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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出

看到花園中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笑逐顏開,何氏頓覺自己也年輕了不少。她輕聲說道:“咱們就不去打擾她們,讓榮媽媽和尚媽媽盯緊了,叫小丫頭們都不可懈怠。這是小姐第一次獨立辦花會,可不能出差錯。否則我決不會輕饒。”

夏蓮忙應了又親自去找人,夏枝跟著何氏去了壽安堂。

無憂正被幾位小姐圍著,聽她講怎麼炮製青梅蜜餞:尚嬤嬤是宮裡放出來的女官,原是尚膳局的,做得一手好點心。她制的蜜餞甜而不膩,酸爽開胃。有次無憂帶去書院,幾位同窗嚐了,就愛上了。尚嬤嬤也不藏私,就把製作的方法教給了她。

因是第一次獨立辦花會,無憂擔心出錯,就只請了平時談得來的朋友小聚。又和肖月商量著安排了幾個遊戲:詩詞接龍、擊鼓傳花。還讓每位閨秀製作一道點心帶來,這樣就像每個人都參與了花會的準備,大家都有參與感,不會覺得拘束。

過了申時初,閨秀們紛紛告辭。何氏微笑挽留她們用了晚膳再走。大家都婉言謝絕了。

送走了客人,無憂去壽安堂陪老太太說了會話,用過晚餐,就被老太太趕回去休息了。

回到聽雨軒,柳兒伺候無憂洗手,珠兒備好筆墨,無憂上前,開始練字。尚嬤嬤走進來,輕輕地整理無憂的書案,無憂對尚嬤嬤微微一笑。尚嬤嬤含笑點頭,拿起一本書,坐到無憂對面。

珠兒將無憂剛寫好的字收好,佇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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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嬤嬤輕聲道:“有句話說得好,過猶不及,又有說是藥三分毒,藥膳調理人體,雖然比直接用藥溫和,對人的傷害較輕,但畢竟還是藥,所以,如非必要,正常飲食即可。如身體虛弱,也切記要循序漸進,否則虛不受補。如果藥性過強了,對身體有害無益。”

無憂一邊聽一邊記,有時又與尚嬤嬤討論,過了戌時,才上床歇息。

尚嬤嬤來楊府一年了,除了教無憂規矩和禮儀,還負責幫無憂調理身體,後來發現無憂能分辨藥材,就教無憂藥理和脈案,無憂才知道,尚嬤嬤也出身杏林世家,醫術高超,只是在宮裡不願惹麻煩,一直不敢暴露醫術。無憂學得很快。老太爺知道後,只說了句:“不可張揚。”雖然如此,老太爺有時還會考較無憂,有些疑難處也會為她解疑答難。

轉眼又到重陽,楊興博和彬哥兒與官學的同窗相約去城外爬山,定國侯老夫人約了楊府女眷去慈恩寺進香,恰好暗喻重陽登高,老太太高興地應了。

重陽這天,老太太領著兒媳孫女乘馬車來到城外,按照約定,等到定國侯府的馬車,就一起出發。無憂早被肖月拉去與她同車。一起的還有肖月庶姐肖珍。肖珍已經及笄,五官精緻,相貌秀美,更難得的是她性情溫柔,因她姨娘早逝,當時定國侯夫人沈氏又剛生下次子肖武,定國侯老夫人憐惜她,就將她養在自己屋裡。所以肖珍雖是庶出,但吃穿用度均與肖月一般,定國侯夫人也對她不薄,肖珍也是個懂事的人,與肖月感情非常好。

一撥人來到慈恩寺,先去大雄寶殿敬香,然後去了定好的禪院休息。用過齋飯,定國侯老夫人請了老太太去她的禪院說話,沈氏帶著兒媳陳梅伺候在側。何氏也要站著伺候,定國侯老夫人說:“大家都坐著吧,難得出來鬆散一下,沒得還要拘著你們。文龍媳婦也帶著你幾個妹子出去逛逛。”

陳梅笑著應了,行禮退出,帶了婆子丫鬟,與無憂、肖珍、肖月自去遊玩。

一行人走到蓮池,荷花已經謝了,滿眼乾枯的荷葉。陳梅笑道:“我在孃家時,院裡也有個池塘,每到秋天,也是滿池的枯葉,下雨時,雨水落在枯葉上,簌簌的響,竟給人一種寧靜安詳之感。”

肖珍笑道:“大嫂嫂要聽殘荷雨聲那還不容易。趕明兒就讓母親在你們院中挖個池塘,種上蓮藕,明年就能聽到了!”

