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汕行痛苦的嘶吼聲響徹雪夜,他沉重地跪在地上,腦袋重重磕了下去。
他突然腦袋一沉,失去意識。秦鴆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漠視著他,手中舉著卻塵。
……
不知過了多久,等再次恢復意識,季汕行躺在了一片陌生的雪地上,四周開滿了鮮豔的曼珠沙華。
這裡是衍生山的茫茫一角。
大雪蓋在他身上,像是一條雪白的棉被。
他睜開眼,在他的面前是一個土丘,上面立著一塊石頭。
這就像是一座簡陋的墳。
他翻身坐了起來,雙腿盤起。
“你知道這座墳裡埋的是誰嗎?”
秦鴆的聲音冷不丁從後響起。
季汕行此時倒是沉穩起來,能想到是秦鴆帶他來這的。
他道:“誰?溫懷佩?”
秦鴆走到季汕行面前,身上沾著風雪。
“如果是他,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再見到他。”
季汕行冷靜地打量四周,並沒有見到溫殆的身影。
應該是死了吧……
他說:“誰?”
他是在問這座墳裡埋的是誰。
秦鴆居高臨下看著季汕行,一字一句道:“古,林,成。”
季汕行從秦鴆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身體頓時僵硬住了,好半晌才開口:“是他……”
他帶著感慨,深深嘆出一口氣:“幾百年了,我怨了他幾百年了,久到我都忘了為什麼怨他。”
他就這麼死了……
他自嘲一笑,回想起幾百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死了相伴多年的師父,失去了手足師弟。
他們針鋒相對,刀劍相向,原本情同手足的師兄弟從此形如陌路。
他曾一度懊悔,真的是自已才導致師父的死亡嗎?真的全部是自已的錯嗎?為什麼做好事反而成了壞人呢?
他怎麼也想不通。
直到他看到了溫殆,看見他身上那顆如當年的自已一樣,那顆赤誠的善心。
於是他開始暗箱操作,他想向所有人證明,做好事的人沒有錯,他沒有做錯,錯的不是他。
可是事實證明,他錯的離譜。
秦鴆道:“他自殺的,就在我和溫懷佩面前。”
“……”
這個是季汕行沒想到的。
從古林成帶著師父的屍體與剛出世的孩子消失時,他就開始尋古林成和那個孩子,奈何怎麼也尋不到。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和古林成互相拌嘴,互相捉弄的那段日子。
真沒想到,如今對方成了一具枯骨。
季汕行上前擺正那塊石頭,道:“這個碑是溫懷佩立的吧,像是他的性格。”
“嗯。”
這一點秦鴆認同他。
“美人說過一句話。”
季汕行問:“什麼?”
秦鴆道:“世上從無是非對錯,皆為人心所致。善與惡,對與錯,不過都是人定的。”
季汕行按了按心口處的傷,疼痛傳來,他呼吸沉重。
“他說的對。”
他突然站起來,從腰間取下了樓主門牌。
他雙指點在門牌之上,源源不斷的法力湧入門牌上。
直到季汕行身上沒了半分法力的氣息,他將門牌交到秦鴆手中。
他手搭在秦鴆肩膀上:“樓主門牌交給你,你比我更適合當這個樓主。”
秦鴆嘴角一勾,有點好笑。
“你就不怕我把鶩樓弄的一塌糊塗?”
季汕行沉靜看著秦鴆。
“你有這個能力。”
秦鴆攥緊手中的門牌,輕哼:“你眼光不錯。”
季汕行放下搭在秦鴆肩膀上的手,轉過身去看著那個土丘。
“你說的對,溫懷佩不弱。”
秦鴆指腹摩挲門牌上的紋路,漫不經心:“你把樓主門牌交給我,你要一輩子守著這墳?”
季汕行席地而坐,雪紛紛落在他身上。
“我和他互相怨了一輩子,如今他死了,我倒反而忘了為什麼怨他,是時候該放下了,我與他終是師兄弟。”
“行,那……再也不見。”
秦鴆也不客氣,轉身背對著季汕行,提腳就要走。
季汕行忽然出聲:“溫懷佩真的死了嗎?”
“……”
腳步停頓一瞬,又繼續響起,越來越弱。
回應他的是冷冽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