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端的笑容可掬,襯著眉間花鈿,倒更顯清甜俏麗,可不知怎的,這笑靨看在葉半眼中,卻總透著一股子狡黠的味道。
回想起自己方才縱輕功從飛簷上落下,葉半臉上心虛的一紅。
“你什麼時候靠近的,我竟一點兒也沒發覺……”
“可能葉兄的注意都被別的吸引走了吧,其實我在那邊的亭子裡坐了挺久了。”
成澈指了指不遠處一座碧綠色的涼亭。
“這個時辰,你不是應該在女帝寢宮裡嗎?”
“那自然是因為鄙人功夫了得咯。”
成澈得意洋洋的說道,還對葉半擠了擠眼睛。
“陛下此刻疲憊不已,如今正在寢殿裡酣眠得正香呢。我一人覺得煩悶,睡不著覺,便想來御花園裡散散心。”
葉半聽見她這番話,沉吟一陣,再次提出疑問。
“只是睡覺而已,為何會累?”
“……”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純潔的男人啊??
成澈在綠柳街混跡數年,什麼樣的男人都見識過,卻著實沒見過像葉半這樣明明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卻對男女之事絲毫不解的男子。
怪不得他的笑容總是乾淨得像張白紙一樣。
雖然成澈對他為何會如此純情十分好奇,可眼下卻並不想繼續在這些話題上與他再作討論。
“這御花園今日可真是奇了,除了你我與方才那對以外,竟然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這四周黑黢黢的,看上去倒是怪嚇人的,侍衛都到哪兒去了?”
她環視了一遍周遭景色,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葉半聽見成澈這話,想她畢竟是女帝枕邊人,擔心她會將費大哥和老蔡這些人近日裡喝酒摸魚、翫忽職守的事情捅了出去,便連忙替他們打掩飾。
“你放心,有我在此,不會讓任何人打擾聖上清夢。”
成澈打趣似的揶揄他道:“是是是,葉兄的身手自是不必多言,有葉兄在此駐守,怕是連一隻飛蛾也無法靠近紫宸殿吧。”
葉半不自在的抓了抓後腦勺,對著她那張笑嘻嘻的臉龐,倒也是忍不住放下了戒備之心。
“杜郎官,你我之前也算意氣相投,葉某……葉某眼下,有一事相求……”
他躊躇了一番,支支吾吾的開口道。
成澈明知故問的眨了眨眼睛:“葉兄請說。”
“今日……你,你所看到的一切,請不要告與第三人知曉。”
“這是為何?”
成澈此番卻是發自內心的疑惑。
“上回一見,我瞧那幾位侍衛大人對葉兄的態度甚為不屑,若讓他們知曉葉兄有如此身手,定然不敢再怠慢於你。葉兄為何要刻意隱瞞?”
葉半連忙擺手道:“費大哥和老蔡他們出身世家旺族,又年長我幾歲,對我一番指點也是情理之中,我……我出身平庸,且才入宮不久,不想太引人注目,免得招惹是非。”
成澈思忖片刻,理解的點了點頭。
“那至少也該告知女帝陛下吧。若陛下知曉她身邊的侍衛中還有如此身手了得之人,定然會提拔你作侍衛統領。”
她又笑著探問道。
“萬萬不可!”
誰知那葉半聽聞“女帝陛下”四個字,卻大驚失色,如臨大敵,甚至舉止唐突的扯住了她衣袖一角。
“尤其是女帝陛下!切不可讓她知曉我的存在!我……”
他說著,語氣卻忽然低落下去,臉上的神情既張皇失措,又焦慮煩憂。
甚至在提起“女帝”二字時,目光中分明多了一絲……抗拒。
成澈端詳著他臉上種種神色變化,問道:“葉兄,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葉半似只窘迫的狼犬一般低垂著腦袋,內心掙扎了半晌,用一種略顯無助的表情抬頭望向成澈。
“杜郎官,你是女帝身邊最親近的人……你能告訴我,她究竟是怎樣一名女子嗎?”
成澈怔住了,她沒想到葉半此時竟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陛下她……”
葉半察覺出她臉上的遲疑,亦自知自己這個問題未免問得太過突然,便解釋道:“宮裡宮外有不少傳言,說當今陛下是個喜怒無常、荒淫無道的昏君……亦有人說,她其實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很孤獨的女子……”
他抿了抿淡色的唇,小心翼翼的追問道:“杜郎官,你日日陪伴在女帝身邊,應該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她吧?”
成澈沉吟了一陣,看著葉半漆黑眸子裡雜糅的抗拒和些許期待,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冒出一個鬼使神差的想法。
成澈唇邊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故作神秘的湊近葉半身邊。
“實不相瞞,陛下她……實在是這世間上最糟糕的女子了。”
聽見這話,葉半的臉上露出一絲絲絕望。
“世間上……最糟糕……的女子?”
“那是!”
“……如何糟糕?”
“首先啊,陛下她生得奇醜無比,不僅體壯如牛,還長了一臉的麻子,而且生活習慣十分邋遢,身上總帶著一股酸臭怪味。”
成澈興高采烈的在自己臉上身上比劃著,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
“不僅如此,她還極度好色,每天晚上都要招十七八個郎官侍寢才肯罷休。”
“可我聽聞,陛下她對你向來是專房之寵……”
“哎我只負責上半夜,他們負責下半夜。”
成澈擺了擺手敷衍過去,接著又盯著葉半的眼睛,恐嚇似的慢慢逼近他:“我跟你說,陛下她不止荒淫無度,且在床底之事上還十分粗魯,對待男子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
“粗魯?”
葉半皺起英眉。
他不明白,女子論體質力道無論如何也弱於男子一籌,且只是睡一覺的事,怎的就“粗魯”起來了。
成澈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便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將耳朵湊近,用手捂著嘴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了一陣。
也不知她究竟對他說了些什麼,只見葉半的臉上像是閃過了一道晴天霹靂,完全無法接受的僵在了原地。
“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她竟喜歡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折磨人?!”
葉半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回過神來,又連忙捏住了成澈的兩個肩膀,將她身上來回翻看了一遍——尤其是對著後頭某處細細察看了一番。
“那你定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我倒還好。”
成澈側了側身子,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一番好意關懷。
“我現在可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與你說的實話,你今天和我見面的事情,可千萬不要告知任何人哦。”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葉兄方才也說了,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陛下,若非實情,我何必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與你說這些?”
葉半沉默了片刻,突然握起拳頭在假山上重重一擊,咬牙道:“……阿爹他果然在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