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木子的新書趕在小年上市了，她給姚童語寄了一本親籤的樣書。扉頁上寫著：“你若盛開，清風自來。相愛不易，但不要忘了做你自己。”
因為身份尷尬，姚童語和於木子這輩子大概做不了知心朋友。但要是說生命中對姚童語影響最大的女人，除了家人，就是於木子。
姚童語自己的書正文部分米奇加班加點給她畫完了，連封面封底圖都設計好了。但書號沒申請下來，出版社那邊意思是等年後再說。
原本是等著這筆版稅過個好年。搬家，買新衣，打紅包事事指著這錢。這下子又要節衣縮食過日子。
姚童語在家接到房屋中介的電話：“姐，你上次說想看金陽小區的房子出來了一套，您要不要來看看？”
姚童語看了一眼陽臺上喝茶的父親，躲到廚房裡去接電話。“能不能幫我壓一壓？我想年後再租。”
“喲。這我可做不了主。您知道金陽小區是學區房，搶手得緊。”
“你跟房東說，我沒孩子，不佔她家學位。”
“我可以跟房東說一聲，但不敢跟您保證。我聽房東口風，是想盡快租出去。我同事手裡好幾個人在排隊等著看房呢。要不是您之前特意跟我打過招呼，這房子早就落別人手裡了。要不您先來看看。”
“好。我下午來看看。”
姚童語掛了電話一回頭，發現姚金龍就端著個茶缸站在她背後。
“哎喲。你嚇我一跳。爸，你走路怎麼沒聲啊。”
“是你打電話太專心了。”姚金龍給茶缸裡倒滿熱水，“想搬出去住？金陽小區是老小區，為什麼要選那？”
“那離您這不是近嘛。您有什麼事，我遛個彎就到了。而且老小區也便宜。”
“你媽要是在，你肯定不會想搬吧？說到底，就是不想跟我這沒用的老頭子住一起。”
姚金龍臉色不是很好看，姚童語怕他誤會自己搬出去是不想管他。連忙攙著她爸的手臂，用他最想的事哄他，“爸，您看。我這雖說是離了，之後總歸還是要嫁的。總住孃家也不像回事。”
“哼。”姚金龍推開她的手，拄著柺杖顫顫巍巍進了房。
姚童語嘆氣，這個老爸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午睡起來，姚童語發現自己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牛皮紙信封，開啟看到裡面裝著一沓厚厚的粉色鈔票，點了一遍，整整三萬塊錢。
她拿著錢跑到客廳，見姚金龍坐在沙發上專心看電視。
“爸，是你給我拿的錢嗎？”
姚金龍頭也不回，“不是我。是田螺姑娘。”
聽他面不改色地開玩笑，知道他心情不賴，姚童語坐到沙發上抱著老爸胳膊搖晃，“幹嘛突然給我錢。”
“你不是急著要訂房子嗎？拿白條去訂啊？”
“……您不生氣我要搬出去？”
“我恨不得你馬上搬出去！每天睡得太陽曬屁股都不起，我看得頭大。早走早清淨。”
姚童語知道老爸是在說反話，更緊地抱住老爸胳膊，“這錢我會還的。過完年拿了稿費馬上就還。”
“那是肯定的，這是你姐剛幫我討回來的棺材本。你別想賴。你趕緊地從聞鶴那把你一半財產拿回來，過得這緊巴巴的日子像什麼樣。還有啊。金陽小區就別去看了，都是老破小，你又不要學區房。去看幾套條件好點的，但還是要離廠裡近啊！隔兩天過來看看，我可不想死在家裡沒人發現。”
老人獨居最怕就是突發疾病。從李蓮珍走了後，姚金龍就翻來覆去地幻想自己的死狀，越想越覺得怕。私心裡，他不願意童童走。可知道兒女長大留給自己的永遠只有一個背影，沒法綁著她們過一輩子。
這時候他又開始由衷羨慕老兩口裡走得早的那個，真省心啊！
姚童語收拾收拾就和中介出門看房去了。
姚金龍守著空蕩蕩的房子，回望了一眼牆上李蓮珍的黑白照片。“老伴啊。你要先走一步是不是就是看到了現在的樣子。晚走的那個，討人嫌吶。”
姚童語請姚纖語出來幫她一起看房，給點參考意見。
她們看了幾套房子，姚童語不是嫌裝修不好就是嫌房租太貴，要不就說人風水不好，樓上鄰居太吵。要不就說朝向不好，曬衣服都幹不了。
而且所有不好聽但實在的想法都是當著中介和房東面直說的，給中介都弄得下不來臺，房東臉色難看得就差沒拿掃帚把她們趕出去。
以往挑刺的活兒都是姚纖語幹，姚童語有意見從來不敢當面提。今天就跟轉了性一樣，讓姚纖語大為震驚。
