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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三 章 月如水,人輕嘆

夜晚的石首城佇立在廣袤的平原上,作為大石龍城三座城最靠北的石首城,如今看起來,總顯得有些孤寂。

石首城城牆的牆壁不像宣威和常德兩座城池那樣到處可見因為戰爭留下的斑駁痕跡,南齊的兵鋒很難到達石首城下。

石首城直往北的一處山林上,是正往石首城行進的陸凌一行人,自陸凌醒來,他們已經走了整整兩日,這兩日為了趕路,自是休息的很少,但好在路上並沒有再遇上南齊的軍兵,現下陸凌一行人距離石首城還有不到二十里的距離,可以望見夜色下那座漆黑的城池零星地亮著火光。

“可以看見石首了,大家停下歇兩個時辰,也走了一整日了。還是每什出兩人五百步警戒,兩個時辰後,等斥候與石首城內溝通之後返回,就讓大家準備進城。如何?陸隊正”?李飛渡朝陸凌詢問道。

這支五十二人的隊伍,按理來說一半以上的人都屬於陸凌的人,但實際上從宣威城逃往石首城的這一路上,都是李飛渡在指揮這支隊伍的行動。

陸凌對李飛渡的安排無多意見,單憑戰力來說,陸凌是這群人的頂天了,就算這五十人加起來,估計還不夠陸凌的一合之敵,但要說起行軍打仗,陸凌還只是個小兵而已,他不能帶領這支隊伍安全地到石首城。

與李飛渡都是出身安西軍,躺在不遠處一棵老樹下的王連年,此刻正透過枝椏間交錯的間隙,看著天上的一輪銀月。要是擱在平常,一直對陸凌顯得很是諂媚的王連年肯定要連吹帶捧的替陸凌說幾句話,現在卻是抬頭安靜地看天,時不時抽上口從西北帶來的旱菸。

其實這幾天,是王連年與李飛渡這二人一直在商量該如何行路,在一旁的陸凌只聽不說,不是陸凌不想發表意見,而是二人在規劃路線的時候,陸凌根本插不上嘴。

雖如此,李飛渡也是凡事必向陸凌詢問意見,李飛渡本就為人縝密,一是陸凌本就是隊正,自然要顧及到陸凌的身份,二是陸凌的武力在日後的戰場中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陸凌對於李飛渡的任何決策都沒有異議,他也樂得李飛渡將所有的心都操了。

陸凌恭敬點點頭回道:“好的李哥,按你說的來。”

李飛渡聽了陸凌的話點了點頭。

說起來若不是南齊來勢洶洶,大周募兵一般只會招募年歲在二十二以上的成年男子。像陸凌這種十多歲的青年人是不會在募兵範圍內的。

李飛渡可是親眼見識過陸凌的駭人武力的,武道中人不大多不願參與軍務,一是影響精進修為,二是軍旅太過拘束。像陸凌這種戰力無雙,又剛好因為機緣巧合時事所就入伍的,尤其年紀尚輕,如果好好打磨,將來在軍伍一途肯定是要比他與王連年走得要遠得多的。所以李飛渡在這幾日無論大事小事都每每詢問陸凌,一方面確實顧及陸凌的隊正身份,另一方面李飛渡是起了惜才之心,想讓陸凌多瞭解征戰之事,這幾日趕路之間,李飛渡也會偶爾問起陸凌一些軍中之事,讓陸凌對軍伍之事有初步瞭解。

李飛渡只是不露聲色的做這些事情,至於陸凌聽不聽得進去,是否感興趣,他並不在乎,他不是陸凌的師父,也與陸凌並無甚淵源,他只是憑藉一顆愛才之心,希望陸凌這塊璞玉可以得到打磨,按自已的心做自已認為對的事,這是李飛渡。

至於陸凌對李飛渡,是很有好感且帶感恩的。從最開始李飛渡為陸凌,王鵬,劉石頭三人解圍,到宣威城破時李飛渡救了陸凌兩次,這就讓陸凌對李飛渡又是敬又是服。而且,對於陸凌這樣氣血正盛的年輕人,誰不向往馳騁疆場?所以當李飛渡與陸玲交流起講的關於軍伍的事,陸凌亦是很感興趣。

“我還以為南齊已經打到石首了,看來還是咱們快了一程。”

王連年枕著包袱躺在地上,又咂了一口西北的土煙,繼續說道:“也不知城中是否已經知道宣威被攻破了,這事真奇了怪了。”

李飛渡看著遠方那座沒有火光亮起,讓人倍感壓抑的石首城,沉吟了一下,說道:“是啊,你說的對,是很奇怪。”

王連年看著沉思的李飛渡接著說道:“我估計這回真是要變天了,咱還是早做打算的好,我可不想搭進去。”

李飛渡聽了王連年的話,沒有說話。

陸凌詢問問王連年道:“王夥長,快變天了啥意思?”

