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錫林以為家裡進賊,酒精上頭,想弄個清楚,一時失了分寸,兩人拉扯間,楊靜黎被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肘刺痛。
“說,你在這兒幹什麼!想偷什麼!”
他東歪西倒,腳步有些浮,話都說不太清楚,尋找著牆上的開關,攔在門口不讓人走。
楊靜黎嚇傻了,趁他不注意快速奪門而出,只要跑出去就好了。
“啊!”
佟錫林腿長手長,反應過來想去抓她的手臂,誰知道一把扯住小姑娘的頭髮,意識到這點後,又趕緊鬆手,“對...對不起啊...”
出於慣性,靜黎直愣愣的從樓梯上摔下來。
頭撞到扶手,彈了一下。角落堆放的紙箱子,在她腦門上劃了個小口子。
“你沒事...沒事吧!”
佟錫林被這一連串的摔碰的叮咚聲弄得酒醒三分,揉著眼下樓,可在靜黎看來他確是還不放過自己。
強忍著渾身劇痛,連滾帶爬跑出紋身館。
對面網咖老闆聽見動靜,端著泡麵掀開擋風簾,就看見小姑娘穿著薄薄的睡衣倒在冷風中,他和陳齋還算熟絡,當下放起手裡的泡麵,去把人扶起來。
藉著路燈,看清她臉上的傷,細密的血珠子劃過臉頰,眼淚沾溼了整張面龐,戴安撫了一下眼鏡,急忙問道:“怎麼了?”
“家裡...家裡有人。”
“靠,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入室搶劫!你別怕,先去我那兒等著,看我不弄死他!”戴安隨手撿起街邊的棍子,確定楊靜黎進了網咖才往紋身館去。
此時佟錫林正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說夢話的聲音嚇戴安一跳,舉起手裡的武器一步步逼近,隨即看到了佟錫林那張臉。
“靠,搞什麼東西啊!真服了。”
酒吧裡,陳齋手機震動不停,他壓根沒注意到。
還是於鵬中場休息,才看到沙發角落裡亮著的手機。
喊了兩聲和兄弟夥喝得正起勁的陳齋,人沒理他,就自己接了,“喂!誰啊!”
“陳齋,你他媽死哪兒去了,你妹在我這兒,你趕緊回來處理。”
“靠,說的什麼,聽都聽不清楚,陳齋不在!”酒吧的喧鬧聲一度蓋過手機裡的人的聲音,於鵬不耐煩,結束通話。
剛放下手機,陳齋就走過來了,手裡還拿著酒保剛調的酒,彎腰拿起沙發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戴安?他說什麼?”
“壓根沒聽清楚,得了,別管他,繼續走起!”
陳齋抿了一口手裡的酒,還是不放心,撥了回去,開擴音,於鵬這次也聽清了,是楊靜黎的事兒。
陳齋即刻拿起擱在沙發上的外套,大步走出酒吧。
林宇轉頭看的時候,兩人都不見了。
楊靜黎經常夢魘,這段時間才好利索,哪兒驚掉得起嚇。
陳齋撐著頭,坐車裡,臉陰沉沉的,手指頭不斷敲擊著車窗簷。
於鵬先前從林宇那兒知道一些關於楊靜黎的事兒,他光是聽著都覺得心疼。
“陳齋,這姑娘沒別的親人了?”這麼跟著陳齋挺不安全的。
“她媽跟人跑了,親爹在牢裡。”
“那外公外婆或者爺爺奶奶呢?再不行叔叔伯伯總有吧!”
這陳齋倒是沒問過,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沒有,不然楊靜黎都在外面這麼久了,也不見人來尋她。
“你就打算這麼養著她?”陳齋沒說話,“哥們兒,不是兄弟揶揄你啊,你自己還欠著一屁股債呢,還是早點想辦法把人送走的好,”
陳齋之前為了給宋芝華看病,確實欠了不少錢,還了一小部分,還差很多。
“她媽說初三唸完會回來接她。”這是楊靜黎自己跟他說的,到時候,就算周萍沒來,她也不會再跟著陳齋。
“行,你自個看著辦吧,幫人嘛,盡力而為就好,咱又不是活菩薩,哪能真幫到底。”
“嗯”
計程車很快到南巷,於鵬付了錢,趕緊跟著陳齋往裡走。
冷天凍地的,佟錫林這小子抽什麼瘋要跑這兒來,鬧這麼一出烏龍。
“人呢?”
“喏,那裡,誰也不讓碰,犟得要死。”
楊靜黎蹲坐在角落裡,鞋子跑掉了一隻,環抱著雙臂,頭埋在臂彎裡,一點兒聲也沒有。
陳齋快速走過去,把自己的黑色棉服脫了披在她身上,難得的溫柔。
小姑娘抬頭,眼睛溼漉漉的腫著,鼻尖哭得通紅,額頭上的口子清理過,但仍有血漬。
於鵬站陳齋身後,暗罵佟錫林不是人,竟然打人,還是個小姑娘!
“還有哪兒受傷了?”
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哭腔,抽泣不止,“沒...沒有了,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給你惹麻煩的。”
戴安看不下去,這人是摔傻了吧!“從樓梯口摔下來的,走路都走不穩,還沒事兒呢!真服了,都什麼人啊!陳齋趕緊把人帶走,我這兒還做生意呢!”
