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連忙給王氏使了個眼色,王氏帶著幾個妯娌走出屋去,把姑奶奶母女擋在院子裡。朱家姑奶奶囂張地揚了揚手中的刀:“楊家各位夫人,你們也是養兒育女的,如果你們的女兒被人欺辱了,肯定也是不依的,前天我姑娘被我大侄子看了身子,大家都是明理的人,是不是該給我女兒一個交待。如今我大侄子不敢做主,我只好來找侄媳婦討主意了!”
“住口,朱姒!你不要在這顛倒黑白,明明是你女兒自甘下賤,設計陷害我兒,你怎麼有臉討說法?”匆匆趕來的朱大夫人怒喝。朱姒輕蔑地瞥了她一眼,說:“我與你說不著,你兒子壞了我閨女的名節,不負責是不可能的!”“朱姒,你休想!”朱姒說:“我女兒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讓你們害了,如果不按我的意思辦,要麼我母女二人死在這,要麼你兒子別想有任何前途!”
王氏都被這無賴的言詞驚到了,這還是從世家大族裡走出來的侯夫人嗎?這比潑婦還潑婦,比無賴還無賴啊!
朱大夫人氣得拽緊了手中的帕子,但還是繼續勸朱姒:“妹妹,你毀了你侄子的前程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你能退一步,我保證給嫣然找戶好人家,雖然不敢保證富貴榮華,至少能讓她以後呼奴喚婢,衣食無憂。她的嫁妝你也不用擔心,我自己貼補給她!”
朱姒無動於衷。
尚嬤嬤站了出來:“大夫人這媒人可不好當! 一個不好就會壞了自己的名聲的!” 大夫人望著尚嬤嬤,奇怪地問:“這位媽媽的話是什麼意思?”
尚嬤嬤望著表姑娘說:“這位夫人雖沒梳婦人髮髻,但她卻已經不是姑娘了,並且她還生過孩子!大夫人要保媒,這件事可不能瞞了別人。”眾人譁然。
朱姒卻瘋了似的向尚嬤嬤撲過去,“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壞我兒好事!”眾人大驚,幾個婆子忙攔了上去,可朱姒手中有刀,眾人投鼠忌器,不敢離得太近,眼看朱姒舉刀劈向尚嬤嬤,無憂舉起旁邊的一條板凳砸向她,但她力氣小,板凳沒砸到朱姒,落在她身前,但也讓朱姒趔趄了一下,後面的婆子趁機奪了她的刀,把她壓在地上。
表姑孃的臉一下子白了,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這時,老太爺走了進來,應該是聽到了尚嬤嬤的話,對帶來的小廝道:“看好了,別再讓人進來。”又回頭對大夫人道:“家中都是女客,你是主母,不出去會讓人詬病。你先出去招呼好客人!”大夫人行禮退出。老太爺又命人請來大老爺父子,然後坐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
朱姒母女被婆子們押著,朱姒怨恨地瞪著楊家眾人,表姑娘巳癱軟在地。
無錯書吧老太爺沉聲道:“自從你出嫁,你的兩個哥哥因為你在侯府胡作非為,不顧臉面為你善後,你兩位嫂嫂更對你們母女有求必應……”朱姒尖聲叫道:“如果為我們好,為什麼我們流放時,我想讓侄子與嫣然訂婚,大嫂嫂為什麼不答應?還不是看我們侯府倒臺了,沾不了光了!如果她同意了婚事,我的嫣然就不會與一個小小城門官做妾,可憐我的嫣然懷了三個月的身孕,卻被他家那悍婦一碗紅花害得流產,我的女兒命都差點丟了呀!”
朱姒擦了擦洶湧的眼淚,嘶聲喊道:“父親,你知不知道,你的外孫女被那悍婦害了,她再也不能做母親了!父親,如果侄子不要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她生不了孩子,沒人要她的呀!”
朱姒大哭,表姑娘跪行到母親身邊,也大哭起來。
王氏她們聽了都沉默了,這也是一個苦命人啊!楊欣楊悅心中著急,害怕王氏一個心軟答應了朱姒,楊欣冷笑:“既然表姑娘知道自己不能生,為什麼要害我姐姐和她的孩子,你是什麼居心?”
朱大老爺父子心頭大震,死死地盯著地上的母女!厲聲問:“妹妹這是想絕了我朱家大房嗎?”朱姒母女頓時啞了聲。
朱大老爺轉身對自己父親說:“父親,如此惡婦,多次謀害我兒媳孫子性命,如不嚴懲,這種蛇蠍之人不知又會生出什麼惡毒心思!到時,我朱家將人人自危,永無寧日!”
老太爺狠狠閉了閉眼,心中一時下不了決斷。這時,無憂在旁邊淡淡道:“本朝律法,謀人性命不遂,情節嚴重者,可刑十年至二十年,徙千里!姑奶奶及表姑娘三次謀害我大姐姐母子,不知道算不算情節嚴重?”
