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桓知當然不會。
他搖搖頭,安心似的舒了口氣,說:“你放心住著,現在去錄指紋。”
“好。”
屈溓憶跟著他往門外走,由著一隻微涼的手握住自己的大拇指,錄上一個指紋。
又錄進了人臉。
這裡是一梯一戶的樓層。
整個二十六樓只有他一戶,所以不用擔心出來被人看見。
相較於其它公寓來說,這裡是很適合屈溓憶的環境。
屈溓憶錄完指紋和人臉之後,主動提起:“今晚我睡下面沙發吧。”
“可以。”
下面的沙發很寬大,足夠屈溓憶躺下,地上鋪了厚厚的毛絨地毯,也不怕摔下來。
祝桓知家裡只有他自己的一間房能睡人,其它的都沒有收拾出來。
在祝桓知上去之前,屈溓憶一直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可能是在刷微博。
聽見木梯上的聲音停住,隨著一聲關門的輕響,屈溓憶才抬起頭。
他眼眸深邃,此刻才能望著樓上,視線循著祝桓知走過的痕跡滑過。
祝桓知怕吵醒人,所以走的很輕,以至於屈溓憶看不見腳印;可又走的很重,腳步落在地上的聲音,一直在屈溓憶耳邊縈繞,沉重費力,但又果斷而慢條斯理。
像隕石落在心間,重重地砸出一個坑。
今年的冷天來的慢,十一月才來,溫度陡降,最高只有十幾度,晚上甚至只有個位數。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屈溓憶躺在沙發上沒睡著。
家裡的大燈都已經關了,木梯上忽然亮起了一盞暖黃色暗燈。
隨後一些輕微的聲響出現,是祝桓知下來了。
腳步聽起來有些虛浮。
這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連外面的車流聲都停了,萬籟俱寂。
即便祝桓知走路時格外小心翼翼,可傳進屈溓憶的耳朵裡就有些刺耳。
屈溓憶沒有起身。
他睡在沙發上,整個人被夜色和黑暗籠罩,旋轉木梯上的昏黃暗沉的燈光一點都照不到他。
祝桓知在那兒看不見屈溓憶,但屈溓憶可以清楚的看見他。
祝桓知在木梯上站了一會兒,緩了緩頭暈,之後再定睛看了眼屈溓憶的方向。
確保暖色光沒有擾醒他,這才繼續扶著樓梯扶手小心下樓。
下雨聲他沒聽到,是被胃痛醒的。
晚上不該吃那一碗雞蛋羹。
原本身體就有點不舒服,沒胃口吃東西,隱隱有點鬧胃,但他還是吃了雞蛋羹,並祈禱不會有什麼問題。
顯然,通常來說,他的祈禱是沒有用的。
祝桓知忍住了罵人的衝動,捂著胃渾身是汗的爬起來,胃裡不是灼痛,是裸裸的刺痛。
祝桓知不敢下手按,手搭在肚子上忍痛。
越忍越是翻江倒海,嫩滑的雞蛋羹像是變成了鋒利的玻璃渣在腹中磨攪,祝桓知不得不起來,到衛生間吐空了胃。
但疼痛沒有半分緩解,他只好下來燒水吃藥。
人沒力氣,只能撐靠在桌上,掐著腰靜靜呼吸喘氣。
燒水的水壺是靜音的,祝桓知病得厲害時,都是旗治晚上在這兒照顧他。
他又睡眠不好,所以旗治買了消音的熱水壺。
祝桓知疼的厲害,這幾天一直撐著精神處理屈溓憶解約的事,今天下午又到祝家應酬,身體裡的難受都被那碗雞蛋羹激了出來。
祝桓知實在沒力氣,小聲拖了餐桌邊的椅子出來坐下,趴在桌上緩了好久,連水燒開了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雨聲傳進祝桓知耳朵裡時,他才醒過來。
起身倒了一杯水,就著微燙的熱水吃了藥,又把藥盒放到原位。
家裡四處都是藥盒,一模一樣的,都是旗治備的,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祝桓知吃了藥,端著剩下的熱水走到窗邊站著。
水滴在玻璃上劃出痕跡,滿滿當當的都是雨水,家裡面溫度高,祝桓知在上面畫了幾筆,很快就散掉。
不知道寫了什麼。
散開後,眼前又是雨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面上的,冰冷的雨水像是透過玻璃直接打在了祝桓知的身上。
他沒忍住瑟縮了一下,熱水喝淨後想起什麼來。
轉身放了杯子,不知道從哪兒搬來了一床被子,往沙發邊去。
屈溓憶察覺動靜越來越近,閉上眼等著。
隨即身上被蓋了更大的一床被子,很柔軟,也很輕薄舒服。
祝桓知在黑暗中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受控制地朝屈溓憶伸手,指尖即將碰到他那張自己朝思暮想的臉時,倏的又收回來。
還是不敢。
算了,祝桓知微微嘆息,在就好,沒必要牽著。
想通後直起腰,血壓低了一瞬,腿一軟,腦袋沉重的到差點仰頭倒下。
他及時扶住了沙發邊,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倒在屈溓憶身上,也儘量沒發出過大的聲響。
但祝桓知還是側頭看了眼屈溓憶,這人還是一動不動,他才鬆了口氣,緩過來後腳步急促卻輕微地上樓回了房間。
像個怕被發現的小偷。
屈溓憶睜開眼,閉眼久了,再睜開什麼都沒看見,他眨了眨,幾秒後才看見木梯上的暖燈都沒被關掉。
他把手從被子裡拿出來,摩挲著手心處剛剛被他掐出來的痕跡,有點深。
後知後覺還有點疼。
他悄悄起身,開了手電筒到廚房,翻出藥盒仔細看了眼。
呼吸窒了一下,又放回去,然後關掉木梯間的燈,躺回沙發上,想著剛才祝桓知小心翼翼的樣子,睜著眼久久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