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話音剛落,隊伍便停了下來。領頭的姑姑轉身,問還有何事。
侍衛又掃了隊伍一眼“為何多了兩位?”
姑姑看著隊伍,自己又仔細數了一遍,此時沈卿懷低著頭,大腦飛速運轉該如何解釋,今天這宮門是非出不可的。
沈卿懷正想著法子,只見姑姑猛然想起什麼一般,拍了一下額頭,咂舌道“哎,我糊塗了,昨日簡將軍吩咐,有兩位侍女是跟著我們出去送物件兒的”
“送物件兒?什麼物件兒?”侍衛皺著眉。
“呃...說是沈府的沈小姐想念家中的吃食了,便派人送食盒去帶些回來”
姑姑此話一出,侍衛都愣了一下,還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事件,前排的侍女聽聞都相互看了一眼,有些還忍不住發出笑聲。
侍衛聽聞是簡將軍的吩咐,便也不攔著了,語氣也溫和了些。
“既是這樣那便去吧,諸位還要快去快回才是,莫要耽誤了宮門落鑰”
姑姑連聲應和,便帶著隊伍走出去了,沈卿懷聽見方才的那番話,心裡覺著又氣又好笑,簡逾怎麼能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吧!這樣豈不是宮裡都知道沈卿懷貪吃了!
殷漓在一旁提出疑問“簡將軍怎麼知道我們今日出來?”
沈卿懷被殷漓這麼一問,也懵了,對啊,他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會這麼偷偷跑出來?他不是啟程回南境了嗎?
不過現在時間緊任務重,沈卿懷沒空去琢磨這些,只拉著殷漓往沈府走。
兩人穿過幾條巷子方才到丞相府,沈卿懷帶著殷漓繞到後門,這後門是沈府平常運送東西的門,沒有人守著,只有裝卸東西的時候才會開啟,這個點正是時候,沈卿懷帶著殷漓入府後直奔自己的屋子,在櫃子裡拿出兩件衣裳,遞給殷漓一件。
“我還以為,我們就要這般穿著去找謝琛呢”殷漓拿起衣服在自己身前比對了一下看是否合適。
沈卿懷將窗戶半掩著,拿起衣服到一旁去換“我們穿著那身衣服去,豈不是叫他知道了我們是偷跑出來的?”
沈卿懷換好衣服後,過來幫殷漓,這身衣服到底是大了些。
沒一會兒,便有人敲了兩下門,殷漓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都停下了,沈卿懷向門口看去。
“進”沈卿懷用恰好在門外能聽見的音量說道。
門被推開,小桔見著沈卿懷,先是愣住了。
沈卿懷看了一眼小桔,知道她詫異自己怎麼出宮的,可是現下沒時間解釋那麼多。
“快來幫忙”沈卿懷說道。
小桔連忙過來,給殷漓將衣服穿戴好。
“你去備一輛馬車,就說我有許多東西要採買送入宮中,要帶兩位侍女一同去”沈卿懷將先前藏在身上的圖紙拿了出來,重新謄抄一份。
小桔也不多問,聽完吩咐就出門去辦了。
沈卿懷很快謄抄完圖紙,又將其摺好,遞給殷漓。
“你先收著,一會兒有需要再拿出來”
三人從後門出,上了馬車,沈卿懷攥著手,殷漓瞧出來沈卿懷緊張了,附上手握住沈卿懷,看向殷漓,點點頭。
“不要擔心,若是他謝琛不肯幫忙,還有我呢,我們繁城到底是能幫上些忙”殷漓笑著,看向沈卿懷。
快馬加鞭,不久便到了謝琛的住處,而謝琛好像早已知道二人會如約而至一般,早早在門口等候。
“沈姑娘,殷漓郡主”謝琛點頭問道。
“謝公子久等”沈卿懷由小桔扶著,下了馬車。
“先進屋吧,我泡了傲雛的特色茶飲”謝琛側身,將二人請進屋內。
“耽誤了謝公子回程,本該微表歉意,但我現在身處浮景,也沒什麼東西好贈與公子,他日等我回了繁城,再給謝公子送去”殷漓有模有樣的說出這番話,連自己都驚了,在宮學習的這段日子,到底還是派上用場了。
“郡主哪裡的話,本也不緊著回去”謝琛示意屋內的侍女倒茶。
沈卿懷與殷漓坐在桌子的同一側。
三人先是聊了秋獵的趣事,而後又切入正題,謝琛倒是爽快,將傲雛國如何煉製兵器都講了出來,殷漓按照沈卿懷先前教自己的話術與謝琛對談,謝琛對於製造技術毫不吝嗇的講與二人聽,還拿出紙筆寫了下來,可當問道若是想要直接買傲雛現成的成品時,謝琛猶豫片刻後,回絕了。
“這製作的權利尚不在我手裡,我就算是上報也得走流程才可,況且工期趕,材料稀缺,這價格,怕是也昂貴,二位姑娘若是隻是做來打發時間,倒是不必花費此番時間與金錢”謝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殷漓聽聞謝琛不願答應,從出神的狀態回過神來正欲開口,卻被沈卿懷打斷了。
“謝公子說的倒也在理,確是不該把金錢用在此處,倒是奢靡浪費了,不過...”
