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懷聽聞聲音有些熟悉,轉頭看向攙扶自己的侍女。
“小桔?你怎麼來了?”沈卿懷一臉驚詫。
小桔眼裡飽含著淚水,有些哽咽“程公子說宮裡近日忙的緊,你又不喜歡讓宮裡侍女伺候,喚心現下傷著,便把我帶了進來”
沈卿懷笑了起來,安慰小桔“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而後又有些擔憂“阿爹阿孃可還好?”
小桔點頭,看著沈卿懷的眼神裡滿是心疼。
沈卿懷見小桔這副模樣笑道“你別擔心了,我只是累著了”而後又想到什麼一般“明日你出宮去吧”
小桔聽聞,心理一百個不願,直搖頭道“我不出去,我留下照顧小姐”
沈卿懷剛醒來,說話都還有些費力,小桔扶著沈卿懷往小廚房走。
“這宮中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府上到底比宮裡安全,你回去照顧好阿爹阿孃”沈卿懷語氣軟綿綿的,就算是旁人看了,也能瞧得出來她現在身子極其虛弱。
沈卿懷在廚房翻找著什麼東西,小桔站在一旁總想著搭把手卻也無處施展。
沈卿懷才站一會,額頭就開始冒細汗,等柴火燒旺了,本就不怎麼通風的小廚房更熱了幾分,沈卿懷額前的兩縷髮絲被汗水打溼,從一邊看上去卻有幾分可人兒的模樣。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沈卿懷才從小廚房端著一個小砂鍋出來,讓小桔給自己梳洗一番便往皇后宮中走去。
路上經過的侍女成排提著太醫院近日特製的藥爐,藥爐裡飄出來的草藥味燻的人忍不住咳嗽,向前望去,整條路都煙霧瀰漫,晚上若不仔細瞧著怕是要栽個大跟頭。
沈卿懷與小桔還差幾步路就快走到皇后娘娘宮附近,卻看見離門口還有十米遠的距離便有侍衛守著,像是看壓著什麼一般,沈卿懷慢步向前走去。
不出所料,沈卿懷才靠近,便有一名侍衛走上前將其攔下,沈卿懷說明來意,侍衛只看了一眼小桔手上提著的食盒,依舊面無表情。
“沈姑娘將東西放在這裡就是了”
沈卿懷想找個理由,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我進去瞧一眼皇后娘娘就出來,絕不久留”
侍衛依舊不鬆口,沈卿懷本還想說些什麼,卻也不好為難他們,正要轉身離開時,沈卿懷瞧見另一邊侍衛守著入口的不遠處草叢後,有一個黑影在移動,沈卿懷覺著奇怪,側頭皺眉看著那處。
“誰在那裡?”沈卿懷提高嗓音喊道。
只見移動著的黑影突然停住,而站在沈卿懷面前的侍衛卻依舊堅守著,看也不回頭看看情況,或許侍衛還覺得是沈卿懷故意使騙小孩的伎倆。
沈卿懷急了,抬手指著不遠處的草叢“那裡真的有人!”沈卿懷見面前的幾人依舊不回頭,再次說道“皇后宮附近有人鬼鬼祟祟你們也不管管?若是有人故意暗害中宮,那豈不是已然得逞了?”
侍衛聽聞沈卿懷的話後蹙眉,只轉頭向另一邊的守衛使了個眼色,另一邊的侍衛早已聽見這邊的動靜,見這邊的人使眼色,自然也就前去檢視了一番,可草叢那處的黑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邊的侍衛查證無果自然覺得沈卿懷是眼花了或是在無理取鬧,而沈卿懷方才分明瞧見有黑影在那裡,現在就算再怎麼與侍衛說也說不清楚,沈卿懷將東西留下後,帶著小桔繞了路,從另一處巷子繞道方才有黑影的那裡,這一邊的侍衛見沈卿懷居然繞了過來,以為她還想進皇后娘娘宮中正欲開口阻攔,誰知她竟在方才草叢那處停下了。
沈卿懷蹲下一看,方才有黑影的地方的草坪分明是被人踩過的。
侍衛見沈卿懷蹲下端詳的仔細便開口道“那處腳印是今早裝藥爐的小醫官踩的,沈小姐不必看了”
沈卿懷此舉被識破,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站起身來。
侍衛怕沈卿懷不死心,往後日日都要來探望皇后娘娘,便開口道“皇后娘娘宮中四處都有人守著,除了貼身的侍女以及太醫,其餘人一律不得進入”
沈卿懷不說話,轉身走了,小桔跟在身後見沈卿懷眉頭不展,開口詢問有何不妥之處。
沈卿懷只搖搖頭,或許是自己這幾日太累了,眼花罷了。
待回到寢殿,沈卿懷洗漱後便歇下了,近日沈卿懷身子不舒服,與殷漓分了房,有小桔陪著殷漓便也不會害怕。
沈卿懷小憩片刻,半夜又突然醒來,忽然想起今日對那侍衛說的話,皇后尚在後宮之中,接觸的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而這若真的是與祁梟國同一種病,那麼是誰傳染的呢?又或者說,這個病源體是什麼?
