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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耕半讀的日子結束了。當時在初中學習的時間,是國家規定的兩年制。這時全國大中院校,已多年停止招生和無限期地關門。不管是普通中學,還是農業中學的畢業生,唯一的去向就是上山下鄉,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向黃土地要糧食,為國家建設做貢獻。
正值畢業的時候,大街上和學校牆壁上都張貼了好多的標語,還掛了很多的橫幅:“上山下鄉光榮”“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到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等口號,一時間成為街談巷議。
同學們剛離開學校,便主動到居委會報名,要求下放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快,第一批下放的學生名單中,農業中學比例最多,潤澤他們班上就有十幾名同學。
那天,鎮政府專門召開“熱烈歡送第一批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大會”。整個大戲院內外紅旗招展,鑼鼓喧天。大會上給每位下放學生,戴上了大紅花,發了一個筆記本。潤澤班上一位下放的女同學,代表所有下放的學生,在大會上發言表決心,下放學生家長也在會上發言表態,還有前來接收下放學生的生產隊長,代表貧下中農講了話。開完會,各所中學幾十名第一批下放學生,每人胸前帶著鮮豔的大紅花,揹著行囊,攜著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在父母的陪伴下,穿過夾道歡送的人群,跟著前來迎接的生產隊長,離開了生養他們十幾年的故土,要到那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農村安家落戶。
農業中學的十幾個男女同學,被安排落戶在同一個生產大隊,分隔不遠的兩個生產小隊裡。
這天,潤澤不但參加歡送下鄉知識青年大會,還幫同班的幾個同學,背行囊,拿物品,一直送到他們被安置的生產隊。剛到生產隊的村頭,便見到一大群男女老少,敲著鼓打著鑼,放著鞭炮,很有節奏的呼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在生產隊長和會計的帶領下,潤澤跟著同學們走進了生產隊,早已安排好的房屋,幾個女同學分別住在兩戶貧下中農家裡,男同學集體住在生產隊破舊的倉庫裡。庫房的牆是用土砌起來的,房子上面都是用麥稈或稻草鋪蓋的。雖說很簡陋,還有一股黴味,但是屋子裡面還是打掃的乾乾淨淨。
昏黃的太陽就要落山了,生產隊長帶著幾個村上的貧下中農,來到“知青”住宿點,把同學們召集起來,一個個點好名,將大家分到貧下中農家裡吃飯。潤澤見同學們都被貧下中農接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間也不早了,他便提前和每個同學握手告別,自己就快步加小跑,向回家的方向趕去。
晚上睡覺時,潤澤還是想著白天送同學們去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所見所聞,在他腦海裡翻騰,特別是生產小隊,安排給同學們住倉庫,牆面都是用黃泥巴刷的,床是用大土塊砌的,地上是高低不平的土疙瘩,空空如也的房屋,看上去不髒不亂,可屋子裡黴氣溼氣太重,大家就在這樣地方安家落戶。日復一日,吃得了這樣的苦嗎?長期下去,能在這樣的地方大有作為嗎?想著想著,潤澤不寒而慄,不由得為這些已成為“下鄉知青”的老同學們擔憂起來。
當時由於國家有政策規定,凡不滿十五週歲的應屆中學畢業學生,下不下放,根據自己意願,如態度堅決、積極要求到農村插隊落戶的,政府會歡迎,積極幫助安排去離家近些的生產隊。自己不願意下放的,政府也隨個人志向,不作硬性規定和要求。而潤澤正好符合政策規定,不滿十五週歲,加上自己本身不願意到農村去安家落戶,所以也就沒有被下放到農村,算是躲過了一劫。
同學們都下放到農村去了,唯有潤澤還留在家裡,他除了到社會上找一些零活做,也就是堅持畫畫。白天一邊在外面畫寫生和速寫,一邊看看有沒有單位需要做零活。晚上回到家裡,就想靜下心來好好畫素描和臨摹,可家裡的地方太小,十幾平方米的屋子擠了五六個人,自己連擺張桌子畫畫的空間都沒有,潤澤也想了很長時間,決心自己動手,在自家房屋後面再建造一間房子,來改變一下家庭居住擁擠不堪的現狀,同時給自己建造一個畫畫的空間。
潤澤是個意志堅強的少年,一旦目標明確,下定決心,就會付諸行動,絕不會向困難屈服,就要幹到底。他準備將房子的土建先做好,每天很早起床,一個人扛著鐵鍬,拿著自己製作的土坯框,去池塘邊、小河邊或有水,也有空地的地方,在那裡開挖泥土,將水放進到泥土之中,正好淹沒到剛挖好泥土上面,等到第二天泥土被水浸透,把找來的一些稻草、稻殼和草沫放入泥土裡面,用腳來回使勁地踩,等到草與泥土踩在一起的時候,再用鐵鍬一次次地翻過來,直到泥土和草都連在一起,才在平坦的空地上開始製作土坯,有時一天下來能夠做到五六十塊土坯。等到土坯完全曬乾後,再用刀將每塊土坯,一個一個修理整齊搬回家,如遇到下雨天,就馬上用塑膠布、蛇皮袋或能防雨的東西,蓋嚴實沒有曬晾乾的土坯,防止前功盡棄。
潤澤起早貪黑,不怕艱辛疲勞,連續苦幹兩個多月,製作了近兩千塊的土磚坯,完全能滿足建一間房子的需用。土磚坯制好後,潤澤又利用夜晚時間,請幾個好友來幫忙,將火車站、工廠和單位廢棄的石塊、煤渣等,運回來做房屋的牆基,既不花錢又堅硬牢固。正要準備用這些土坯來蓋房子時,一天中午,一位供銷社的人,來到家裡跟潤澤父親說:“你家孩子很能幹,製作了這麼多土磚坯,我們供銷社想全部收購,每塊土磚坯兩分五厘賣不賣?” “不賣!”父親考慮到小小年紀的潤澤,為制這些土坯磚吃了太多的苦,便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絕。
“爸爸,賣!全賣給他們,力是浮財,去了又來,我再去製作就是了。”潤澤很乾脆的跟父親說道。
父親就依了潤澤,再沒有說什麼了。供銷社來的人,當場點好土磚坯數量,給了父親二十幾塊錢。
辛辛苦苦製作的土磚坯全賣完了,但是房子還是要蓋的。潤澤又繼續跑到更遠的池塘、小溪旁邊,開始製作更多的土磚坯。一是準備蓋房子砌牆用,二是打算賣一些賺點錢,解決蓋房子的材料費。
就這樣,沒有花銷一分錢,僅憑潤澤的一雙小手,兩個肩膀,將一間房子蓋了起來,同時,還給家裡前後兩間房屋圍了個院子。
房子蓋好了,可待在家裡也不是長久之計,既沒有什麼事情好做,又無經濟來源,不能全靠父母那一點微薄的工資,養活一家六七口人。怎麼辦呢?自己是個男子漢,整天待在家裡吃閒飯,見到左鄰右舍,自己也會難為情。
怎麼掙錢養活自己呢?怎樣活得有尊嚴?活得有人格風采?思來想去,潤澤認定路在畫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