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輕輕的馬蹄聲和馬背上的顛簸感讓陸凌深吸一口氣醒了過來。
陸凌發現他被綁在一個身材瘦小的南齊士兵身後,一同騎在自已的大馬追月的背上。陸凌轉頭又看向四周,兩旁樹枝的枝椏緩慢向後移動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入陸凌的耳中,陸凌從周圍穿入耳中的腳步聲,估摸著自已現在身處的這支隊伍在大概有五十人。
看來自已這是被俘虜了。陸凌悄悄地抬起胳膊從背後勒住身前這個南齊小兵的脖子,就想發力悄無聲息的勒斷身前這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南齊小兵的脖子,可一陣陣的無力感和眩暈感向陸凌湧來,陸凌只覺得渾身發軟。陸凌想著,這一定是南齊軍為了制住他而給他下了藥,卻完全沒有想過是自已之前太過拼命,給身體帶來了巨大負荷而造成的不適。
趁著陸凌渾身無力的這個空檔,身前的小兵察覺到了陸凌的動靜,但這小兵好像是沒反應過來陸凌要勒他的脖子,並沒有做出反抗而是連忙聲輕呼喊周圍的同伴。陸凌看被發現了,心裡一驚,只得咬牙勒緊胳膊。
一股窒息感傳來,身前的小兵被陸凌勒地感覺眼珠子就要被爆出來,連忙拍陸凌手臂,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陸隊正,是我…………”
這時,剛才小兵輕聲呼喚的周圍同伴也急忙湧了上來,急忙拉住陸凌,七手八手的想要扳開陸凌緊鎖的胳膊,都輕聲呼喚著“陸隊正,快鬆手!”
陸凌有些錯愕,陸凌停了手上動作,這些南齊士兵怎麼都認自已?藉著月光,陸凌歪過頭又看了眼身前這個瘦弱的小兵,陸凌只覺得這個南齊軍裝扮,被勒地滿臉漲紅的年輕人的側臉在哪見過。
陸凌忽然想起,這個看著比他年歲還小上幾歲的俊俏男娃好像是………王五的侄子……陸凌有些發懵地鬆了胳膊,這要是再多勒一下,王生怕就要昏過去。
陸凌反應過來了,他這不是被俘虜了,這是被自已手下的人救了。
忽地從不遠處又跑來一個南齊軍裝束的中年漢子。漢子蓬頭垢面有些著急地撥開眾人,嘟囔著“咋啦咋啦?,去去,都散開。”陸凌愣愣地看著那張臉,認出了是夥長王五,本名王連年。
陸凌恍惚地說道:“王……王夥長?”
王連年有是如陸凌印象中的那樣,對陸凌擠出一個笑臉,壓低聲音道:“嘿嘿,陸隊正您醒啦。”
比起灰頭土臉的王連年,陸凌現在的樣子就跟個又髒又臭乞丐一樣。被火油從頭淋下的陸凌,頭髮都黏在了一起,雖然王連年之前對著昏迷不醒的陸凌,用沾了水的袖口,使勁擦了好幾遍陸凌髒汙的臉,也只是將陸凌的臉越擦越花。陸凌身上那就更不用說了,周圍圍著一群蠅蟲亂飛。
陸凌身子一陣發虛,他只得靠在王生的背上,虛弱地說:“王夥長…你們把我救了……我還以為你們是南齊的人…”
王連年依舊笑著,從身上解下水袋,從懷裡又掏出用葉子包裹的熟的粟米,攤開了塞給陸凌。
“隊正,您先吃兩口,您都昏過去兩天了。”
陸凌看到吃食,才感覺到自已是真的又渴又餓。陸凌先過水袋,揚起來往嘴裡灌,清涼甘甜的水順著喉頭而下,陸凌頓感一陣暢快,又一隻手捧起粟米,大口吃了起來,覺得被噎住了,就再喝口水。
等吃完了,陸凌還想再吃,王連年勸道:“隊正,您剛醒,少吃點好,小心傷了身子。”
人在飢餓時,飽腹帶來的滿足感,會讓人忍不住想大量進食,最是傷胃。
吃過東西的陸凌感覺身子恢復了些力氣,問道:“王夥長,你們怎麼把我救了?”
