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懷本準備梳妝好出去轉轉,可誰知這來探望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先是殷漓一大早帶著許多進補的早膳過來,後又是凜南安說秋獵實在無趣跑來躲懶,接著是雲苓放心不下前來診脈,現下又是張慈恩。
本清清靜靜的帳內可算是熱鬧了,因為跟著個賀筠。
“喲,又倒下啦?沈小姐”賀筠幸災樂禍般的笑道,打量著沈卿懷,一點不擔心。
賀筠走上前,像似在聞什麼,四處嗅了嗅。而後目光轉向沈卿懷的藥碗,一把拿起湊近聞著。
“好啊沈卿懷!你往這藥裡放了糖是不!”賀筠轉身就向張慈恩舉報“張哥!沈卿懷往這藥里加了糖你都聞不出來啊?!”
沈卿懷白眼,要不是現在使不上力,高低得給他一拳。
不過沒關係,很快這一拳就落在了賀筠的背上。
“好久不見啊賀哥”同時響起的是落在賀筠後背上拳頭與後背相撞發出的聲音。
賀筠疼的嘴巴張成圓形,左手反過去揉著後背。
張慈恩聽聞快步走上前,沈卿懷連忙解釋道“我沒放糖!我放的是百見和茼靈,這兩味加在一起不影響藥效,還能讓湯藥變甜”
張慈恩走過從賀筠手裡拿過藥碗“我早知道她往裡面加了東西,不影響藥效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賀筠吃了個啞巴虧,沒在說話,只顧著揉自己的後背,沈卿懷笑著做了個鬼臉。
張慈恩給沈卿懷診脈,微微嘆息,也不知是嘆息沈卿懷的症狀,還是兩人又開始拌起了嘴。
“你怎知加百見和茼靈可以使這劑藥變甜?”張慈恩突然反應過來,沈卿懷何時會的醫術?
沈卿懷張張嘴巴,腦子裡飛速運轉如何解釋“我先前無聊,在你的醫書裡看到的”
沈卿懷手裡捏了把汗,先前確實在醫書裡看見過這兩個藥草,只不過不是張慈恩的醫書,而是宋玄知的醫書,百見和茼靈兩類藥用不對便是劇毒,這樣的醫書,應當是宋玄知的才對。
張慈恩也沒有多想,畢竟沈卿懷從前也不常同自己與宋玄知來往,不瞭解誰看什麼書是正常的。
而另外一邊,有兩位還在拌嘴。
“你不是不來秋獵嗎?當日開宴遛的可真快”劉岫白嫌棄一般的說道。
“嘖,就是溜得太快了,錯過了一出好戲”賀筠惋惜,看向沈卿懷。
沈卿懷正疑惑,收著東西的張慈恩倒先開口“賽馬的事,都傳到外面去了?”
“可不,傲雛國長子贈丞相府嫡女心愛寶馬,丞相府嫡女與祁梟國公主賽馬持平,傲雛國長子有意於丞相府嫡女”賀筠說的饒有趣味,越說越來勁。
張慈恩塞了一劑藥丸往賀筠口中,賀筠差點被嗆到直咳嗽。
“張慈恩,你要毒死我啊”賀筠嘴上這麼說著,嘴裡卻正嚼著。
“怕我毒死你,你還嚼”張慈恩瞥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的藥包沒在意,後又將一張寫著藥方的紙遞與喚心。
“喏,這是引鵲樓近月的盈利明細,還請沈老闆過目”賀筠將賬本遞給沈卿懷後,跟著張慈恩向外走去。
沈卿懷見劉岫白還站在那,疑惑問道“有事?”
劉岫白想了一番說道“我和簡逾要往南境去了,許成言是送去學堂還是?”
沈卿懷端起放在一旁的湯藥聞了聞皺眉道“他的意思呢?”
劉岫白一愣,不知道沈卿懷口中的他是指誰“誰?”
沈卿懷坐久了有些費神,現在說話都有些費力氣“簡逾”
“簡逾說你帶回來的孩子,自然要問過你才是”劉岫白等著沈卿懷的回答,可見她有些說不上來話“你先想著吧,過幾日再給我們答覆”
“許成言想和你們去嗎?”沈卿懷問道。
“那是自然”
“那便讓他同你們去吧,南境不比京城,你們要照看好他,功課不許落下”沈卿懷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
劉岫白走到門口,突然轉身“需要叫慈恩哥來嗎?”
