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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哥哥?

“你醒了?”

醫院裡,燈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

五感恢復,難聞的消毒水味兒縈繞在鼻間。

她下意識的抬手去擋眼睛,小護士趕忙攔住,“輸著液呢,別亂動啊,等會兒回血了。”

“我...沒錢。”

“你說什麼?是哪裡還難受嗎?”小護士心好,靠近她輕聲細語的詢問。

楊靜黎又說了一遍,口齒還不太清楚,不過這次她聽明白了,“放心吧,你哥哥交過錢了。”

“哥哥...?”

“是啊,陳齋不是你哥哥嗎?”

“不...”

“你高燒昏迷兩天兩夜了,都是他照顧的你。行了,剛醒別說太多話,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就好了啊!”

陳齋提著吃的從外面回來,走進病房,開門,護士朝他噓聲,他立刻會意,反手輕輕關上。

護士小聲說剛睡著。

後半夜,陳齋一直守著,那天晚上,他差點就沒找到楊靜黎。

多虧了那個裝糖果的鐵盒子,小姑娘手僵沒拿穩從垃圾箱裡掉出來。

糖果灑了一地。

他才從垃圾箱裡把人翻出來,抱著往醫院跑。

出於愧疚,杜培主動給她出了醫藥費。

陳齋把她放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動作很輕但還是惹得她皺眉。

慘白的臉還沒他一隻手掌大,皺巴巴的擰作一團,儼然不舒服極了。

護士給換衣服的時候都不忍心看,說是渾身青青紫紫的,沒一處好的。

轉天,楊靜黎醒來,就看見站在窗邊打電話的少年,黑色的衛衣寬鬆的牛仔褲,人還是那個人卻感覺大不相同。

陳齋真的完美遺傳了宋芝華的優良基因,雙眼皮大眼,高鼻樑薄唇,側臉輪廓線很明朗。

陳齋聽到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走過來自然的把手搭在她額頭上,反覆摸了幾下。

“想喝水?”

她的視線停在水壺上,點頭。

陳齋拿起桌上的水試了一下水溫,轉身倒掉,重新去打了開水回來,吹得差不多了才放到她手邊。

光這一連串動作下來就耗費了不少耐心。

他什麼時候這麼服侍過人,宋芝華病的時候,他忙著掙錢給她看病,都沒這麼照顧過,楊靜黎算是撿到大便宜了。

靜黎一手纏著紗布,一手扎著針,拿不穩,他還得把人扶起來坐好,把水遞到嘴邊,“我他媽真欠你的。”

當初就不該多管閒事兒。

“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楊靜黎搖頭,眼裡沒有波瀾,小口小口的喝著他遞過來的水。

“下午出院,回去收拾東西跟著我走。”

點頭。

“不問我去哪兒?”

搖頭。

“楊靜黎!你是啞巴了還是聾了,話都不會說了?”他這一吼,楊靜黎抖了一下,咬緊嘴唇,眼淚珠子似的嘩啦啦往下掉。

“得得得,惹不起惹不起,我真服了你了!”陳齋慌忙放下水杯,捏起衣袖胡亂的在她臉上擦。醫生跟他說過這是正常的應激反應,他一時衝動給忘了。

“不準哭了!再哭老子就把你扔出去!”陳齋俯身捧起她的臉,死死盯著,一副說得出做得出的樣子,哪知道人根本不吃這一套,頓了一下,哭得愈發的兇。

陳齋徹底投降,把人腦袋摁在懷裡,眼不見心不煩,隨她哭,哭個痛快。

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放鬆,楊靜黎扯著他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得虧這間病房其他床都空著,不然人家還以為他陳齋怎麼著她了呢!

護士進來給她拔針,人還一抽一抽的,陳齋在邊上擦著自己被蹭得滿是鼻涕口水的衣服,一臉嫌棄,瞪了她好幾眼。

這會兒醒過神來,楊靜黎還是怕他的,縮在一邊,不敢和他對視。

“好了,回去以後,手先不要碰水,按時塗藥,可千萬不能撓啊!這凍瘡不比其他的,好得慢熬人得很。還有這些都是活血化瘀的,你身上那些傷記得擦。”

護士一一交代清楚,把一袋子藥塞進陳齋手裡,給她拉好外套拉鍊,又多叮囑了幾句,“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期,營養不良可怎麼行。”

說話間看了幾眼陳齋,“行了,跟你哥哥回去吧!”

他沒有否認,所以楊靜黎以後有哥哥了,叫陳齋。

她住院的這幾天,外面早就大雪封城了,厚厚的雪鋪了一地,反著白光,大街小巷看起來都明亮了很多。

陳齋跟在她後面往三善街走,兩人都沉默不語,楊靜黎走出一個腳印,他踩一個。

陳齋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安排,只能先帶她去市裡跟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幹什麼?走啊!”陳齋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破舊的居民房,三樓圍欄上,一群和她差不多同齡的女孩子和她招手。

楊靜黎沒想到林佳她們能找到這兒來。

明明臉上的笑意是那麼濃,卻讓人不自覺的生畏。

楊靜黎像老鼠見了貓,轉身就要跑,被陳齋拉住,“你他媽的怕個毛啊,老子在你後面跟著,上去!拿你該拿的東西!”