這件事越想越蹊蹺,宮中自前段時間開始就加緊了防護,成日的燻草藥竟也抵不住病疫,就算若非有人故意引進病源,那也要查清楚是什麼引起的這病,才好對症下藥或有的防範措施。
沈卿懷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走到書桌前多添了一盞燈,在一疊信紙中翻找著張慈恩寄來的信,沈卿懷記得在信中,張慈恩有遇到過這個病的特性。
祁梟國的街道上四處可見的藥棚,就連不懂醫術的人,也都被臨時抓來煮藥,因為供不應求的原因,藥棚需的十二時辰都有人看守煎煮。
張慈恩不知幾日沒閤眼,光是看身型和背影都能瞧出他的疲憊,他手裡拿著幾張皺皺巴巴的紙,上面寫寫劃劃不知是改了幾遍的藥方,他一邊翻看著這幾張紙一邊走路,險些被臺階絆倒,宋玄知一把拉住張慈恩。
“哥,這些藥方還是太保守了”宋玄知沉著臉,好像對張慈恩的藥方不滿一般。
張慈恩沒說話,自顧自的走到鋪滿草藥的房間,在一面牆都是藥櫃的地方停下,眼睛快速的瀏覽每個抽屜上貼的字條,找到後拉開抽屜取出草藥包好。
宋玄知知道張慈恩聽見了這句話卻不回答,正準備開口。
“凜公主昨日來了?”張慈恩故意岔開話題,手上動作依舊沒有停下,尋找著另外幾味藥草。
宋玄知對張慈恩的態度不滿,卻壓著氣回答“嗯,來了”
“女皇可有好轉?”張慈恩抓好了藥,往外走去煮藥。
“沒有”宋玄知頓了頓,又說道“她都不信我們,幹嘛把藥方給她,反正她們自己有藥師”
宋玄知此言一出,才讓張慈恩停下手中的動作,張慈恩轉身看著宋玄知,有些無奈,他向來知道宋玄知的脾氣,最討厭別人質疑自己的能力,祁梟國女皇警惕心極強,二人送去的藥物都得經過雲苓驗過才可以,這一點二人都能理解,可讓宋玄知惱的是,祁梟國女皇染病後,只讓他們去探過一次病症,此後便找各種理由拒絕,就連送去的藥物也都只放在太醫院裡落灰,卻又每日叫人來取藥方,宋玄知覺得這個人分明就是不信二人,卻還要裝樣子。
“她是一國之主,警惕些是應該的”張慈恩語氣平淡,用扇子扇著火。
“哥,藥方改了幾次分明就沒有用,這不是尋常的病,我們應該換…”
“行了!這是目前最保險的方法”張慈恩制止了宋玄知還未說完的話。
他知道宋玄知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可這太危險了,稍有不慎便會造成嚴重的傷害,最壞的結果就是連命都沒了,張慈恩不能讓大家冒這個險。
張慈恩與宋玄知的醫術向來不同,張慈恩醫術保守,藥方向來溫和,屬於喝幾副藥病情便可無聲無息好轉,宋玄知不同,他藥方猛烈,又對毒這一類的運用嫻熟,可引毒入藥需極為謹慎才行,稍有差池,患者便會中毒斃命。
大多數患者只知道二人醫術高超,不知二人所開的藥性不同,有些怪病需得以毒入藥才可療愈,這便只能找宋玄知,一劑方子下去,患者飲下難受個幾個時辰閻王殿走一遭後,便可以生龍活虎的四處亂蹦了,見效極快,可宋玄藏得深,非必要時不會用這種方法,因為有時鑽研用毒需要靜心閉關,鮮少露面看診,有人打聽到他看奇症藥猛見效快,便找上門來,他瞧一眼便知這人患的什麼病,轉頭就交給張慈恩處理,開一劑溫和的藥方子治療,畢竟外人也分不清二人,只要能治好病就好。
可有些江湖上的人卻只找宋玄知,只為兩件事,一為解毒,二為製毒。
宋玄知早些年常受這些人的打擾,實在是煩得緊,之後再有人找自己哪怕是真的看病也不理會了,只學張慈恩開藥方的法子給病人開,所以後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宋玄知原本的藥性是怎樣的。