沈卿懷搖搖頭,示意他離開。
秋獵結束,沈卿懷也回到家中,爹孃看出沈卿懷氣色不好成日裡的送藥膳給沈卿懷吃,張慈恩和宋玄知更是交替的來府上,凜南安與殷漓也都要離開傾雲城回到各自家中去了,臨走時到府上探望沈卿懷時還不忘聊些這幾天聽到的八卦。
“你可知外面傳的有多離譜?竟有人說你與南安賽馬是為了爭奪謝琛”殷漓的表情沈卿懷看了都忍不住發笑。
“我才看不上他呢,倒是他想來探望你來著,被丞相給回絕了”凜南安一副有多遠離多遠的表情讓殷漓學的有模有樣。
“要我說,簡逾不錯,還有張慈恩,謝琛人誰知道他肚子裡裝著什麼花花腸子,我生平最討厭這樣的人了”凜南安撇著的嘴都快到後腦勺了。
“我倒是覺著謝琛這人蠻有禮數的,與浮景往來這麼多國客人裡,除我們之外也就他還記著要來探望卿懷姐姐了”殷漓似是覺得說了太多壞話不好,又認真分析起了這人的好處。
“拉倒吧,我覺著他就是想傍著卿懷,他一個長子在傲雛國哪有什麼地位,可沈卿懷不一樣,她雖為丞相之女,可誰不知這待遇與公主別無二致?”凜南安認為自己分析的有理,還點點頭。
沈卿懷似乎想到什麼有些擔憂的看向凜南安“你回去要緊嗎?可得照顧好自己”
凜南安知道沈卿懷是擔心自己“這是我的責任,你放心,我不會倒下的,再說了這不還有你們浮景的二位醫聖嘛”凜南安揚起嘴角笑著,就好像這場病役明日就能徹底消失不見一般。
“南安,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寫信來,我爹爹人很好的,繁城雖比不上他們兩國,可我們錢倒是有很多的,我們可以幫你採買所需物品”殷漓那股子傷春悲秋的性子又上來了,凜南安平常最討厭這些,可此時卻也動容。
凜南安眼睛已經泛紅,壓著哭腔“你們擔心什麼!我凜南安好歹也是馳騁過沙場的將軍,這點事難不倒我,倒是你們,小心過於憂思會變老!”凜南安雖說的輕巧,可淚水已經包裹著眼珠,稍微一低頭便落了下來。
“我來這一趟沒收穫到什麼,還好認識了兩位朋友,也是值了”殷漓早已哭的不成樣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拿出兩個荷包。
“這裡面裝著平安符和一個靈符,必要的時候會保護你們的”殷漓將荷包分別遞給二人。
沈卿懷接過荷包,由針腳便可見,繡這荷包的人費了不少心思,荷包封口處的裡襯還繡著一個懷字,這荷包散發著淡淡的香味,許是用什麼東西浸泡過些許日子才得有這樣的味道。
“不和你們扭扭捏捏了,再不啟程要趕不回去了”凜南安起身離開,頭也不回,快走到門口時高聲說了一句“待疫病消失,我再請二位來我祁梟國做客”說完,身影便消失在門口。
聶幽沒過多久也來找殷漓,沈卿懷陪著殷漓走到門外卻還拉著沈卿懷的手。
“郡主,該啟程了”聶幽無奈,緩緩說道。
殷漓一把抱住沈卿懷,沈卿懷先是一愣,而後又輕撫殷漓的背,像是哄小孩一般。
“等我身體好些了便去繁城找你玩,到時,你可得好好招待我”沈卿懷溫溫柔柔的說著。
“好!你還得教我騎馬!直到我學會為止!”殷漓哭的抽噎著。
沈卿懷再輕輕拍拍殷漓的背,二人分開時,殷漓坐在馬車上從車窗探出頭直揮手,直到身影變成豆大點,再消失在視線中。
兩人走後,沈卿懷隻身回到屋中,心裡空落落的,本想找小桔說說話可小桔也不在身邊,近幾日秋獵都是由喚心在身旁,喚心的性子與沈卿懷不同,與小桔更不同,她多數時候都是像一位夫子,時常提點著沈卿懷的一言一行。
沈卿懷叫喚心備了車,準備前往溪雲亭,先前聽小桔說,自己失蹤後是從那被發現後帶回來的,哦,準確的說,是之前的沈卿懷失蹤後。
