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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暴風雨過後,火辣的太陽又搶著出來,同學們正在球場曬稻子,班主任老師急匆匆地跑過來,老遠就叫著潤澤的名字:
“校長找你,叫你馬上到他辦公室去一下,有事情要告訴你。”
“老師,什麼事情這麼著急呀?”潤澤楞了一下問道。
“不知道。趕緊走吧,去遲了校長會發火的。”班主任老師急吼吼地說道。
他跟著老師後面,一邊走一邊在想,自己沒犯什麼錯誤,勞動也很賣力,會有什麼事情呢,難道因為家庭出身問題?還是…… 剛進門校長就說:“上面給學校一個名額,參加省藝術學校表演班招考,學校決定叫你去縣裡參加預選。”潤澤聽了以後,並不是特別高興,他知道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能,但是學校已決定,只能無奈地服從。
沒幾天,學校通知他去參加縣裡預選考試。這天,他早早地來到縣文化館,很多學生在家長的護送下湧動,而他,孤零零一個人在招考辦門外等候。大約一個小時後,監考老師叫到他進去,先是朗讀一首毛澤東詩詞《沁園春·雪》,又唱了兩首革命歌曲後,幾個監考老師,在一起嘰嘰咕咕幾句以後,一位負責的老師說:“好了,潤澤同學,你可以走了。”剛跨出門,一下子湧上來很多學生家長,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問這問那,他吱吱唔唔,不知道如何應答,趕快衝出重圍,跑出了縣文化館大院。
一個星期天晚上,班主任急急忙忙來到潤澤家,激動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來通知了,全縣預考選中了兩名,潤澤你要好好準備,參加省裡面試噢!”
這個喜訊,對當時已心如死灰的潤澤來說,無疑是一場春雨,是一陣和風,是一針興奮劑。潤澤一家人也為此事而眉頭舒展開來。
幾天以後,潤澤帶上乾糧,獨自來到省藝術學校參加應試。看到藝校裡裡外外人山人海,他開始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才知道送考生的家長和親朋好友,比來應考的學生還要多好幾倍。他穿過好幾道人牆,終於找到了表演班的考場。時間還早,便在校園裡東望望西看看,無意中來到了美術班的考試地點,從窗外看到教室裡擺著很多石膏像,老師們正忙著一些考前現場準備工作。當時他心裡想,要是能考美術班該有多好啊。不知不覺將教室門推開,幾個老師見他突然闖進,異口同聲地說:“考試還沒有開始,你怎麼進來了?”潤澤好像沒有聽見似的,雙手拿著應考表演班的通知,向老師懇求地說:“我可以考您們美術班嗎?”頓時,幾個老師的目光直射在潤澤的身上,一個留著長髮和小鬍子,近六十歲的老師,看了看“通知書”,說:“你會畫畫嗎?”
“這裡的石膏像我都會畫,還經常給同學和大人們畫肖像。” 潤澤回答道。
“時間來得及,給你二十分鐘時間,給我畫個素描怎麼樣?” 留著長髮的老師看著手錶說道。
“好!”潤澤高興地回答道。
還沒有完全畫完,現場幾個老師在他身後議論:“準確,線條流暢,神韻抓得準……”畫好後,那個留長髮和小鬍子的老師,拿過潤澤畫的素描,邊看邊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好,好!” 又問潤澤:“你畫過速寫嗎?”
“我經常畫。”潤澤自信的回答道。
老師立馬要他寫下家庭地址、姓名和就讀學校。在離開之前,他又懇請要求參加美術班考試時,一位年輕的老師說:“你已經考過了,不需要來了,到時會通知你們學校的。”潤澤聽了之後,高興得連跟老師們說聲“謝謝”都忘了,一溜煙地跑到藝術學校草坪上,翻了幾個空手翻後,靠在菩提樹下,呆了很長時間才緩過神來。
一天天過去了,他天天等、夜夜盼,也沒有等來藝術學校的訊息。後來,班主任老師私下裡,向潤澤道出了實情:“藝術學校美術老師說你有繪畫天賦,幾位老師很喜歡你,還專程來縣裡和學校好幾趟,最終是因為你家庭成分高了一點,政審上沒能透過……”聞聽此言,潤澤如同晴天霹靂轟然襲身,好幾天茶飯不思,神情沮喪。
潤澤已臨近陽光明媚的花叢,猛然掉進無情的冰窟,小小年紀的他,很難承受如此嚴酷的傷害,很難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挫折,他極度悲傷,躲在無人的角落放聲大哭,讓淚水沖刷心頭的傷痛。
一天,他想起《國際歌》裡的一句歌詞:世上從來沒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決心振作起來,調好心態,迎接人生更大的風雨和挑戰。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煎熬,笑容又回到潤澤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