老太爺身子一下坐直,厲聲道:“來人,拿我的名貼,送姑奶奶和表姑娘去泰和庵。”院中的人都默了,泰和庵專管收押官家犯錯的女眷,裡面規矩森嚴,荊衣布釵,粗茶淡飯,所有事情都要親力親為,最為可怕的是,送進去的女眷,只有有皇家敕令或家族族長的手令才可出來。朱姒母女一去,最大的可能是到死才能出庵。
朱姒大驚,連連給老太爺嗑頭,痛哭流涕,只求老太爺饒命。表姑娘呆呆地,什麼也不說,就像沒有靈魂的木偶!
老太爺也雙目含淚,道:“你也不要怨我,你過去在侯府不知害了多少性命,現如今,你竟為了一己之私,不惜要害孃家子嗣,姒兒啊姒兒,你若不去泰和庵,那知府衙門你母女今日就必須走一遭了,你吃過那千里流放的苦,這次你兄嫂斷斷不會再替你打點,沒人打點,你們又能挨多久?再說外人如果知道朱家養出這樣的女兒,家裡人也丟不起那臉。”
朱姒無力跌坐在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老太爺頓了頓又說:“後宅不寧乃亂家之源!朱家家規新增一條:朱家男子永不納妾,朱家女兒永不為妾!如有違背,逐出家族!”
說畢,對王氏等拱拱手,眾人忙避開,福身行禮。目送老太爺帶著朱姒母女離開。
眾人回到內室,楊元還在抽泣,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說:“元娘,你應該高興,如今總算苦盡甘來了!”楊元抹了眼淚說:“叔祖母,壞人有了報應,孫女高興,可想想吃過的苦,我就想好好地哭一場!”大家都上前安慰,無憂從珠兒手中拿過包袱,取出老太太親手做的包被,抖開給楊元看:“大姐姐,你看,外祖母親手做的包被喲!我從沒看見過這麼漂亮的繡功!哎,外祖母只疼她的乖乖小重孫,不疼她的親親小孫女了!”舉著包被給楊元看上面繡的花紋。大家都被逗笑了。
回到家,老太太問無憂對朱家一事的想法。無憂聽老太太問朱家一事而不是問今日之事,心中把這幾個月的事回想一遍說:“治家不嚴,薄情無義!”老太太饒有興趣地問:“怎麼說?”
無憂邊想邊說:“先不說姑奶奶為了一己之私,枉顧人命,就說一下旁的事。第一,姑奶奶用夾竹桃花浸手帕,從釆花到榨汁再到長時間熬煮浸泡,最後晾曬,從外院到後宅,這其中只要有人稍一留心就會懷疑,稍一查問就可查到,可前後半個月,愣是無人知曉;第二,二人先後兩次用夾竹桃害大姐姐,發現之後,沒有任何懲戒,好吃好喝放在莊子裡,讓她們有了,無論她們做了什麼,都還是一家人的錯覺;第三,表姑娘從莊子裡跑到朱家,從進入朱家,到接姑奶奶回府,大抵也要一天的時間,莊子上看守的人居然毫不知情;這些可說治家不嚴。第四,從上次大姐姐中毒到這次早產,朱家沒有一個人對大姐姐道歉,沒有對楊家有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交待!在他們心裡,大姐姐還是比不上朱家姑奶奶她們的。對大姐姐真正是薄情。”
老太太笑問:“那今天朱家老太爺親口說出,朱家男兒永不納妾,不是對你大姐姐的補償?”無憂搖頭:“外祖母,今天的事情,大姐夫一直都沒說過一句話。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但肯定沒想過這件事對大姐姐的傷害。因為他太冷靜了,冷靜得像個旁觀者,而不像一個受害者的親人。我想,大姐夫心裡應該是有表姑孃的,只不過他太懦弱,不敢反抗自己的母親!當他心裡裝著別人時,外祖母,對於大姐姐來說,納不納妾又有什麼關係呢?冷漠,無視不也是傷害嗎?”
無憂低低地說:“外祖母,如果姐夫真的因為表姑娘對大姐姐產生了芥蒂,那大姐姐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老太太也沉默了,想了想說:“如果真的這樣,要麼和離,可你大姐姐剛生了兒子,她有怎能放得下,再說了和離哪那麼容易啊,要麼守好自己的心,以後就好好帶著兒子過日子,把情愛放一邊!一心做好朱家的大少奶奶就行了。”無憂心裡為大姐姐感到悲哀,又為自己以後的人生多了幾許不安!
臘月初,去京城送糧食和年貨的車隊出發了。無憂也給舅舅舅母帶了親手做的棉服和鞋襪,還買了禮物帶回去,請舅舅分給聽雨軒和茶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