晚上,網咖通宵的大有人在。
“好了,好了,妹妹,趕明兒我替你揍那小子一頓,別哭了,傷眼睛。”
陳齋抱小孩兒一樣,把人抱懷裡,走出網咖。
他身上有菸酒味兒,但也只有菸酒味兒。不似後面跟著的於鵬身上混雜著濃重的香水味兒。
佟錫林在沙發傷呼呼大睡,突然覺得周遭瞬間冷卻幾分,不舒服的哼唧著翻身,眼看著要掉地上,於鵬把他往裡推了一把。
楊靜黎埋在陳齋胸口處,頭都不曾抬一下。
今天的陳齋脾氣格外好,就算她不小心把眼淚鼻涕蹭在他的毛衣上,他也沒有生氣。丟掉的那隻鞋在樓梯間,於鵬提著醫療箱上去的時候順便給撿起來了。
陳齋捋起她的袖子和褲腿兒,果然看到手臂和腿上撞得青紫一片,不過最嚴重的還得是額頭的口子,最好是不要留疤,不然...
“陳齋,你生氣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楊靜黎輕聲細語的問。
“慫包,我說怪你了嗎?這事兒你一點錯都沒有,別動不動就道歉,知不知道。”
陳齋的脾氣好得不正常,就連給她塗碘酒和貼創可貼的手都格外細緻輕柔,甚至和於鵬出去之前還摸了摸她的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況是人,楊靜黎倒是希望陳齋能臭罵她一頓,至少她不會覺得心不安。
“行了,睡覺,明天我介紹那個混蛋給你認識,他可是你哥我的大債主。”
“你欠他錢了嗎?”
“嗯”
“陳齋,等以後我掙錢了,幫你還。”
“切,你能養活你自己就不錯了,得,趕緊睡,這種事以後不會發生了啊,不用怕。”
“你還出去嗎?”
“不去了,陪著你。”
“陳齋,謝謝。”
於鵬在樓下,等陳齋把人哄睡著了,下樓和他打過招呼匆匆離開。
佟錫林沒有要醒的意思,陳齋也懶得管他,關好門窗,徑直上樓,連床被子都沒有給他拿。
轉天他從沙發上醒來,冷得連打了三個噴嚏。
看見躲在陳齋身後的小姑娘,有一瞬間愣神。
合著昨兒個晚上根本不是做夢!
他和楊靜黎四目相對的瞬間,羞愧之意上頭,尤其是看見她臉上的傷,佟錫林平時愛玩兒,但絕對不會對女生對手的。
私底下,佟錫林責怪陳齋好長時間。
“妹妹,哥昨兒個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別放心上啊!”
“不...不會。”
“成,改天哥請你吃飯,給你賠罪啊!”
“不用了。”她不想和佟錫林走得太近,眼前這個男生長得漂亮,和陳齋不同,他屬於那種陰柔的長相,讓人覺得妖里妖氣的。
佟錫林穿著件粉色加厚衛衣,淺色系牛仔褲,挺柔的搭配,在他身上卻恰到好處,唯一美中不足的該是他那雞窩一樣的髮型。
要是沒有昨晚那事兒,楊靜黎估計會覺得他是陳齋眾多朋友裡生得最好看的那一個。
可經此一事,楊靜黎嘴上不說,心裡卻已經偷偷給他打了個低分。她甚至覺得稍圓潤的於鵬分都要比他高一些。
佟錫林也在觀察楊靜黎,陳齋從不帶女生回家,應該說他都不怎麼接觸女生。
可現在莫名奇妙的弄了個小姑娘回來,屬實讓人意想不到。
不過,該說不說這小丫頭還挺靈氣,有美人胚子的底兒,只是這身高體重,看著可就差那麼點兒意了,“妹妹,陳齋沒給你飯吃?怎麼看著這麼的...”營養不良。
還沒等楊靜黎開口,陳齋就給他來了句滾蛋。
中午時候,佟錫林吃飽喝足,腆著肚子離開紋身館。
楊靜黎寫作業的間隙,餘光瞟到正在給人紋身上色的陳齋,身形板正,絕對好看的那張臉沒有表情,但卻魅力橫生。不然那個女顧客的眼神不會一直在他身上。
尤其是有意無意搭在他腰上的手,格外刺眼。
過年那天楊靜黎第一次收到除了楊順澤之外的人給的壓歲錢。
陳齋在紅包裡塞了八十八塊八毛,他說希望一路發。
然後又另外給楊靜黎三百塊錢,當零花。
大年初三,楊靜黎趁陳齋不在家,跑到公共電話亭,撥通了周萍的電話。
一陣忙音後,就在她要結束通話之際,久違的聽見了一道女聲。
這是這麼久以來,她首次撥通這個電話。
今天早上還有要出太陽的意思,下午就開始飄雪了。
他們都說這是今年最後一場雪。
當時陳齋從杜培那兒拿回了周萍留給楊靜黎的銀行卡,至於那個手機已經被摔得四分五裂了,就沒要。
臨近開學,她的學費生活費不可能再跟陳齋要,尤其是知道陳齋還欠著債以後。
周萍沒跟她說自己在哪兒,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楊靜黎問她還守約嗎?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然後傳來結束通話的聲音。
這個電話至此沒有再撥透過。
周萍往卡里打了五千塊錢,她似乎是想用這筆錢買斷她們之間的關係。
陳齋是初五晚上回來的,不算太晚,楊靜黎還在客廳裡看書。
他看見人的時候明顯僵了一下。
隨後快速上樓。
躲得再快,楊靜黎還是看見了他臉上的傷,顴骨處和眼下青了一片。
關好門,上樓,陳齋已經洗漱好睡了,楊靜黎知道他的傷誰打的,陳啟。
陳齋不說,但楊靜黎知道他心情不好。
不然不會這麼早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