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清遠門伏擊闖軍的準備工作早就開始了,現在只需分派具體的任務即可,閻應元任命參將朱家仕負責指揮這次伏擊,接到命令的各個將官緊張的忙碌起來。
大同城一共有四個門,分別是東之和陽門、南之永泰門、西之清遠門、北之武定門,四門之中,除清遠門之外都有附城。附城指的是在主城之外另建的一座小城,與主城靠的很近,用來加強城門附近的防禦,也就是說,敵軍必須攻佔附城之後才能接近城門。
雖然西城門沒有附城,卻有甕城,甕城其實就是沿著城門及其附近的主城牆又建一道凸出的輔助城牆,輔助城牆和主城牆圍起來的部分就形成了甕城。甕城之外還有月城,沿著甕城又建一道凸出的城牆就形成了月城,因此,敵軍要攻佔月城和甕城才能接近城門。
在清遠門,甕城、月城,牆外的吊橋、護城河,以及矗立於城牆上的角樓、望樓、箭樓等工事構成了一套非常嚴密的防禦體系。
因此說西城門容易攻取,也只是相對而言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正因為西城門沒有附城,防禦一方更會刻意加強這裡的兵力,因此,從清遠門攻城的難度其實並不比其它三門低。這在接下來李自成大軍的攻城戰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不僅如此,就搞伏擊而言,西城門反而比其它三個城門更容易,這是因為附城雖然比甕城大,防禦能力也更強,但卻是相對獨立於主城的,在附城打伏擊不容易得到主城方向的支援,而甕城則是依託主城牆而建的,因而能得到主城的直接支援,也可以形成更嚴密的伏擊圈。
大同城門忙碌一片的同時,闖軍大營也動了起來,點齊人馬,準備開拔。由於情報不充分,存在不確定風險,馬世耀本想將突擊兵力控制在2000人的,但考慮到大同城區太大,代王家丁和衛景暖手下的衙役也會頑強抵抗,闖軍雖然有姜瓖部的支援,但兵力少了恐怕很難迅速控制大同。
更重要的是,只有投入足夠兵力,才能在第一時間控制住金庫、軍械庫、糧倉等重要衙署,這些衙署是由差役而非兵丁把守的,在衛景暖的控制之下,如果被姜瓖搶先佔據,自已再去要,那可就難如登天了,已經吃到嘴裡的肉怎麼可能再吐出來呢?即使姜瓖將來交給陛下,也不是自已的功勞,因此,馬世耀狠狠心,最終決定拿出3000騎兵,少了不保險。
馬世耀本來是想親自帶兵突擊的,但大同城內情況的不透明又讓他非常不安,左思又想之下他還是命自已的親信李雙喜前去,反正李雙喜是自已的部屬,他拿下大同,首功也是自已的,出了問題還可以推到他身上,何樂而不為呢。但李雙喜對此卻非常興奮,因為這相當於給了他一個美差,馬世耀此前已經發話,城中大戶任取,李雙喜完全可以將搶來的財貨先行藏私一部分再上交,這已經是闖軍內部的“潛規則”了,除去“孝敬”馬世耀和分給下屬的部分,剩下歸李雙喜個人的銀子,少說也得上萬兩,他怎能不興奮!
午夜時分,李雙喜率3000騎兵抵達了距清遠門八里的一處緩坡背後,這個距離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以騎兵每小時80裡的賓士速度,半盞茶的工夫即可衝到城門下,也就是說姜瓖在清遠門的內應只需堅持半盞茶的時間即可。
這天夜間月光不錯,勉強可以視物,但闖軍的行動卻受到很大限制,原因是古代軍隊計程車兵普遍存在夜盲症,所謂夜盲症是由於蛋白質、脂肪和糖類攝取不足,導致缺乏維生素A,引起的一種在低亮度環境下無法視物的症狀。
夜盲症在明末軍隊中非常普遍,當時的普通士兵能吃飽飯就算不錯了,哪裡有肉吃,糖更是稀罕物,貞觀年間,唐太宗曾派人前往印度學習熬糖法,從此,中國就有了紅糖,但即使到明代時,紅糖依然昂貴,很多人見都沒見過。
因此,儘管這天夜裡有月光,闖軍騎兵的視力很差,又不能打火把,這就不容易辨別方向和部署人馬,因此,探馬在這一帶預先留下了標記,闖軍只要找到標記,只需順著標記走,即可到達出發位置。雖然明軍白天在這裡的哨卡都已撤走,但還得防備可能的暗哨,不能發出聲響,因此闖軍騎兵的馬蹄用布包裹,馬嘴也被包起來,約定的時間是寅時,闖軍還要在這裡等一段時間,後半夜的西北荒野非常寒冷,生火自然是不敢的,騎兵不得不用馬的體溫取暖。
其實,侯明昊派出的錦衣衛早已在不遠處高地上的龍王廟設了暗哨,精銳哨探,尤其重視目力,可不會有夜盲症,值守的錦衣衛遠遠就發現了闖軍,並用信鴿將訊息傳回了大同城,閻應元看罷立即下令伏兵進入戰備狀態。
寅時終於到了,但閻應元卻下令晚一點發訊號,因為他知道城外的闖軍後半夜在野地裡苦等,很不好受,多讓他們熬上一分,就能將他們的戰鬥力多消減一分。
終於,到了寅時三刻左右,在清遠門月城城門垛口處,一個人舉著火把開始繞圈,本來城頭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是插有火把的,以便為值守的軍士照明,因此,需要用火把繞圈的方式向遠處的闖軍發訊號。
派到前面望風的哨探迅速發現了這個情況,急忙向李雙喜報告,但闖軍仍然沒有任何動作,因而吊橋還沒有放下來,月城城門也沒有開啟,一旦提前發起衝擊,讓守軍有了警覺,再把吊橋拉上去就功虧一簣了,也就是說,只有一次突襲機會,必須牢牢把握。
約莫又過了半柱香的工夫,月城城門外護城河上的吊橋緩緩放了下來,周圍的夜色更濃了,一切都彷彿被黑暗籠罩,闖軍依然未動,但李雙喜卻摸到前面親自察看了,作為一名老流寇,他作戰經驗豐富,深知掌握第一手情報的重要性,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只相信自已的眼睛,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月城城門終於從裡面被人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