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乾睜開眼，乳白色的天花板吊頂映入眼簾，一個小巧的圓球狀攝像頭從天花板的滑軌上悄無聲息趕了過來，泊入餘乾正上方的萬向卡槽，微弱藍光閃爍，同時細微地調整姿態。

“恭喜，你終於醒來了。”溫柔的女聲在身邊響起。

餘乾轉動腦袋，四下打量一眼，不禁微微皺眉，我不是差點被那頭巨大的老虎抓住了嗎？怎麼現在躺在一間醫院病房模樣的房間裡。

溫柔女聲從床頭的揚聲器傳出來。整個房間很大很空曠，大約六十平方米。餘乾躺著的醫療床的床頭靠著牆壁，兩側擺放著體外迴圈呼吸機、心腦血管監測儀器、腦電監測儀等等裝置。床的前方牆壁上是一張貼在牆面的超薄顯示屏，大約兩米多寬，餘乾躺在床上，觀看距離正好。不過，此刻顯示屏是關閉的。

“我這是在哪裡？”餘乾抬眼看著天花板上的攝像頭。

床頭傳聲器的溫柔女聲：“沉餘高速路的醫療中心。”

餘乾又問道：“我什麼時候進的病房？”

“三天前，你暈倒在路邊，昏迷不醒，被巡警發現並且送來了醫院。”

餘乾緩緩地坐起來。醫療床自動調節，適應著餘乾的姿態，形成了一個摺疊椅狀靠背，讓他能更舒適地坐著。

餘乾摸了摸自己的胳臂、下肢和軀幹，除了手背的一個靜脈輸液針孔之外，沒有發現其他傷口或者外傷痕跡。他想，我似乎是跑步的時候被一輛泥頭車給撞了，居然沒有一點外傷？

“你可以將監測儀的導線拔下來，今天你該出院了。”床頭揚聲器的女聲道。

餘乾一邊拔身上貼的導線感測器，一邊皺著眉頭想，這個病房看起來就不便宜。他問道：“這裡的醫療費用不便宜吧？”

“不便宜，但我們這裡是當時距離你最近的可以醫療救護的地方。送你過來的巡警說，查了你的身份，你有足夠的醫療保險，完全可以覆蓋此次的醫療費用。”

“能不能告訴我那位救了我一命的巡警聯絡方式，我要感謝他。”

“你的移動通訊終端裡應該有儲存他們警局的聯絡方式，為了查詢你的身份，他用你的終端撥打了一下警局電話，不是那個通用的報警號碼，而是警局辦公室的一個號碼。你的手機在房間門口的立櫃裡面，與你的其他衣物放在一起。”

“我的醫療報告在哪裡看？”

“你可以在出了病房之後，朝左邊走廊直走，走到盡頭的大廳是住院部的公共辦公區，你可以找那裡的機器人助理，它會幫你取出醫療報告，紙質和電子版本都可以。”

餘乾輕微地眯了眯眼，無人醫療中心，我以前還沒有見識過。一邊想，一邊走到房門側方的立櫃處，開啟所有的櫃門，他看到懸掛在櫃子裡的灰麻色粗呢套裝和藍色調領帶，不由得停頓了兩秒。

這是我的衣服？

他摸出套裝衣服口袋裡的手機，輕輕展開，心裡苦笑，又是我沒有用過的柔性可捲曲腕錶型手機……開不了機，需要充電。

洗漱之後，餘乾不動聲色地用“自己的”套裝替換了病號服，並略有些笨拙地繫好領帶，再穿上襪子，套上油光錚亮的黃色雕花皮鞋。

餘乾站在落地穿衣鏡子前面，打量著鏡子裡面的“陌生人”。

這是我，但確實不是我。餘乾心裡想著，但他沒有在面容上露出一丁點錯愕。

餘乾拿起充好電的手機，卷在手腕上，又拎起硬殼帆布材質的灰麻色公文包，倒是跟套裝的色調很搭的樣子，他道：“我可以看看電視嗎？來這麼高檔的病房一趟，剛醒過來就要離開，總覺得有點虧。”

揚聲器的女聲似乎輕笑了一下，道：“當然可以啊，不過病房裡面的顯示屏沒有幾個節目選擇。你可以在床頭的控制檯，很簡單，按鈕上都有操作說明。”

確實很簡單，一個開關機薄膜按鈕，開啟之後，彈起一塊觸控式螢幕，手指觸控調節音量、明度和選擇節目，也可以語音控制。餘乾擺弄了幾下，卻始終調不出可以看的節目，牆面的顯示屏開機之後始終只顯示淡藍色的背景和輕音樂。

揚聲器的女聲抱歉道：“我忘了，今天線路檢修，看不了節目。”

“好吧……看來我還是享受不到。”餘乾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攝像頭，笑了笑，提著自己的公文包，走出病房。資訊介面被控制，獲取不到更多資訊，餘乾心裡想。

出門，左轉，走廊地面的棕色地毯很柔軟，皮鞋走在上面，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很安靜。餘乾覺得自己的呼吸聲似乎太粗魯了，有點不夠穩重。保持鎮定！餘乾在心裡對自己說。

走廊盡頭的大廳，在整個天花板的無影燈環境下，顯得明度非常高。一臺圓柱身體，有著胖乎乎圓球腦殼的機器人輕輕地滑了過來。

“您好！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圓球上的黑色螢幕上出現一個月牙笑臉。

“我需要列印一份紙質的醫療報告。”餘乾道。

機器人助理道：“紙質的醫療報告需要收費，電子版的醫療報告免費。你確定選擇列印紙質醫療報告嗎？”

“確定。”

“好的，請轉身，面部對著那個閃爍綠光的攝像頭。好的，資訊對接無誤。請跟我來。”

機器人助理帶著餘乾走到牆邊的一處桌臺前，那是紙質印表機的出紙臺。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過後，紙張迅速從吐紙卡槽滑出，壘成了豎起來巴掌高一沓。

“這麼多！”餘乾有些錯愕。

等卡槽停止吐紙之後，餘乾將那厚厚一沓十六開紙張挪到自己面前。

從細胞分子學層面的全面檢測……將餘乾的已有疾病和潛在疾病風險，所有的一切都檢測了，不是通常意義的體檢報告，而幾乎等於是餘乾個人的細胞分子生物學字典，從內到外，每一個器官，每一處組織，每一個細胞，每一條基因……居然只花了區區的三萬元。

機器人助理看到餘乾在發呆，發出聲音道：“這個價格不貴，而且你有醫療保險。”

“哦，是不貴，資料很全面。”餘乾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輕微發澀，因為，他看到了紙質醫療報告的檢測權利人的名字：張元申。

我是張元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