“謝公子倒是不必為我們操心,這錢財能不能拿得出手,也是我們的事情,傲雛幸得地理位置能得來這些特殊銅鐵並加以運用,想必是下了番功夫的,誰也也不好伸手就要不是?”殷漓此話一出,沈卿懷都聽得一驚,這話裡話外怎麼都聽著像是傲雛國得了便宜還賣乖,仗著地理位置優勢哄抬價格,而這後半句話想必也是意有所指的,之前聽賀筠說過,前些年傲雛經濟緊張,又不肯失了面子向祁梟、浮景二國求援,便將這主意打在了最為有錢的繁城身上,可誰這傲雛國那根腦袋抽著了,竟想要不憑藉任何利益往來,憑空要錢。
這讓繁城主有些震怒,傲雛國是不是覺著繁城只是一個城便瞧不起,這明擺著欺壓?若不是繁城,這浮景、祁梟國的經濟還不知蕭條到什麼時候呢!繁城主越想越氣,把傲雛國的來信當作廢紙燒了,最後這件事如何發展的也無人知曉。
沈卿懷心想,這傲雛與繁城倒是緣分頗深,先是因為金錢的事情,後又是殷漓誤打誤撞救了嫡子謝翊,若是日後殷漓真和謝翊在一起了,還不知道世間會有何傳聞,沈卿懷突然來了興趣。
“聽聞國主正在為尋謝小公子找尋良配,可謝公子都尚未婚配,國主為何這般著急?”沈卿懷看向謝琛,等待著他的回答,可謝琛聽完後反應了一下,忽而笑著。
“謝翊是嫡子,這良配的人選必然是要認真的挑過才是,我嘛,倒是不急”謝琛說完這番話,笑容也跟著收了收,而後又看向沈卿懷“沈姑娘倒是對此事感興趣?”
謝琛意味深長的看的沈卿懷有些發毛“啊呃,我就是比較八卦罷了哈哈哈”
謝琛也隨著沈卿懷笑著“我還以為,沈姑娘是對這日後的太子妃之位感興趣”
謝琛的目光停留在沈卿懷身上,竟看的沈卿懷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答覆。
“太子妃有什麼好的,我阿懷姐才不需要這些虛的呢”
謝琛挑眉,眼睛依舊直視沈卿懷“哦?”而後勾起嘴角笑了“想來也是了,沈姑娘聰明,必會給自己尋得好的後路”而後又將眼神轉向殷漓“殷漓郡主這般年紀,可也為自己的後路考慮?”
謝琛的眼神意味不明,沈卿懷瞧出來他似乎不似剛才與自己打趣玩笑一般,只覺得他此時的氣場壓的人有些不適,而屋外不知何時天暗了下來,似乎要下雨一般,窗外的風吹的沙沙作響,顯得屋內寂靜的詭異。
沈卿懷皺眉,卻也道不清是什麼感覺,只想快些離開這裡。
“殷漓到底是郡主”沈卿懷說完這話只見謝琛嗤笑了一番,這個舉動被沈卿懷看的真切。
“謝公子不必為我二人費心,今日叨擾謝公子了,我瞧著這天色不大好,想是一會兒會有雷雨,便先行告退了”沈卿懷起身,禮貌的對謝琛福身點頭,而後拉著殷漓向門外走去。
“我願將這技術告知與姑娘,是佩服姑娘的智慧,若來日有機會,還望能長久的與姑娘暢談一二”謝琛瞧著二人的背影說道,這姑娘指的是誰?是與謝琛全程對話的殷漓,還是實際在背後計劃的沈卿懷?
只見沈卿懷腳步一滯,而後加快腳步走出謝琛的住處,上了馬車後,沈卿懷才舒了一口氣,殷漓坐在一旁皺了眉。
“阿懷姐,你說他會不會瞧出來了?”
