑吧。
季仲賢微微勾了勾嘴角又快速放下,不敢讓沈若彤看見,免得讓她更加生氣。
“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會這麼做事了。”
季仲賢擦了腳,走到床邊坐下,摟住了沈若彤,朝她低聲道歉。
沈若彤黑了臉,生了好久的悶氣。季仲賢低聲下氣地求了好久,她總算是給了個好臉。
“以後絕對不能這麼衝動了,你要知道,我們一家子還有,”沈若彤拉住季仲賢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已鼓起的肚子上。
“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呢,他也等著和父親見面呢。”
季仲賢的手放在了沈若彤的肚子上,根本不敢用力生怕弄痛了沈若彤。
他這才仔細打量了沈若彤,發現不過數日不見,她的身子竟然又圓潤了許多,肚子也又大了幾分。
突然,季仲賢只覺得自已的手被頂了一下。
“彤兒,剛才是……”
季仲賢臉上出現了茫然無措的表情。
他呆呆地望向沈若彤。
沈若彤還是第一次見到季仲賢露出這般不知所措的神情。
往日這個男人看上去總是沉穩,又頗為精明,不失為一個丈夫的穩重,一個兒子的擔當。
但現在他臉上洋溢著欣喜與激動,他看向了沈若彤,眼睛裡閃爍著高興的光芒。
“彤兒彤兒,你剛剛感受到了嗎?是我們的孩子,他在踢我。”
季仲賢放在沈若彤肚子上的手微微顫抖,他興奮激動,渾身洋溢著初為人父的喜悅之情。
“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踢了。這個小傢伙,這幾日來不知道踢了多少回,可能是在肚子裡翻身吧。”
她瞥了眼還兀自陷在激動中的新手父親,轉了轉眼珠,又道:
“也許是母子連心,孩子也在肚子裡聽見了他父親的衝動做法,不贊同,所以才踢了你一腳,表達他的不滿。”
她哼了一聲,道:
“以後可不許再這麼衝動了,咱們孩子都不贊同。你作為父親,還怎麼給他樹立榜樣?”
季仲賢已經習慣了沈若彤這些日子來時不時蹦出的一些新鮮字詞,因此對榜樣接受無礙。
他重重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已的腦袋,低頭向沈若彤認錯:
“夫人,孩兒是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麼衝動行事了,好不好?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沈若彤這才放過他,讓他去把洗腳水倒了,知道他這一段時間來,晝夜都要趕路,又要警惕四周精神時刻緊繃也沒有睡個好覺。
季仲賢回到房間關上門,沈若彤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快來歇著吧,先好好休息,別的事我們明日再說。”
季仲賢本還不覺得怎麼困,直到躺上床,睡到了熟悉的地方,旁邊是熟悉的體溫,處於這種安寧的環境下,他的疲憊驟然升起,不知不覺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若彤悄悄為他掖了被子,也在他旁邊睡下了。
沈若彤與季仲賢安然入睡的時候,將軍府中的偏方卻仍然燈火通明。
“把細作都帶上來吧。”
劉涵已經從牧如煙口中得知了這段時日內將軍府中發生的事情。
他驚怒交加,沒想到那些人把手伸到他自已的身上要他的命就算了,竟然還把手伸向了他的妻兒!
他的妻子可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他們就連這樣一個孕婦,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不放過嗎?
劉涵聽著牧如煙說著這段時日裡發生的事情,驚得滿身冷汗。
若不是,若不是那沈若彤細心,發現了那些粉末異常,來告知夫人其中的不對之處,那麼此時想必他的妻兒已經……
他不敢再往深去才想,只越想越怒,越想越憤恨,越想心越涼。
京中的那些貴人們,為了權勢地位,當真就能涼薄到這般地步嗎?
他不由的咬了牙,捏緊了拳頭。
細作被捆了手腳,由幾個粗使婆子帶了進來。
那人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抬起頭的瞬間流汗,看見他的面容,臉上是控制不住的怒氣。
他當即拿了桌上的茶杯,就朝那人臉上砸去。
“啊!”
一聲慘叫,從那細作口中發出。
原來這茶杯裡竟然有剛剛倒上的熱茶,本是放在一邊等著一會兒給劉涵喝的。
沒成想劉涵因為憤怒過頭,直接將這茶盞扔了出去。
細作臉上瞬間浮起了幾個大水泡,臉被燙得一片通紅。
他哀嚎不斷,見著劉涵如同一個發怒的雄獅,知道自已是真的惹怒了他,連連磕頭。
“將軍,將軍饒命將軍,我是迫不得已的呀將軍。”
他一邊磕頭,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整張臉都邋遢不堪,也顧不得丟臉。
他在地板上蠕動著,想要往前爬到劉涵腳下。
“那個人,那個人手裡有我的欠條。他們讓我染上了賭癮,他們讓我欠下了鉅款,如果我不照做,他們就要把我的手腳剁了,丟到荒郊野地裡去喂野狗啊將軍。”
“將軍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呀,所以才……”
他此時已經爬到了劉涵腳下,劉鶴氣得眉頭直跳,呼吸不暢。
見著那人還一臉自已沒有過錯的樣子,想要取得他的原諒。
他直接一腳踹在他的心口,讓他摔出了好遠。
“當日你在街邊賣身為奴以求葬母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
那人眼神躲閃,不敢抬頭去看劉涵。
劉涵卻是笑了。
他大踏步走下軟踏,幾步來到他的跟前,一腳踹上他的下巴。
“你說家中,有畜生父親豬狗不如,天天賭博,把家產都賭了個乾乾淨淨。母親用來治病的救命錢,都被那豬狗不如的父親拿去賭了,這才使得母親無藥可治,鬱鬱而終。”
“你說你在病危的母親床榻前發誓,發誓此生,絕不會踏入賭坊一步,染上賭博一分。”
“你看看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對得起你那悉心照顧你的母親嗎?!”