張慈恩知道宋玄知想要以毒入藥,可這個病情況複雜,先不說上哪去找這麼多毒藥,病人能不能扛得住這個毒藥引都是個問題,這可是數千人乃至數萬人的性命,張慈恩不敢讓宋玄知行此險招。
宋玄知先前就與張慈恩提過此法,可被他堅定的否決了,宋玄知覺得這病非比尋常,打算以毒入藥,而後再由張慈恩開的藥方輔助病人調理,可張慈恩覺得這個辦法太險了,他們目前連病人患的是何疾病都尚未確定,不能如此輕易用藥,更何況宋玄知還要用毒。
可宋玄知不這麼想,他覺得就是因為到目前都未確定病症,而這病又傳播極快,不能再拖下去所以才要用此法迅速解決,而宋玄知也不是空口憑說,他早在覺得有蹊蹺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偷偷用毒做了實驗,奈何在祁梟國可用的材料太少,效果達不到預期,這才想告知張慈恩讓他與浮景去信,運些所需藥材過來。
張慈恩將煮好的藥拿起,繞過站在原地的宋玄知出了門,祁梟國的街上,凡事能用的房間都被用來要麼煮藥,要麼安置病患,這裡已經是一個封鎖的病區了。
張慈恩端著藥壺走進一間原先是賣糕點的鋪子,四處望了望,看見一位躺在木床上正看著書的小孩,張慈恩換了一下表情,臉上掛著笑走了過去。
“十福”張慈恩繞過開邊的幾張木床,走到最裡面的小孩床邊。
“醫仙哥哥你來啦!”小孩看見張慈恩高興的坐了起來,把書收好放在一邊。
張慈恩笑著點點頭,把藥放在旁邊的石堆上,小孩看見張慈恩把藥放在一邊,忽然間就撅起了嘴,不高興的將手抱在胸前。
“又要吃藥”小孩撇嘴“我不想吃藥,我想吃糖”
張慈恩依舊笑著,端起藥碗吹了吹“下次哥哥給你帶糖吃”
小孩聽聞眼睛都亮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而後又被藥苦的伸出了舌頭“我喝完了哦,醫仙哥哥下次要給我帶糖吃”
小孩話語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名成熟男子的聲音“十福,他連病都治不好算什麼醫仙?也就騙騙你小孩子,現在街上哪裡還有賣糖的?”
十福聽聞這句話後氣鼓鼓的,叉著腰站在床上“你說大哥哥不是醫仙為什麼還喝送來的藥?阿孃告訴我做人要懂得感恩,大哥哥每日都來給我們送藥很辛苦的!”
小孩此話一出,方才說話的那名男子也不出聲了,張慈恩聽聞此話心裡揪的不行,是啊,自己算什麼醫仙,真正的醫仙怎麼會連個病都看不好?
張慈恩陪十福玩,十福突然湊到張慈恩耳邊“醫仙哥哥,等我好了你可不可以收我為徒?我也想像醫仙哥哥一樣治病救人!”
張慈恩笑了,點點頭算是同意,十福打了個哈欠,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十福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近日十福越來越貪睡,有時可以睡整整一天,張慈恩輕輕拍著十福的背直到十福開始打呼才離開。
沈卿懷將張慈恩信中提到的病症都列了出來,可惜有用的內容實在太少,只好拿出紙筆將自己想問的一一寫下,寫好後裝進信封裡。
一早,沈卿懷向太醫院走去,還未到太醫院內,便已經看到步伐匆匆的太醫,有的手裡拿著本書皺眉翻閱著,有的則是拿著稱在稱藥,還有端著正冒著熱氣的藥罐來回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