沈卿懷拉開身旁窗戶的簾子,側頭向外看去“他看出來卻也幫了我們,說明這對他來說不甚重要”沈卿懷頓了一下“若是傲雛國長子謝琛,那便不該與我們細說,可若只是謝琛,想必是樂意與我們交談的”
沈卿懷放下簾子,頭靠在窗戶旁自言自語“辦法是有了,可就算連夜趕製任需材料和購買,皇上不批,哪裡來的錢財”
謝琛走到門口,看著塵土揚起,蓋住了馬車的影子,謝琛望了許久,直到馬車拐入一側的巷子內消失了蹤影,才回過神來。
“沈卿懷,我當真沒看錯”而後一滴雨落在謝琛的臉頰,謝琛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烏雲已經壓了下來,落在謝琛臉頰上的雨,因為抬頭的緣故,順著臉頰滑落,看著如同落淚一般。
謝琛轉身“天晴太久,是該落些雷雨了”
沈卿懷與殷漓順利在落鑰之前回到宮中,兩人經過一天的奔波都累的不行,才到寢宮門口,卻發覺裡面燈火通明,沈卿懷與殷漓緩緩走向宮內,正門處的兩側各站了一排侍衛,二人見這架勢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向院內走去,只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跪在寢殿門前,沈卿懷快步向前走去。
“喚心?”沈卿懷輕聲喊道。
而後殷漓在一旁扯了一下沈卿懷的袖角,沈卿懷順著殷漓的目光向寢殿門口看去,是孫姑姑。
沈卿懷正欲開口問怎麼回事,卻被孫姑姑搶先。
“二位姑娘回來便好,老奴也就放心了”孫姑姑將眼神投向沈卿懷面色嚴肅開口道“沈姑娘,喚心當差有過失之處,老奴不得不罰,故而也請姑娘在一旁學著,如何管教好下人”
語畢,姑姑瞬間換上了嚴肅的表情“來人!”
“喚心未能看好主子,杖責十五!”
殷漓嚇懵了,望著門口進來兩個高大的男子,手裡拿著刑杖,這刑杖快有自己般高,有石磚般厚,這若是打在身子上,哪裡受的了?
沈卿懷連忙上前攔下“姑姑,我跑出宮去是我自己的事,與喚心無關”
孫姑姑不理會沈卿懷,繼續說道“身為奴婢,欺瞞主上,仗責二十!”
孫姑姑面色不改,只使了個眼神,便有兩人將沈卿懷拉去一旁,喚心倒是沒說什麼,只在刑凳上趴著,沈卿懷就到這時也瞧不出喚心臉上有什麼表情,她好像一直都這般。
“孫姑姑!有錯便認罰這是您教的規矩!”沈卿懷掙開二人的拉扯。
孫姑姑瞥了沈卿懷一眼“沈姑娘,你且問過喚心,她是否認罰?”
沈卿懷不用問都知道,喚心自當是認罰的,她最守規矩了。
孫姑姑見沈卿懷大抵是還沒有明白此時的情形,再次開口道“沈姑娘,您既在宮中便要按照宮中的規矩來行事,喚心未能看好主子是她的失職,發現主子行為有失卻不規勸亦是她的失職,前兩件倒還說得過去,可期瞞主子此為重罪!這若不罰這宮中日後豈不是人人都能滿口謊言欺瞞主上了?!”
“罰!”孫姑姑一聲令下,沈卿懷聽見身後傳來了刑杖劃過空中“咻”的一聲,轉頭看去刑杖恰好落在喚心的身上,喚心死咬著嘴唇,不發出半點聲音。
要是換做先前沈卿懷哪裡會掙不脫攔著自己的人,只是那次昏睡後,力氣好像大不如前了,此時沈卿懷被幾個人攔著,根本沒法阻止杖刑,沈卿懷知道,今日和殷漓出宮的是事情被發現了,孫姑姑不能罰自己也不能罰殷漓,便只能找罰喚心,此舉亦是做給我們看的。
明明先前孫姑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為何今日罰的如此狠?
沈卿懷看向殷漓,殷漓這才反應過來,向前走幾步拉扯過一位攔著沈卿懷的人,沈卿懷見機行事,立馬衝向拿刑杖的人,使出全力推了一把。
這突如其來的力量,讓施罰的人沒站穩,高舉的刑杖一下落了下來,砸在了沈卿懷身上,,而後摔在地上,斷成兩節,姑姑站在寢殿口的臺階上,驚的張開了嘴,連忙跑了下來。
可這哪裡來得及,沈卿懷只覺得眼前黑了一下,頭上劇烈的疼痛感傳來,沈卿懷抬手想要去揉,在抬手的瞬間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沈卿懷用指尖沾了一滴,是血。
孫姑姑見眼前這副情形,慌忙的叫人把沈卿懷扶回殿內,殷漓則是扶起喚心,門口的侍衛瞧著眼都看直了,在宮裡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這麼勇敢的女子。
果然,主僕都是一個性子,一個被杖責也不出聲喊一句疼,一個勇到直接去推搡行罰的人。
孫姑姑跟著回到殿內,差人去喊太醫,沈卿懷聽聞立刻制止了。
“孫姑姑,我知你在宮內責罰只是為了嚇嚇我們罷了,這個點去宣太醫,只怕大家都知道了”沈卿懷用帕子捂著頭,聲音極為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