王連年可能對待陸凌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忍不住語調變得客氣說道:“陸隊正,這南齊把宣威都攻下幾日了,石首城夜裡還是點點火光,看起來一點也不知道宣威丟了,您不覺得奇怪嗎?”

陸凌想想也是,宣威城被攻破快五日了,石首城現如今應該日夜整理軍備,積極備戰,時刻巡邏防守才是。但剛才遠遠望見漆黑的石首大城,卻像是一點訊息沒有收到的情況。

陸凌問道:“這會不會是石首城裡的障眼法,讓南齊軍放鬆警惕?”

王連年聽了陸凌的話恭維道:“哈哈,陸隊真可以啊!都知道疑兵了,了不起!我像您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玩土呢!”王連年咂巴了一口旱菸,接著說道:“如果您知道了宣威城破了,您會怎麼樣?”

陸凌毫不猶豫地說道:“日夜備戰,應敵啊。”

王連年聽了笑道:“哈哈哈,您說的是,對面都打過來了,讓對面看到精良的裝備和高昂的氣勢,讓對面覺得找不到破綻,知道我們不好惹,才是高招啊。”王連年話鋒一轉又說道:“可如今看不到大將軍的十幾萬軍隊,也看不見石首城亮火光,這不是完蛋了這是啥?”

陸凌一愣說道:“楚將軍他們應該都在城裡吧?”

王連年笑吟吟的看著陸凌:“十幾萬人全縮在城裡幹嘛?鑽研絕世武功?”

陸凌被王連年一句話憋的不知道說什麼,一旁的李飛渡還是沒有說話。三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王連年看著樹杈間那一輪明亮的銀月,咂巴了兩口煙,悠悠地說道:“隊正,實在不行咱跑吧,楚項羽帶的人看樣子已經走了。”

陸凌聽到王連年的話,心裡咯噔一下,跑?那就是逃,逃,是要追罪的,是要禍連家人的。

王連年繼續說道:“石首城十之有九是擋不住南齊軍的,與其與面對二十多萬的南齊軍與石首城共存亡,倒不如我們就全都“死”在了宣威城。”

宣威城破,幾千守軍十不存一,更不計城中百姓,沒有人會知道在南齊軍進攻的洪流中到底逝去了多少人,也沒有人會知道他們在死亡的最終時刻都發生了些什麼。最終戰勝方和戰敗方只會得到一個個關於戰損的數字。所以如今對於他們這支隊伍來說,只要陸凌,李飛渡點頭,他們就可以遠離這片正在被戰火摧殘的土地。

陸凌愣愣地聽著王連年說出的話,不覺心臟開始強烈地跳動,感覺氣血上湧,額頭也不覺開始細微冒汗。陸凌覺得,他忽然要決定這幾十人的命運,莫大的擔子突然壓在了自已身上,自已想發聲,但乾燥的喉嚨卻發不出聲。

陸凌有些結巴地說道:“說…說不定楚將軍帶著人和南齊打起來了,不是?”

王連年回道:“從宣威城沒有收到任何訊息,南齊軍就夜襲宣威來看,可能不大。”

陸凌的思緒飛速的旋轉,他試圖想反駁王連年。突然陸凌想到了,如果他們這一行人上了陣亡將士的名冊,是要被朝廷官府銷戶的,那麼今後,就算回到家鄉,也只能東躲西藏,當個“無名”之人,活得像個見不得光的鬼。

陸凌問道:“可咱這樣走了,咱這些人都會被銷戶吧?官府會查人的,咱咋辦?”

夜色下略微可以看清王連年的臉,陸凌看得見王連年還是老樣子,說話時對著自已在笑,但陸凌覺得王連年的笑臉顯得有點慘然。

王連年說道“隊正,咱們現在去了必死,苟活總比死了強吧?”

陸凌心裡不想當逃兵,不想如同“野鬼”一般活著,他覺得王連年有些太絕對,勸道:“王哥,咱還沒進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不清楚,還是進城看看再定吧。”

李飛渡雙眼微沉,輕笑一下,立即跟著陸凌說道:“是,咱來到城跟前了都,總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咱自已瞎猜可不行。”

王連年看陸凌和李飛渡都執意要進城再說,便不再多言,只是躺在那裡抽從西北帶來的菸草。

好長一會兒,不知是誰,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