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風輕雲淡的張元申驚駭地看著斑斕巨虎閃爍金光的雙眼。

“你是祖師？”他此刻因為道法的緣故，靈性盡失，法力匱竭，已經無法感知到斑斕巨虎的元神資訊，也無法透過祖宗道脈獲得資訊。

說起來，張元申作為鎮嶽道觀的內部人員、真傳弟子、直系道脈負責人，以最多六品的修煉境界，多年道法一朝鋪設，將外部巴山地脈靈性滅活，將內部祖宗道脈打爛，是他成道之法《原道濟世殺生經》的一次大規模應用。

如果渡過這一次道法施展之後的反噬，他的修行境界必然可以突飛猛進，不說直入洞天高上真的境界，最保守估計也有五品巔峰水準。

一個月時間，從七品真人法師到五品全真大法師，這樣的速度作為一個窮鄉僻壤的野道士而言，即便與大城上州的諸多天才相比，也算得上是才情卓越了。

但在這隻老虎看來，張元申如今蠢得無可救藥。斑斕巨虎撥出熾熱的風，風中傳來忽高忽低的飄渺聲音：“施展伐山破廟之法，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確實有可能飛速提升境界，但值得嗎？”

在斑斕巨虎的耀眼目光照射下，虛弱的張元申連眼睛都睜不開，卻咬牙辯解：“祖師在上，後輩弟子不是為了自己提升實力，而是不忍山民還有養昊宗師承負太多痛苦命運！”

斑斕巨虎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是化身為人必須的承負。”

張元申道：“祖師豈能為一己之私，讓整個巴山脈山民甚至自己的兒子去承擔命運的痛苦！”

斑斕巨虎猛然打了一個噴嚏，撥出氣體在地面砸出一個深達十來米的坑，它莊嚴的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道：“我的一己之私？”

半空中的麻久易嘆息道：“你修煉《太上通感陰符經》，播弄人間命運以助自己成道。我很早以前就勸過你，不要以此經為成道之法，雖然有可能能成就帝君上法，但更多是修煉此法的修士墜入命運的無間地獄輪迴。你看你現在化形為虎，豈不悲哀！”

斑斕巨虎沉默了一會兒，身體周圍的風中再次傳出飄渺聲音：“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這個軀殼就是我的本來軀殼，張鎮嶽反倒是我的一個化形。”

麻久易、張元申聽聞此言，（甚至包括劍籠之中的拜和泰）全都大吃一驚。

斑斕巨虎的飄渺聲音繼續道：“《太上通感陰符經》也不是我的成道之法，只是我化身張鎮嶽的千年時間裡，用它來欺騙靈魅。一百年前，我透過張鎮嶽這個身份徹底勝出，剝離了靈魅大半道行。說起來，人類的修行法門，確實大多是陰險無比。靈魅天性狡詐多變，也著了道兒。”

“吾乃山君，三萬年前巴山脈最高峰得道，那個時候靈魅還沒出世，靈巫峰自然也不叫靈巫峰。”

“此後不知數少年，一頭小小山魈在吾面前殷勤伺候，終於得了轉圜自然的竅門，一步登天，從山魈轉生靈魅。她天賦驚人，頗有手段，不過千年時光，就成為吾之下的巴山脈修行強者。最近萬年，更是將吾踩在腳下，自詡為萬里山川得毓秀，星垂海闊自靈巫。”

“吾自是分外不忿，於是化形為人，去往震旦帝國的人間地界，尋找能制服此獠的手法。《太上通感陰符經》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個手法而已。”

“我用了萬年佈局，終於將靈魅的道行剝離大半。但她最後也警覺過來，逃離了靈巫峰。”

半空中漂浮的麻久易即便身為高上真人，此刻也不禁眼皮直跳：“你一頭老虎，居然也如此老謀深算！”

張元申問道：“那你留下巴山脈的人文道脈是何道理？”

山君，斑斕巨虎身體周圍的飄渺聲音道：“這個人文道脈自然是為靈魅準備的，以信仰和殺戮將其元神束縛在靈巫峰的地祇位格之上，但她最後終是逃了出去。”

張元申澀聲道：“人文道脈只不過是你手中的一個工具……”

“確實只是一個工具。不過，借鑑人類修煉之法，吾百年前感知到了帝君之道，便將巴山脈的人文道脈放生了。你如果不做蠢事，依靠吾透過張鎮嶽這個身份開創的祖宗道脈，好好呵護這裡的人文道脈，百年時光，少說也能達到一個洞天真人境界。為何要妄加揣測，誤入歧途，自毀前程？”

張元申半躺在地，伸手撈了一下灰暗空氣，道：“為何要給張養昊宗師承負如此痛苦的命運？”

山君道：“他乃是一個道法的結果，承負的就是靈魅的狡詐和吾過去的殺戮，主要還是靈魅的。按最初設計，靈魅應該來救她的兒子，即便是道法生成的兒子，也流淌著她的精血。但吾沒有想到，她居然寧可自斬道行，從準帝君境界蛻化為分裂元神，也不靠近這裡一步。”

張元申意氣消沉，問道：“那麼，我又是什麼？”

“你當然是貨真價實的人，你的師傅張百銘也是。吾希望你們能夠將吾用獸類演化的人類帶入人間正軌。吾留下《原道濟世殺生經》，本意就是讓你們能對這些狼蟲虎豹演化的人，進行刪繁就簡、去蕪存菁，正所謂該濟世就濟世，該殺生就殺生，促使它們步入人間正道，同時你們也可以修成正果。只是吾不曾料到，你居然從《原道濟世殺生經》之中解出如此決裂的道法。”

張元申聽到此處，萬念俱灰，徹底躺平，閉上雙眼，靜靜等死。

麻久易說話了，聲音略帶怒氣：“這個道法該怎麼解？還有，巴山脈的人文道脈開闢，我對此有向帝國中樞背書，現在你把地脈滅活，人文道脈破碎，可不能一死了之！”

斑斕巨虎伸爪一撈，看似在此，實際跨越了空間間層，一把將悄咪咪溜出十餘里的劍籠抓了回來，利爪彈出，金色劍光封鎖的劍籠瞬間分崩離析，裡面處於蜷縮空間維度的神座劍主及其神座之劍一千人，瞬間重新回到陽面世界。

“我乃是闞帕神庭的神座劍主，我要求得到修者應有的尊重！”神座劍主即便身高五米，但此刻在斑斕巨虎山君面前覺得自我感覺非常渺小，倒提巨劍，不敢將劍鋒對著巨虎。

“吾自窺破帝君境界以來，很少親手殺人。”巨虎昂首望著天空，視線似乎不停轉移，看著虛空中某個事物，心不在焉地彈爪，奪取了神座劍主拜和泰的手中巨劍。

“吾知你等神庭修者自有破解這個道法的門道，你自離開，但這些人須得留下。如今巴山脈缺人手，正該以此彌補。”

拜和泰金色盔甲金光一閃，怒道：“即便閣下是震旦帝國的帝君修為和戰力，但我闞帕神庭也不是軟柿子。”

斑斕巨虎山君不再理會拜和泰，將巨劍扔到地上，伸爪往空中一抓，穿透一片片間層空間，突然撈取到了在千米高空看戲的餘乾（魂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