一下午跑下來，一個讓她滿意的都沒有。
倆人告別中介找了個咖啡廳去喝下午茶。姚纖語點了一杯冰美式，她記得童童只喜歡喝甜的，要給她點一杯拿鐵。姚童語攔住她，表示和她一樣冰美式就行。
“你不是喜歡喝甜的嗎？”
“也不是一點苦不能吃。”姚童語指著門口的海報，“主要是今天冰美式買一送一，咱過日子主打還是一個價效比嘛。”
“你是真長大了。”
換以前，就算只拿著4000月薪，姚童語都從不肯降低自己生活品質。吃喝玩樂能把工資用出四萬的水準。一半是聞鶴補貼，一半是孃家幫襯，姚童語的字典裡就沒有“省”這個字。現在還會為自己未來打算了。
倆人落座，姚童語攪著面前的冰美式感慨道：“以前跟爸媽住，結婚後是聞鶴選的房子，真沒想到找個符合心意的房子這麼難。”
“就你這麼挑。你原先和聞鶴結婚的房子怎麼選的？我記得你們那時候一禮拜就買了現在的婚房。”
姚纖語不問，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那時候，房子是聞鶴找的，當然也邀請她一起去看過。但當時她滿腦子都是快點嫁給他，只要聞鶴覺得好，她就什麼都好好好。
其實她不喜歡那套房子，離公司有半小時車程，面積又小。是個老小區，所以街坊鄰居都鬧騰。她也試著跟聞鶴提過自己的意見，但聞鶴說這離地鐵公交站都近，生活配套方便，他們兩個人不需要住太大的房子，街坊鄰居熱情是好事。最關鍵是價格合適。
她的意見都被無形消解，久而久之，她習慣了依靠聞鶴做決定。遮蔽自己的感受，一切以聞鶴的意見為主。
離婚以後，這些感官才開始復甦，慢慢找回自己。
“大概那時候滿腦子都想著聞鶴喜歡就好，忘了問自己喜歡什麼。離婚越久好像越覺得這婚離得值！”
姚纖語打量著面前的小妹，離婚短短几個月確實像脫胎換骨了一樣。
“你最近確實變了。以前你那些小性子只敢在家裡跟家人使一使，出了家門就跟個鵪鶉似的。剛剛跟中介據理力爭的樣子我都快不認得了。”
姚童語想到米奇跟她說的，有話直說，不爽的是別人。有話悶著，不爽的是自己。別以為悶著吃啞巴虧，就有人喜歡你。他們只是喜歡欺負你。
無錯書吧姚童語把米奇的原話複述給小仙聽。小仙一下子就聽出來這話出自誰口，她笑著吸了一口咖啡，“雖然我剛開始不太看好那個紅毛，怕你昏頭隨便找個人療傷。現在看來，是我以貌取人了。”
姚童語慌張地左顧右盼。“別亂說，我現在沒想談戀愛。”
“臉都紅了，還說沒有。”
“你別說我。你和我姐夫怎麼回事？最近滿面紅光的。玩先婚後愛，梅開二度啊？”
姚童語說的那些網文圈的詞彙姚纖語聽不大懂，但梅開二度是聽懂了。她之前沒跟家裡人說過她和簡藏的情況，怕他們有什麼想法。現在她覺得是時候跟家人坦白了。
姚童語聽完她的“無愛婚姻實驗”，整個人呆若木雞，半晌才回過神來，“你說真的假的？你和姐夫剛開始是假結婚？！”
她聲音太大，旁邊的人都看過來。姚纖語趕緊捂住她的嘴巴。“不是假結婚！就是……你可以理解為一種新式婚姻。”
“少來。這套你騙騙自己算了，你這就是找搭子過夥。”
“那簡藏也是這個想法，我們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也沒什麼錯。”
姚童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姐，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裝什麼傻？”
“有你這種想法的人已經是0.000001%奇葩了。論兩個0.000001%的奇葩湊在一塊一拍即合結婚的機率有多小？”
“你的意思是……簡藏在騙我？他不是這麼想的。那他圖什麼啊？”
姚童語環抱雙臂，嫌棄的眼神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遍。
姚纖語恍然大悟：“他圖我？”
“好歹你結婚前也有海後的名頭，怎麼遲鈍得跟個沒談過戀愛的中學生一樣。”
姚童語最喜歡看這種當局者迷的戲碼，她這個一向精明的二姐也有蒙圈的一天。“要不要我告訴你個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