陳梅笑道:“娘一天忙得很,我可不敢給娘添麻煩。再說,我要想聽雨聲,去花園就行。院子裡修了池塘,夏天蚊蟲多。”

“表姐,珍姐姐,無憂,月兒!” 大家循聲望去,原來是鎮國大將軍的女兒錢悠悠和閨學裡的幾位小姐妹。錢悠悠出生以後就隨父母生活在南疆,她的母親和陳梅的母親是姐妹,錢悠悠長到5歲時,咸陽侯夫人也就是陳梅的母親感念自己的妹妹和年幼的侄女在邊境生活艱苦,就想接錢悠悠母女回京,但鎮國將軍夫人放心不下將軍和同樣在軍中的長子錢紹磊,又不想苦了年幼的女兒,因此送錢悠悠獨自來到京城,住在姨母家。陳梅待悠悠十分親近。後來肖陳兩家結親 ,錢悠悠又與肖氏姐妹結緣交好。

大家相互問了好,就一起進入一座涼亭。大家有的圍坐石凳旁,有的依欄而立。丫鬟們忙擺上帶來的點心,又取了乾淨的泉水,用小泥爐燒開,用自帶的茶葉和茶壺泡了茶,斟了送上來。大家一邊飲茶,一邊小聲談笑。

這時,定國侯府的一位 媽媽跟著一位小沙彌走來,那位媽媽對著陳梅端正地福了福禮,說:“老夫人讓奴婢請大奶奶和姑娘們,宏海法師明早講授佛法,老夫人已派人回家通知侯爺,今天晚上就在寺廟裡住下,請大奶奶和姑娘們回去安置院落。”宏海法師乃感恩寺高僧,精通佛法,連太后娘娘和太妃也多次請他進宮講法,京都的貴族圈更以聽宏海法師講法為榮,但宏海法師卻醉心研究佛理,很少公開講授,所以一聽明天法師會講早課,定國侯老夫人就決定住下了。

眾人都散開回到各自的禪院,老夫人帶著何氏和無憂與定國侯老夫人告辭,小沙彌帶著楊家人來到另一個院子,大家一邊安置下來,一邊安排小斯回府報信不提。

第二天天還未亮,無憂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忙問道:“外面在做什麼?”珠兒忙出去看了看,進來回道:“老夫人和太太去大殿呢!老夫人說姑娘還小,倒不必跟著去,再睡一會兒再起吧。”無憂想了想,應了一聲,又閉眼休息了。

天微亮,無憂起床,洗漱之後就帶著珠兒去了寺廟後面的山腳。珠兒勸道:“姑娘,山路難行,路邊草木上又有露水,不要再往上走了,不然怕會打溼了衣服。咱們回去吧。”無憂笑笑說:“我不上山,昨天聽岑姐姐說從這裡往前走,有處山崖,在那裡看日出很美!”珠兒聽了,忙扶著無憂又沿著山腳往前走,果然走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眼前赫然開朗,幾塊大石呈現眼前,石頭前方是一處山崖,正對東方。天邊已露出魚肚白,大地也跟著敞亮起來,遠近的群山都清晰可見。珠兒用帕子鋪在石頭上,扶著無憂坐在上面。又用一塊新帕子為無憂擦去薄汗。

突然眼前一亮,二人向東方望去,只見天邊射出一片橙黃,把天邊的白雲染成了紅色,天越來越亮,猛然,太陽躍出山頂,露出了小半邊臉,就像一個羞澀的小姑娘,悄悄地看向大地,慢慢的太陽的臉露得越來越多,天邊已變成金黃,地上的山啊,樹啊,人啊都被罩上一層金色的光暈,無憂都看呆了!這時太陽使勁一跳,露出整張臉,紅彤彤的,張揚又不刺眼,無憂不由讚道:“珠兒,這太美了!如果能天天看到這等美景就好了!”

話落,只聽一個聲音接道:“到底是不知生活艱難的貴人,如果每天都是這樣,不到兩個月,地裡的莊稼就會幹死,到時不知有多少人會餓死!”無憂循聲望去,卻原來是兩位年輕婦人,正撥開一叢灌木,走上山崖。珠兒忙攔在無憂前面,警惕地問:“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其中一位婦人忙擺手說:“貴人不要害怕,我們都是這山下吉祥村的,我妯娌二人是上山還願的。”珠兒為難地回頭望望無憂,因為她聽不懂這兩婦人的話,無憂走上前問道:“兩位大嫂老家是雲城的嗎?”那婦人笑了,說:“我們家離雲城不遠,姑娘怎麼知道的?”“我猜的!”無憂不願多說,帶著珠兒回了寺廟。珠兒沒聽懂,但她聽懂了,因為這兩婦人是雲城口音,無憂以為這二人是遠嫁到京城來的,又憶起兒時的情景,心裡悶悶的,也不想去找肖月她們玩了,自己一個人坐著發呆。珠兒見了心中著急,又不敢問,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忐忑地站在無憂身邊,默默地陪著。

辰時剛過,老夫人在何氏的攙扶下回到院子,無憂還呆呆的,珠兒擔心地上前提醒,“姑娘,老夫人回來了。”無憂愣愣地望著她,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起身去了老夫人住的房間。吃過早飯,大家收拾好行李,上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