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興博情況好轉,眾人才都鬆了口氣,無憂請楊正卓到會客廳用茶,錢紹磊也想知道事情怎樣了,也跟了來。
楊正卓坐了主位,飲了口茶,臉色凝重道:“這事情不簡單!那茶商與洪老闆交易,真的是按茶樓的售價結算。茶商在茶樓喝的是一百文錢一壺的茶,每壺茶放茶葉一錢左右,每斤大概可以泡一百六十壺,就可以收入一萬六千文,合計十六兩銀子一斤茶葉。(文中按古制十六兩一斤計算),茶商買茶葉共花了一千六百兩銀子,如果按咱們正常購買,這些茶葉不過一百多兩銀子,並且我看這人只販了這些茶,並沒有其他貨物,算上路上的花費,僱車輛人工的費用,這茶葉到了北方真那麼值錢?”
楊正卓停了會兒又說:“我們去後,檢視了裝茶葉的牛車和麻袋,車上和袋子外面只有少許水漬,興博心細,倒出茶葉,發現在每袋茶葉中都有一個油紙袋,袋上扎有小孔,袋中還有一些水,估計是事先把冰裝在油紙袋中,時間一長冰螎化成水,茶葉吸水,所以守夜的人從外面看不出茶葉泡了水。”錢紹磊問道:“查到這冰是誰放的嗎?”
楊正卓搖搖頭:“三方各執一詞,都不承認。但因為在交易過程中,康掌櫃做為中間人,檢查過茶葉,所以都把責任推到他身上,說當時沒有異常,只有可能是在茶樓中動了手腳!康掌櫃百口莫辯,當時只開啟了兩袋茶葉,看了茶葉品質,誰會想到有人在其中放冰?”
無憂靜靜地聽著,心中已肯定洪老闆與茶商沆瀣一氣,坑了自己。但洪老闆一直給茶樓供貨,這局做的並不高明,明眼人稍稍一想就可明白,那他為什麼會做這樣自斷後路之事?
“我們去的時候,康掌櫃已被帶到知府衙門,那個阿拉克桑出具了一份保管協議,上面有康掌櫃的簽名,協議中有寫明保管不利,我們要按十倍賠償。康掌櫃不承認有這份協議,當時那夥計犯病,情況警急,茶商請康掌櫃幫著照看牛車,並沒有籤什麼協議!”
無憂明白了,財帛動人心!洪老闆從中哪怕只分五成也有接近八千兩銀子,銀子真是個好東西——人人稀罕!
無憂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問:“二舅舅,官府怎麼說?”
楊正卓氣憤地用拳頭捶了下桌子,說:“祝知府親自審理這個案子,說證據確鑿,要咱們依協議賠償。阿拉克桑提出,他不要銀子,要糧食!”
“糧食!”錢紹磊與無憂同時驚呼,楊正卓點點頭,“阿拉克桑說要一百二十萬斤稻穀!”錢紹磊猛地站起來,向外走了幾步,又反應過來,對楊正卓躬身行禮:“楊叔父,紹磊出去辦點事,先告退!”
無憂憂心重重,問:“二舅舅,這幾人設了這麼個明顯到處都是漏洞的局,最終目的卻是糧食,難道真的是想把糧食販賣到北地?”楊正卓沉聲道:“無憂,這事有蹊蹺。糧食咱們不能給!”
這時,楊興博在楊光的攙扶下進來,無憂忙扶他坐下。
楊興博以手捂唇,咳嗽了兩聲,說:“二叔,侄兒懷疑這事與魯王有關!魯王屬地橫徵暴斂,百姓民不聊生,大量民眾逃離聊城,如今的魯王屬地田地荒蕪,他現在最差的就是糧食!”
楊興博並沒有說魯王開礦屯兵的事,畢竟這是機密,並且這話不能從他口中說出,這事涉及太大,不能把楊家人全牽扯進來。但是又必須讓楊家人對魯王有防備之心。
這時,門房進來稟告:“大少爺,外面有個小乞丐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見您,小的趕他走,他說事關咱家茶樓。”
楊興博道:“帶他進來!”
一個穿著破爛衣衫的小乞丐跟著下人進來,躬身拱手行禮:“小的易全奉主人之命,給大少爺傳幾句話,康掌櫃的家人三天前離開了雲城。保管協議是康掌櫃簽訂,但茶樓並沒有開辦儲存貨物的業務,這是康掌櫃的私人行為,和茶樓無關。多存糧,高築牆,長樂安樂保平安!話已傳到,小的告退!”說完,不理會眾人的問詢,大步離開了。
楊正卓疑惑地說道:“這個人難道是易浩派來的?照他所說,康掌櫃已提前安排家人離開,是不是這場陰謀他也有參與?後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楊興博回答:“二叔,祝知府的態度您昨天也看到了,看似公正嚴明,但一言一行完全是認定茶樓理虧,雖然康掌櫃家人離開雲城,但我們沒有證據指證他害主,如果因他私自同意幫人保管貨物就要他一人擔責,恐怕不明真相的人會認為我們薄情寡義,說是推他出去頂罪!”楊正卓道:“那你怎麼辦?真的要拿出那麼多糧食嗎?”
