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沈逸被關押在囚車內,幾縷凌亂的頭髮散落在面前,英俊的臉龐上多了幾分滄桑。
突如其來的一道聖旨,讓他束手就擒,有口難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他無暇顧及自身的處境,一路擔心著燕來。一想到燕來望眼欲穿地等著他去迎娶,他就心痛至極。
她未等到他時,她該有多絕望,她有多絕望就有多恨他吧。
自己私自去了趟北勒,不廢一兵一卒,解救出一些百姓,緩和了大煜與北勒的關係,免去了邊民屢屢被侵的困擾,他怎就落了個通虜的罪名。
他意識到此事背後有更大的陰謀。
他遠離皇權鬥爭的旋渦,一心只求邊關安穩,親臨戰場,拼上性命與北勒騎兵周旋,可最終還是被牽涉了進來。
也不知沈府是否因他受到牽連。
他在囚車上,閉目思慕這一切。該死的奸佞,擾了他的親事,如若被他逮住這小人,定讓他碎屍萬段。
這一切的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詭譎風雲呢?也許只有到了京城才能知道答案。
沈逸單槍匹馬深入北勒解救出百姓的事情,早已在京城被人津津樂道談論著。
北勒遭災,人口銳減,馬匹凍死,陷入饑荒,此刻正是滅掉北勒的大好時機。沈逸沒有趁人之危,反而開通互市,交易糧食,解了北勒之急。這無疑等於助長了北勒勢力。
奸佞小人藉此進讒言,誣陷沈逸通虜。大煜帝年老多疑,正因如此下旨問罪沈逸。
殊不知,大煜雖然與北勒展開了幾次大戰,削弱了北勒的勢力,但北勒的實力仍舊不容小覷。
北勒並不是鐵板一塊,如果趁著危難之際進攻,北勒各部反而會團結起來,對付來犯的大煜軍隊。
攻打不行,互市方可。
雪災讓北勒陷入饑荒之中,北勒也擔憂大煜趁機攻打。牙魯木贊同互市。
開通互市,解除了北勒困難危機,道義上阻止了北勒對邊民的侵擾。
北勒戰馬數量銳減,糧食危機更甚。大煜以糧易馬,不僅在削弱北勒勢力,而也在構建大煜自己強大的騎兵團。大煜著實急需要北勒的良馬。
牙魯木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不得已而為之。
為了儘可能減輕自己的損失,牙魯木不得不向其他各部徵收賦稅,這也會引起其他各部的不滿。
在沈逸的謀略中,他只要靜待其變,北勒很快就會陷入內亂,大煜可趁機順勢把這些部落爭取過來,到時邊境會更加安穩。
可惜,這樣的謀劃卻難以施展。
燕來回到鍾靈村,還好阿柱未歸入虎嘯營。
賓客已散盡。
阿柱,嬤嬤,飛絮以及嬤嬤身邊的丫頭蘭娟,正翹首以盼,等著燕來回來。究竟發生了何事,大婚當日,新郎官缺席。
燕來將邑郡城所見到聽到的一切,詳細講述給大家,在坐的人無不震驚。
她悔恨萬分。都怪自己當初收留牙魯木。若不是他,怎會發生後來一系列事情,沈逸如果不陪自己深入北勒,又怎會被人抓住把柄呢?