現在黑著臉極度不耐煩的陳齋看起來也挺恐怖的。

“快點兒啊!”楊靜黎抓緊衣角,在陳齋的推搡下,一步步往樓上走,時不時要回頭看他一眼。

陳齋嘴裡嘖的一聲,她趕緊回頭加快腳步。

打火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然後就有煙味兒飄散開來。

破舊的居民樓,懸在外面的扶梯上全是腳印,林佳她們應該守了幾天吧。

陳齋斜靠在樓梯口,盯著她走過去。

他倒要看看是什麼妖魔鬼怪,這麼能耐。

跟著林佳她們的那幾個初三的男生,看清站在樓梯口的人,連頭都不敢抬,只小聲提醒林佳。

林佳膽子再大也知道連他們都怕的人肯定不簡單。

楊靜黎低著頭進屋,唯一一次,她們沒有為難她,自動讓開。

陳齋冷哼,吸了一口手裡的煙,慢悠悠的走過去,手裡的袋子發出的聲音在走廊裡格外清脆。

你個男生差不多和陳齋一樣高,愣是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趙全,你挺厲害啊,現在都敢入室搶劫了?”

“齋哥哪兒的話,就...鬧著玩兒呢!”

“哦~好玩嗎?”

那個男生猛搖頭,“那還不快滾,等著我發煙給你抽?”

“沒...沒有,這就滾。”

林佳有些不服氣,但也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一群人正要跑,陳齋又像想到了什麼,全給叫回來站好了,“齋哥,還...還有事兒嗎?”

“靠,老孃受不了了,你他媽誰啊!”林佳氣大,直接罵出了口。旁邊的男生拉她,也被她甩開,“媽的,慫包,放手!”

陳齋忽然想起來,楊靜黎被追著跑那次,就是她帶的頭,那次楊靜黎膝蓋傷了好幾天來著。

啪!

陳齋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你!”林佳被打蒙了,她沒想到陳齋會對女生動手的,紅著眼眶被那些人拉住。

“嗯?老子沒說過不打女生哦!況且你看起來...也不像啊!”陳齋上下睨了一眼這群人,繼續道:“一群小學生,不好好學習,淨學些不入流的,是該教訓了。”

“你說誰小學生!”

林佳還想上前,陳齋咬住菸頭,甩了甩右手,舉起來,她摸著火辣辣疼的右臉,不敢再說話。

楊靜黎提著一個小小的行李袋出來,站在另一邊等陳齋,始終不敢抬頭,林佳紅著眼,瞪著她,氣得直咬牙。

“過來!”

楊靜黎走到他身旁,這一對比,陳齋總算知道差在哪兒了,同齡段的這些女孩子裡,就她個頭最小,還瘦斤斤的,難怪跟個鴕鳥似的縮著。

“丟東西了嗎?”

楊靜黎搖頭,陳齋把煙掐滅,踩在腳底碾碎,劍眉擰著,聲音低沉霸道,“嘖,抬頭挺胸給我站好了!”

楊靜黎挺直背,不敢看她們。

“檢查仔細了?”

楊靜黎就藏了五十塊錢在出租屋的地板下面,她們沒翻到,現在就在她口袋裡,其他的也沒什麼重要的了。

“還...還有六百塊錢...”聲音輕得更什麼似的,和林佳這大嗓門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賤人,你她媽的胡說八道什麼,就你這破屋子裡哪裡有錢!”

“就是,窮得...”陳齋一個眼神這女生就不敢接話了。

林佳旁邊那個小姑娘倒是想起來之前她們確實搶了楊靜黎錢來著。

一堆人快速摸口袋,東平西湊才湊滿五百七十塊錢,饒是如此楊靜黎也不敢接。

“抖什麼,拿著!”

“沒聽見?”

靜黎顫巍巍的從林佳手裡拿過錢,捏在手裡,以為這就結束了,誰知道陳齋又道:“還差三十,怎麼辦?”

“齋哥...我們改天給你送來,”

“滾蛋!有你什麼事兒啊!這樣吧,你,還有你,讓她打一耳光,就算抵了。”陳齋指著林佳和她旁邊一個高高大大的女生。

也不管她們樂不樂意,陳齋就讓楊靜黎動手。

她哪裡有這個本事,杵在原地跟個木樁子一樣,陳齋實在火大,從身後握住她的手,一個個上臉。

啪!

啪!

一個下比一下重,被打的,沒被打的都悄咪咪站著。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還得是以暴制暴才行。

“還打嗎?”

陳齋從身後扶住她有些顫抖的手,詢問,楊靜黎搖頭,弱弱來了句手疼,愣是把他氣笑了,勾著楊靜黎的脖子,大步離開。

留下眾人一臉錯愕。

林佳何曾受過這種委屈,雙手捂著臉,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敢怒不敢言。

“林佳,不是我們不幫你啊,陳齋真惹不起,下次你有事兒我們肯定上。”

“咱走吧,在這兒站著,怪丟臉的...”

一群人風風火火的離開。

隔壁老頭開門出來,嘆了口氣,“這些孩子啊!”

楊靜黎身上一共有六百二十塊錢在車上給了陳齋五百,還他的,剩一百二,也給了陳齋。

“全都給我了?”

“嗯。”

“你心挺大。”陳齋沒有存錢的習慣,平時朋友多,幾下就霍霍完了,楊靜黎還把錢放他那兒,屬實是——缺心眼了。

從縣城進市區只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本來可以坐公交車轉兩站的,但陳齋怕她剛出院不舒服就叫了出租。

想著讓她認認路,可這傢伙一上車就睡著了,陳齋也懶得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