三人都沉默了,誰也沒有好的辦法!
“姑娘,晚膳好了,曲媽媽問在什麼地方用膳?”
無憂道:“就擺在偏廳吧!”
下人們提著食盒,很快就在偏廳擺放好飯菜。錢紹磊也不知做什麼去了,離開後就沒回來,三人就在一起用膳,因為有事,幾人都沒什麼胃口,草草用了一些,就讓人撤了。楊正卓看兄妹二人愁眉不展說:“晚上我去下易家,問問易浩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卻聽一個沉穩的聲音道:“不用了,事情已經解決!”
幾人驚訝回頭,只見錢紹磊和另一黑衣人走了進來。無憂認出黑衣人,忙叫道:“賈媽媽,您怎麼來了?”那黑衣人狡黠地笑道:“上次多謝姑娘款待!這次媽媽來回禮了!”錢紹磊皺眉斥道:“你怎麼總是這麼不正經?”
賈媽媽癟癟嘴,說:“你求我做事時可沒有嫌我不正經!”說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對錢紹磊招招手:“石頭,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幾人差點笑出聲,居然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錢紹磊不理她,對眾人道:“那個康掌櫃太可疑了,這麼多的巧合在一起,我不信他做為一個商海沉浮十多年的老掌櫃就沒看出來,如果他不是同謀,至少也是知情的。本來我想請賈統,賈媽媽去把那協議從衙門偷出來,讓那茶商沒有證據,誰知賈媽媽去時,正好偷聽到祝知府讓人去殺康掌櫃滅口,然後做成畏罪自殺的局,讓咱們辯無可辯!我們跟在殺手後面,殺了殺手,救了康掌櫃。巧的是他們三人買通獄卒,叫了酒菜和獄卒在一處吃,誤以為殺手是來殺他們三人的。我們將錯就錯,打暈獄卒,放了三人。三個人對我們千恩萬謝逃命去了!”
幾人都鬆了口氣,原告逃脫,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但想到祝知府也牽扯其中,幾人心中還是有隱憂,不明白祝知府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害自家。
天晚了,楊正卓安慰了幾人一番,回家去了。無憂安排了賈媽媽住在客房,自己也回了汀蘭苑。
第二天,楊正卓去了衙門,被告知茶樓案原告脫逃,茶樓可以正常恢復營業。衙役們撕了封條,楊正卓安排帳房暫時管理茶樓就在街上逛了起來。
雲城的街道還是車水馬龍,熱鬧喧囂,但楊正卓也注意到城裡多了些乞討之人。他想了想,從袖中摸出幾個銅板,扔到一個老年乞丐的破碗裡,又和那人閒聊起來,很快就知道,這些人是從魯王屬地逃出來的。
楊正卓來到西城門,只見陸續有衣衫襤褸的老弱婦襦向城門走來。這時,城門官應該也意識到有問題,讓一個士兵去通知知府大人,很快,蔣同知來到城門,吩咐把這些流民攔在城外,頓時,陣陣乞求之聲響起,絕望的流民跪下求情,只望能進城討口吃食。楊正卓看著那些面黃肌瘦的流民,心情沉重地回了楊家。
知道茶樓已正常營業,無憂十分高興,忙向楊正卓道謝。楊興博卻注意到二叔有心事,忙問緣由,楊正卓講了流民之事。幾人都難過地低了頭。
珠兒試探地問道:“以前有災情時,大戶人家都會施粥,咱們是不是可以設個粥棚,幫幫這些人?”
楊正卓搖頭:“流民只會越來越多,這事只能官府出面,制定詳細的救助計劃,流民們的吃住都要有詳盡的安排,否則一旦發生哄搶或其他意外,那就會出大事!”
無錯書吧幾人都認同地點頭。楊正卓又道:“先準備好糧食和常用的藥材,看官府的安排咱們再行事吧!我也回去準備,估計今天或明天祝知府應該就會召集城中大戶捐糧捐物了!”
眾人起身送楊正卓離開。無憂忙讓楊光去準備糧食和藥材。
事實證朋楊正卓的估計是錯的,當天下午,雲城開始驅趕流民,可憐那些飢腸轆轆的流民在長鞭和鐵刀的脅迫下,麻木地被趕到城外,無助地向末知的前方蹣跚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