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無憂和尚嬤嬤一起去了蠶房,蠶已到四眠,眼看要吐絲結繭。柳嫂子又帶她們去了煮繭室,房屋簷下,灶間已堆滿了劈好的木柴,幾個大灶正隨時待命, 幾人又去看了繅車和織布機,無憂心中沒底,畢竟她也是剛開始接觸這些事情。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過兩個多月就可以看出事情的效果了。
無憂原想自己會見證第一批白絹的誕生,但人算不如天算,楊興博生病了,派人讓無憂回家。
無憂聽了心中著急,楊興博不是矯情的人,他既然讓自己回家,情況一定嚴重。當即就讓人備好馬車,留下秦伯和柳兒在莊子上,自己帶了珠兒和尚嬤嬤回去。其實無憂更想留下尚嬤嬤,嬤嬤雖不會織布,但宮裡的人見多識廣,眼光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但又擔心楊興博的病,有尚嬤嬤在,自己也更安心些不是!
回到家,楊伯的兒子楊光迎了出來,無憂下了車問:“表哥怎麼了?”楊光卻說:“姑娘進去就知道了!”無憂望了他一眼,進了楊興博住的林苑。
進了屋子,卻見床上和貴妃榻上各躺一人,一中年男子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無憂腳下遲疑,但還是向前盈盈一禮:“無憂有禮了!”男子手抬了抬,又放在身側,輕聲叫了聲:“玉兒!”無憂想哭,但又死死地把眼淚憋了回去,上前察看病人。
男子走近無憂說:“錢參將和興博被人追殺,都受了重傷,本來帶回我家最安全,但興博不肯去!”看無憂沒回話,又道:“錢參將的手臂斷了,我已找人接了骨,興博胸口被石頭擊中,恐傷了肺腑,要好好將養。”無憂給二人檢查,發現情況真如男子所說。略略放了心,只要這二人不作死,好好配合將養身子,應該不會有啥嚴重的後果!
男子離開,無憂屈膝行禮,讓楊光送他出來,回過頭,正迎上楊興博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無憂,我不是誠心騙你,我是怕你擔心我。”聲音越來越小,看無憂面無表情又道:“皇上下密旨,英王帶著父親大張旗鼓地稽查各地官員,錢兄和我暗查魯王謀逆罪證。這次我們潛入山中的一個私兵軍營,發現那裡足足有兩萬兵士,還有大量兵器。錢兄去偷了花名冊和賬本,我們出來時被發現,我們逃到聊城附近,被姑父救下。”
看他們說得驚險,無憂也聽得心驚膽戰:“那你們被救下怎麼還受傷了?”楊興博道:“我們慌不擇路,本想往深山裡鑽,結果被追得太緊,竟然出了大山,也怪我體力太差,錢兄一邊要對付那些人,一邊要拉我跑路,如果不是要顧忌我的安危,他早就逃出生天了!追兵在聊城附近追上我們,我的頭差點被砍到,多虧錢兄拉了我一把才躲開,誰知後面是一面懸崖,我倆摔了下來,錢兄摔斷了左胳膊,我胸口撞在大石上,幸好姑父帶著商隊經過,看到我們,給我們請了郎中醫治,又在山上躲了兩天,才送我們回來!。”說著,不由得又咳了起來,無憂連忙給他順了氣,又給他掖好被子。
但是無憂覺得這裡面還有問題,疑惑地問:“追兵沒有找到你們嗎?”錢紹磊虛弱地說:“找到了,在山上時我和楊兄弟用黑巾蒙面,那些人沒有看到我們的樣貌,後來我們摔下山受傷,追兵也不瞭解我們的情況,所以就放過了我們!”
楊興博看看無憂,欲言又止,無憂覺得好笑:“表哥,還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楊興博無奈道:“無憂,我懷疑姑父和魯王熟識!”無憂氣樂了:“他們當然認識,去年魯王來雲城,還請了他們去魯王別院做客!”錢紹磊插嘴道:“不是一般的交情,那個領頭的對易老爺十分恭敬,完全不像是對待一個普通商人的態度!”
無憂下意識反駁:“那些人的身份見不得光,所以才不敢囂張!”楊興博說:“正因為見不得光,所以不是更應該謹慎?而姑父只是對他們說帶著的家人生病了,不方便趕路,他們都沒有見見病人就退走了。”
無憂心裡不得勁,理智上她知道表哥和錢紹磊的話有道理,但她剛對易家放下芥蒂,雖然沒有認祖歸宗,可她心裡一直把自己當易家人,如今知道了易家與魯王有了鉤連,她心中是抗拒的!如今皇上已知魯王的狼子野心,皇帝一旦掌握了魯王的罪證,易家會落得什麼下場?