嬤嬤和蘭娟暫時住在了鍾靈村。阿柱受到牽連,被降職調遣到更遠的營堡了。
在平時,鍾靈村不少村民都受到過燕來的賙濟,燕來的人緣也好,這個時候大家並未落井下石,反而都支援燕來去救救沈將軍。
邊民們深刻感受到,在沈將軍的治理下,北勒人不敢頻繁侵擾百姓,尤其是一個冬天,就未見到北勒兵,邊民安居樂業,都說沈將軍不但英勇無畏,且治理有方,是邊民的福將。
燕來看到沈逸在邊民們心中的威望,她計上心頭。她請百姓給他寫了請命書萬民折。她要拿著萬民折回京去救沈逸。
燕來臨走時,託付牛進牛寶照看幫襯自己的家人。牛家兄弟二人很熱心,一口答應下來。
燕來獨自一人,風餐露宿,沒用幾日便到達了京城。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京城,之前她主動逃離它,沒想到今日她又主動擁抱它。
不自覺地走到自家門前,門匾上的梅府二字,還是那麼蒼勁有力。不知何時,她臉上多了兩行熱淚。
她好想進府,去看看她曾待過的聽雨閣,去撫一撫那把還沒來得及修好的古琴。
那個聽雨閣,父親是否還給她留著,等她回來呢?還是早已有了新的主人?
她做夢也沒想到她會主動回來,在無數次的夢境裡,都是父親派人把她綁了回來。
此刻,她又多麼希望是阿爹派人將她綁了回來,這意味著最起碼阿爹還在乎她。
這個府上,能讓自己留戀的到底是什麼呢?母親那嘲諷不屑的眼神?姐妹們那刻薄嫉妒的話語?還是阿爹那冷漠如鐵的心?
她多麼希望在這個府上,能有個慈愛的阿孃。不論她身在何處,她都在惦記著她、等著她回來。即使是她任性逃離了,但在她逃累了還能再回來,因為有個寬厚的肩膀永遠能讓她依靠。
可現實就這麼冷冰冰。自己逃離梅府一載有餘,府上的人們怕是都忘記了還有她這麼一個嫡女的存在吧。與她血親最濃的阿爹,剛開始還會派人四處尋她,後來索性真把她當作暴病而亡不復存在了吧。
燕來在梅府門前,獨自冷笑了下,她拭去淚水,頭也不回走了,自己不屬於這裡。
她徑直來到翼王府。
翼王慕南雲受此事牽連,被禁足在王府,正面壁思過,外人不得探望。
燕來被王府侍衛攔在門外,不得已她給慕南雲留下了“燕歸留香”的口信而離去。
她選擇宿在京都最有名的留香樓,這裡有著京城中最靈通的訊息。
慕南雲雖被禁足,但他與外界從未斷聯。他秘密來留香樓尋到了燕來。
見面寒暄後,他才為燕來詳細講述了事情背後的真正陰謀。
原來這一切是皇后和太子所為,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沈府而是他。
只因沈逸與他走的近,他們又忌憚沈府的兵權。只要沈府敗落了,翼王就難翻起風浪。
抓住沈逸擅自深入北勒,又拿開通互市說事,誣陷沈逸與翼王共同謀合通虜,可謂一石雙鳥。
“好狠毒的一招。”燕來憤憤不平。
“陛下念在有沈老將軍,沈府暫未被抄家,但已被監禁。一旦坐實了沈逸的罪名,沈府上下將難逃厄運。”
“他未通虜,何以坐實?你我並不是不知。”
“陛下疑心重,只怕他們作偽證,以此來迷惑陛下。”
“殿下可有破解之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為儘快置之我們死地,太子必會有下一步動作。有動作就必定會露出馬腳。”
“反其制勝。殿下講的我明白,可他關押在大牢,還要受多大的罪,萬一經不住被屈打成招呢?”
“他經得住。只是你一個弱女子回京,只會讓他更擔心。”
“不,我要救他。”
“本王暫時都束手無策,你又如何能救得了他?”
“既然通虜還未坐實,不過是莫須有的罪名罷了。陛下愛民如子,我手上有邑郡府百姓的萬民折,我要呈給陛下,陛下不能不在乎民意。只有這樣,才能消除陛下的疑慮。”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若能找到是被誣陷的證詞,更能取得奇效。你且聽本王安排,暫莫擅自行動。”
“嗯!”燕來信任他,“我想去見見他,殿下能否打點?”
慕南雲點頭,他眼眸堅定,給了她莫大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