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抹了一把硬擠出來的眼淚。

“要麼，和倩倩結婚，要麼，給倩倩補償，這麼些年，村上都以為倩倩是許給你的，拖到這麼大了還沒有好親事。”

司芙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

司霖和司月暗戳戳的把電視關掉，湊著耳朵過來聽。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司老爺子冷哼一聲，他相信斯晏會處理好的。

李斯晏扶了扶眼鏡框，瞳孔泛著寒光。

“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司芙差點繃不住笑出來。

真會比喻。

被形容成癩蛤蟆的倩倩臉色變了又變。

沒辦法嘍，誰讓你和這個沒臉皮的女人一起來坑我們。

罵罵你癩蛤蟆也無所謂啦。

齊玉不理他，自顧自的說。

“我們要的也不多，一百萬，五十萬是這麼些年倩倩為你受的流言蜚語，另外五十萬是給思樂的，你這麼多年沒盡到照顧你舅舅的義務，思樂替你承受了，你得補償她。”

這話說的多無理啊。

李斯晏背往後靠了靠，將司芙的手抓進上衣口袋摩挲。

“我要是不給呢。”

這點錢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以往他只有一個人，現在他有司芙了，不可在為了他人不顧自己了。

齊玉撐不住了，以往都是有吳玉成那個瘸子在，這小子還能看點情面。

這次說什麼吳玉成都不跟著來了。

“你這個無情無義的。”

李斯晏若無其事。

“我本來和你就沒情義。”

眼看母親落了下風，吳思樂也加入進來。

“表哥，你怎麼這樣對長輩。”

李斯晏抬起眼皮看她，他知道齊玉把她帶來的意義何在。

已經十八歲的吳思樂和他過世的母親吳冰嬋長得很像。

圓圓的眼睛，黑瞳孔裡不夾雜一點雜質，生氣的時候眼睛瞪得更圓了。

可惜啊。

只是長得像而已。

吳思樂在齊玉的薰陶下，勢力小家子氣，看似張揚卻掩蓋不住骨子裡的自卑，不講理的時候只能用更大的聲音遮掩過去。

吳冰嬋和她不一樣。

小村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女學生，梳著麻花辮，愛笑，背永遠是挺得直直地。

吳思樂看李斯晏的表情，以為他動容了。

她抬手撫摸垂在肩頭的兩條麻花辮。

原來長得像那個沒見過的姑姑還是有好處的。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司老爺子和李斯晏幾乎是同時嘆氣。

她們不一樣。

“還長輩呢，有這樣的長輩？”

“要錢的時候想起來了，其他的時候就是拖油瓶，你們要點臉好嗎？”

司芙板著臉，周身的氣勢竟和李斯晏相差無幾。

司芙有樣學樣的。

“要錢沒有。”她伸手問司遠亭要來手機。

“喂，物業啊，來兩個人，不，三個，我家有非法闖入的人正在勒索我們呢，快來救我們。”

齊玉慌了，她還當李斯晏是那個被她欺負的吃剩飯的孩童，驟然發現他已經長成了有勢的大人，面對她，也不會再有害怕。

物業來人很快，畢恭畢敬的請他們出去。

齊玉使出了絕招，想用頭一邊一個把兩邊的人拱倒，沒料到人家是練過的，沒把人家推倒不說，自己的腦瓜子還隱隱作痛。

這番場景跟吳思樂想象的天差地別，她一邊拉著齊玉一邊對李斯晏大喊，眼淚水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表哥，你看到我不會想起姑姑嗎？要是姑姑還在知道你這樣欺負她的侄女不知道會有多心疼。”

吳思樂是聽母親齊玉說的。

吳冰嬋一直盼著弟弟早點娶媳婦給她添個小侄女，當初吳玉成領著齊玉回家的時候，那時候已經有穩定工作的吳冰嬋給她買了一份厚重的見面禮。

齊玉來之前告訴女兒，不得已的時候就使出這一招。

司芙心疼的看向他。

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消費過世多年的親人，她每說的一句話都像是拿著一把鈍刀子在李斯晏的心口不停地剜。

在和他們這樣的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他過著怎樣的日子。

“如果媽媽還在……”

“如果媽媽還在，估計也不想見到你這樣的侄女。”

他表情淡然，輕飄飄的說了兩句話。

吳思樂的臉色像豬肝一樣，顫抖著嘴唇半天也沒蹦出來幾個字。

把這群人趕走後屋裡面才安靜了一點。

李斯晏有些歉意，這麼些年因為他的原因，齊玉上門不講理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始終無法斷絕。

司老爺子也曾告訴他，雖然舅媽是個不講理的，但他舅舅是的確可憐。

他將司芙的手鬆開，正式的和他們道歉。

林清希第一個把他扶起來，“這也不怪你，人家要壞我們還能把她掰好啦，別放在心上。”

司芙直性子，可見不得這種膩膩歪歪的場景，一把就給他拽了起來。

“是啊是啊，不怪你。”

無錯書吧

司老爺子打趣，“阿芙知道心疼人了！”

司芙快速白了李斯晏一眼，“哪有。”

李斯晏不語，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得意的笑容，司芙更氣，伸手在他胳膊內側一擰。

司霖補刀，“我也覺得有。”

司芙追著他滿客廳跑。

笑聲悠長。

-

司芙和李斯晏回家的時候，一家人站在院子外揮手。

雖然只隔了幾公里，但是內心還是有些不捨得。

司芙一出門手就被李斯晏牽了過去，司芙甩也甩不掉。

“你豔福不淺啊，娃娃親都定了兩家。”

司芙這話有種事後算賬的意思在裡面。

李斯晏直直地向前方看，不說話。

林清希跟在後面訓她。

“阿芙，別老提那討厭人的事。”

司芙算是看透了，李斯晏就是一個綠茶，怎麼連她媽都覺得他很脆弱的感覺。

剛剛懟人的時候明明挺帶感的。

現在怎麼像個鵪鶉。

一見到長輩就聽話唄。

把這對小兒女送走，一行人進了屋。

過了一會兒，司霖悄聲走出來。

他手裡別了一根菸，菸圈在他身側縈繞，勾勒出淡淡的憂傷。

司月沒幾分鐘也跟了出來。

見他是在抽菸，走上前從他手裡奪了過來。

“又抽菸，身體不想要了嗎？”

她皺起眉頭，言語中盡顯關心。

司霖其實是他們這一輩孩子裡最好看的一個。

桃花眼，薄唇，一笑，眼眸中波光轉動，不知有無深情。

他拍拍司月的肩頭。

“這個妹妹也長大了，都會關心哥哥了。”

司月卻不叫他哥，只喊司霖。

“司霖，我原本以為司芙和李斯晏會不合適，今天一看，還挺般配的，一個沉默但有理智的辯駁，一個多話適時的開口。”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司芙還是對她有點敵意，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司霖笑。

李斯晏啊，為了和他這個小妹相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

二樓司老爺子房間。

儘管這麼多年不願承認自己老去，他也慢慢地發現，頭花花白的速度已經趕得上歲月流逝了。

五十多歲的時候出現白頭髮，他還可以染個發遮掩一下。

六十多了，他也沒心思去折騰這些了。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撫摸書桌玻璃片下罩著的照片。

手指停留在了一張合照上。

合照裡的女人明媚迎著陽光，在一群人中央顯得分外耀眼。

“你的兒子和我的小孫女處的可好了，”

“要是你還在就好了……要是你還在就好了……”

他的背脊彎曲，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紅磚色的木質地板“啪嗒”一聲，落下一顆顆眼淚珠子。

他的聲音也慢慢隨風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