沈卿懷下馬車便看見溪雲亭,心下想,古人果然會選址,這地方也太美了,竹林錯落有致的排列著,木頭架起的小路通往小亭,小亭右側的拱橋連著木屋,屋前掛著帷幕,風一吹便飄了起來。
沈卿懷在亭中坐了一會兒,覺得身心都舒暢了,休息片刻後,沈卿懷在周圍轉了轉,卻沒見任何不妥之處,心想也是,這麼久才前來探查,就算有什麼蛛絲馬跡也早被這風吹日曬給磨沒了。
沈卿懷正在亭中托腮發呆,喚心走向前來規規矩矩行一禮“小姐,午時程公子要來府上,我們該啟程回去了”
沈卿懷聽聞才想起,每日午後是要學書的時間,可自己早已把當今詩詞歌賦背的滾瓜爛熟,倒也沒有必要再成日這樣學下去,沈卿懷起身將身上的灰塵撣去。
到府上時,程家的馬車已停在門口,沈卿懷心想竟來的這樣早,喚心扶著沈卿懷下了馬車進門直走向學堂。
程書琰拿著竹簡端坐著,沈卿懷從一旁繞過去,喚心布好筆墨便退到學堂門口站著。
沈卿懷拿起筆思索了一番,抿嘴正想著如何開口,程書琰先將竹簡放下,側過身對沈卿懷說道。
“聖上說自打你生病好轉起來,似乎有些禮數忘了?”程書琰注視著沈卿懷。
“呃,好像是吧”沈卿懷心想,我哪裡學過什麼禮數啊,每一次施禮都是照葫蘆畫瓢,誰知男女行禮有別,秋獵的時候竟照著學他們去了,可惹得幾位嚼舌根子的人笑話。
程書琰瞭然“明日入宮吧,教習姑姑會教的”後又接一句“我與你同去”
沈卿懷聽聞心裡一咯噔,蒼了天了,這學習禮數可比讀書都要枯燥乏味,沈卿懷扶額搖搖頭嘆息。
“可是身體有何不適?”程書琰見狀微皺眉問道。
“無礙無礙”沈卿懷現在哪裡還有心思放在詩書上,宮裡的姑姑是何習性,沈卿懷從前可都是在網上看過的,想來之後的日子都不大好過了。
沈卿懷人在學堂心在街坊,程書琰自顧自的研讀完放下竹簡後,轉頭看向沈卿懷,竟發現她在發呆,沈卿懷似是感覺到目光,側過頭正好與程書琰對上眼神。
“讀完啦?讀完了好,那就散了吧!”沈卿懷起身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
程書琰見狀嘴角勾起笑了,自己都不曾有感覺到。
喚心走上前將沈卿懷抄寫的詩書收起,程書琰順勢拿過後翻看了幾張,竟寫的都是有關於吃喝玩樂的詩詞,而沈卿懷早已跑出學堂不知去向了。
沈卿懷走到自己屋前將門推開,整個人都愉悅了起來,坐在梳妝鏡戴著髮釵,腦子裡想著一會兒吃什麼,裝束好好後跨門而出恰好碰見小桔,眼見小桔抱著一堆衣物走來。
沈卿懷拉過小桔“走,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桔知道攔不住沈卿懷,只道“小姐,我還要給您收拾衣物呢”
“哎呀,什麼時候都可以收,不急這一時”說罷,沈卿懷從小桔手裡拿過衣服,遞給另一位從身邊路過的侍女,示意她把衣服拿進屋,拉著小桔就朝大門口走去。
從書堂出來的程書琰恰好看見這一幕,想來也是奇怪,沈卿懷自打病癒之後脾性與從前大不相同,就連生活方式都與從前不一樣了,以前哪裡能見著她出門?
沈卿懷和小桔直奔霖粹樓,因快到傍晚的緣故,霖粹樓已經快要坐滿了,沈卿懷帶著小桔找了一個散桌坐下開始點菜。
“這幾道菜現在可以上,剩下的一會兒裝食盒裡帶走”沈卿懷囑咐店小二道。
“小姐,等我們吃完回去,丞相和夫人早已用過晚膳了”小桔撇撇嘴,以為沈卿懷是要給家裡人帶回去。
“誰說我要帶回府上了,我這是一會兒要帶去給三位大忙人的”
小桔左思右想沒明白沈卿懷說的是誰,此時一位男子順勢坐在了沈卿懷旁邊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