無憂心事重重地為兩人煎好藥,安排了飯食,又在楊興博院子裡收拾出一間屋子來讓人把錢紹磊移了過去。叮囑了林苑的下人,讓他們細心照顧,才回了後院。
第二天,楊正卓兄弟帶著夫人來探望楊興博,楊興博謊稱風邪入體,傷了肺脈,幾人信以為真,留下帶來的禮物,叮囑他小心將養就走了。
一晃十天過去了,兩個病號情況都有好轉,錢紹磊不愧是行伍之人,恢復速度比楊興博更快,雖然受傷的左胳膊還綁著夾板,但每天早上還是做一些簡單的訓練,楊興博心中佩服,每次他做訓練時,總在旁看著,暗暗記在心上。
這天,無憂給兩人檢查以後,準備去街上看看。楊興博他們這次算是拿住了魯王的命脈,但云城一直風平浪靜,雖然楊光安排了人在楊府周圍暗中觀察,但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地過去,她想出去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誰知還沒出門,楊光就跑進稟道:“姑娘,出事了!”無憂一愣:“什麼事?慢慢說。”楊光道:“茶樓出事了,前幾天有位 叫阿拉克桑的客人去茶樓消費,覺得咱們的茶口味甘甜,茶湯顏色清純,非常喜歡。就找到康掌櫃,說自己是個茶商要定100斤這種茶葉。康掌櫃告訴他咱們茶樓不做茶葉生意,沒有那麼多存貨。但阿拉克桑說他們北方茶葉比較粗糙,沒有咱們的茶口感細膩,請康掌櫃一定幫幫忙,價格就按咱們的零售價來支付。康掌櫃不敢做主,那阿拉克桑拿出一千兩銀子作為訂金,還願意簽下協議,如果到時違約,訂金概不退還。”
無錯書吧無憂道:“沒提要求?”“提了,要求茶葉不可是次品,不可是壞的,發黴的。如果我方責任,需十倍賠償!”無憂道:“康掌櫃不是這種眼高手低的人,怎麼會同意這筆生意,這一看就是有詐呀!”楊光道:“事情就是這麼巧,給咱們茶樓供貨的洪老闆剛好來收賬,碰到這事,就說自己倉庫裡還有一百多斤這種茶葉。康掌櫃就讓阿拉克桑找洪老闆購買,但阿拉克桑說信不過洪老闆,雖然與康掌櫃也不熟,可有一座茶樓在這裡呢,掌櫃總不會拿錢跑路。”
尚嬤嬤小聲道:“姑娘,巧合太多就是刻意了。”無憂點頭。
楊光小心地看了看無憂旁邊的尚嬤嬤,尚嬤嬤一臉嚴肅,他接著道:“康掌櫃不肯答應,那阿拉克桑說,他可以在啟程的當天提貨,康掌櫃可以作為中間人見證一下就行,康掌櫃無法,只好同意。昨天下午,洪老闆送來十袋茶葉,三人當面驗貨稱好重量,銀貨兩訖!阿拉克桑把茶葉也裝上了牛車,誰知要走時,他的夥計腹痛難忍,阿拉克桑把牛車寄存在咱家茶樓,自己送夥計去了醫館。康掌櫃等到天黑,那阿拉克桑才回來,說夥計情況好轉了,但他晚上還得去照看著,怕病情反覆,牛車寄存在咱茶樓後院今天一早他們就走。康掌櫃看他一人在外不易,就同意了,不想今早那阿拉克桑去取牛車,那牛車上的茶葉卻全泡溼了!”
無憂驚道:“怎麼溼的?”楊光道:“不知道,茶葉倒出來是溼的,但牛車和口袋上卻無溼痕,康掌櫃不放心,晚上還安排了人看守,但看守的人說晚上沒看見有人進後園!”“走吧,咱們看看去。”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無憂不贊同道:“表哥,你必須靜養,這是我和尚嬤嬤去解決。”
楊興博搖頭:“家有長兄,怎能由幼妹出頭露面!”說完,上了馬車與楊光去了茶樓。無憂怕他吃虧,忙安排了家丁跟上,又令小廝去請楊正卓,小廝領命,忙忙地去了。
無憂心急如焚,站在院中,巴巴地望著大門,直到未時末,臉色慘白的楊興博才在楊光和楊正卓的攙扶下回家。無憂迎上問道:“表哥,你怎麼樣?”楊興博弱弱地回了一句:“沒事!”話落,人暈了過去。
幾人大驚,忙叫人把楊興博送回房間,尚嬤嬤早已等候在此,拿起放在桌上的小瓶,倒出一粒藥丸,用溫水化開,給他灌了下去。一刻鐘後,楊興博的臉色漸漸好轉,呼吸也平穩起來。幾人才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