那人垂著頭,渾身發抖,不敢開口應一句。
劉鶴再也不想看他一眼,他揮了揮手。
身後計程車兵領命上前。
“把他拖下去,嚴刑拷打!不管使出什麼方法,都要問出他背後的人。手段不拘你們用什麼,只要最後留著口氣就好了。”
“是,將軍!”
高大計程車兵上前,如同拖拽死狗一般,扯住了那人的一隻腳脖子,就這麼讓他面朝著地板一路往房門外拖去。
劉晗回到榻上坐下,深呼吸幾次,又喝了盞茶,順了順氣,這才壓下了心中的怒氣。
好在雖然有細作生事,但這一次有沈若彤提前察覺異樣,有驚無恐。
想著,他不由在心中琢磨。
這沈若彤又救了他夫人和孩兒一命,是他們將軍府的救命恩人,要好好道謝才是。
一想到沈若彤,又想到了她的丈夫季仲賢。
這一次山谷探查如此順利,沒有慘重的人員傷亡,甚至還讓蠻子遭到了重挫,也是多虧了他。
他們夫婦,一個對他們將軍府的夫人孩子有救命之恩,一個對他這個將軍也有重大的幫助。
這簡直是他們夫妻的貴人啊!
劉涵想著想著,心下感嘆,隨後不由重重一拍手。
這般貴人,又是這樣的救命之恩……
準備什麼禮物都顯得單薄了些,他想來想去,那不如他們夫妻就與他們夫妻互相結為乾親!
劉涵把這個想法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遍,覺得確實是不錯。
若是季仲賢有了他這個乾哥哥,加上他這次在山谷探險中立下的重大功勞,最後又有他在遞往京中的奏摺上美言幾句……
讓家中的父兄們走動走動,想必季仲賢也能領個小官先來噹噹。
而他日後的前程,想來也差不了多少。
劉涵心意已定,自覺解決了一件心腹大事,心情好了不少,又收拾了自身美美的回到正房去休息了。
……
季仲賢睜開眼,發現天光已然大亮。
他起身,旁邊已然空了。
穿好衣服拉開房門,就聽到灶房裡傳來了一陣陣歡聲笑語。
“起來了?剛好去洗把臉就可以吃早飯了。”
季仲賢點了點頭,接過王氏遞過來的盆子,拿帕子攪了熱水,擦乾淨臉,倒了水回到了灶房。
今日的早飯相比昨日的晚飯要簡單許多,但也是非常豐盛。
王氏將熬了一夜的老母雞湯做底,做了一鍋雞蛋麵。
桌中央的大盆裡是一張張烙得金黃的麵餅,還有一些小菜及鹹蛋黃,剛弄好的松花蛋。
季仲賢先喝了口雞湯,開了。
又接著幾口呼啦啦的吃下了大半碗麵條,又取了麵餅蘸了湯汁一起吃。
早飯用完,王金花和季大武背了揹簍,衝著剩餘的三人道:
“我和你們娘出去趕趕集,買些東西,你們就在家裡待著,午飯的時候我們就會回來,中午就把熱剩菜熱一熱就好了。”
三人點點頭,看著兩人走出了院門。
季仲賢先看向季珍珠,衝她道:
“昨日不還吵著鬧著,要把你在學堂學的東西都講給我聽嗎?去把你的書都拿出來,我來考考你。”
季珍珠一聽,眼睛大大的睜開,興高采烈的蹦跳著回到房中去,把她的書抱出來。
接下來拿了書,季仲賢就肅了臉,認真的一頁一頁的對季珍珠在學堂所學知識進行一一考察。
沈若彤就在一旁看著兄妹二人一問一答,等估摸著時間差不多要一個時辰了,問的問題也差不多了,她連忙上前打斷:
“好了好了,珍珠也才進學幾日,知道這些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季仲賢也是正打算問到這裡就停下
聞言便順手把書放下了。
季珍珠悄悄鬆了口氣,轉頭衝沈若彤露出個感激的笑容。
沈若彤回以一笑,拍拍她的腦袋:
“去廚房喝紅糖水吧,剛給你衝好的,待會兒涼了。”
季珍珠笑眯眯的說了聲謝謝嫂子。
把書往臥室一放,又噠噠噠地跑向了灶房。
季仲賢看著季珍珠進了廚房,往椅子上一靠,拉了沈若彤在旁邊坐下,這才道:
“說吧,什麼事?”
沈若彤微微一笑: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無錯書吧於是她捋了捋思路,將這段日子在將軍府中發生的事件一一告知。
尤其是細作的事。
季仲賢聽得細作的事,眼中劃過一絲光芒:
“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