這一下開啟了王連年的話匣子,王連年又是像之前在陸凌跟前那樣,滔滔不絕了起來。“說起來這事可神了,隊正。咱先說啊,可不是咱救的您,城破了,咱這些人被南齊那些王八蛋逼到了城北,中間咱碰到了李隊正,要說還是李隊正厲害呢,李隊正碰見了第一句話就是問咱您在哪,我說沒見啊。陸隊正您別生氣啊,當時那個情況,都以為您已經凶多吉少了。李隊正說他當時撤退的時候遠遠看見你往西北方向跑了,我當時一聽也有些著急陸隊正您的安危,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啊,只有您能帶著我們衝出重圍。我當時一拍大腿,就想著一個法子,都說畜生有靈性,想著不如讓您的兩匹神駒找找您,果不出所料,您的神駿直接聞著味就找到了昏過去的您,大家也都看到那院裡的樣子了,那幾個南齊兵真他娘不是人,真他娘該死!您把那幾個南齊兵宰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後來我們又伏擊了一夥南齊兵,換上了他們的衣服,趁亂從宣威城北邊逃了出來。”
事情如王五說的一般八九不離十,只不過有幾處細節與王五講述的不同,當時他們這些自發去拖住南齊兵進攻腳步,出自安西軍的大周武官們,率領著隊伍在經過艱難的抵抗之後確實被南齊軍衝散了。
但李飛渡是在被南齊軍攻破軍營之前就與王五他們這些守軍匯合了,他們一同抵禦了攻進城的的南齊軍,李飛渡在遇見王五時確實詢問了陸凌有沒有回來,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李飛渡沒有多說什麼,畢竟當時情況危急,南齊軍馬上就要攻來,只好先以同參與抵抗。而李飛渡心裡在見識到陸凌守城時的勇猛之後,深覺陸凌才是帶領他們衝出重圍的關鍵點。
後來在清一色出自的安西軍,作戰經驗豐富的武官指揮下,眾人也只抵禦住了兩波南齊軍的進攻,軍營的防守就被攻破,眾人只得四散往城外逃,這更讓李飛渡下定決心尋找陸凌。
李飛渡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帶著包括王連年在內的五十餘人往城北出逃,途中襲擊了小股的南齊軍,換上了南齊軍的戰甲,在抵達城北的區域後,李飛渡命眾人停下腳步,好說歹說,讓眾人妥協尋找陸凌半個時辰。
最後確實也是追雲和追月找到了昏迷的陸凌,說起來王連年的這個侄子也是倒黴,之前在宣威城北尋找陸凌的時候,王生這個瘦弱的後生被王連年叫著負責管好陸凌的兩匹大馬,陸凌的追雲與追月哪是王生能管住的,本就野性難馴的兩匹大馬,只有在陸凌面前才會溫順起來。本來馱著王生的高大追月在感知到陸凌就在附近時,一蹬後腿,王生生生墜下馬來,還沒來得及喊疼,就連忙躲閃迎面踏來的追雲馬蹄,心驚不已的王生眼巴巴望著兩匹大馬跑向一處院落,陸凌就這樣被與自已心有靈犀的兩匹馬兒帶著人找到。並不是王連年所說的讓兩匹馬去找陸凌。
陸凌聽了王連年的話,繼續虛弱地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去哪?”
王連年說道:“咱先往石首城去,宣威城破了,西邊的常德怕也危險了,所以大家商量往石首城走。咱先往北走再往西走,之後繞回來,從石首城的北城進城,這樣風險小一點。”
王連年有些氣憤地又說道:“這次南齊夜襲宣威城,宣威城的弟兄們連一次像樣的反擊都沒有組織起來,他媽了個*的城就破了。北岸好幾萬弟兄,一點訊息都沒有傳過來。咱們只有先回到宣威才能知道到底怎麼了,我估計……這是要變天了,陸隊正,您要快把身子養好,才能帶我們回到石首城去。”
陸凌點點頭,沒有說話,顯得有些苦澀。南齊軍突然夜襲,宣威城說破就破了,那大火漫天的場景,陸凌還歷歷在目,要說起來,城破了,他們這駐守的軍人都有過錯,陸凌不知道如果到了石首城,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不過陸凌也知道石首城是他們這夥敗兵唯一的去處。如果他們走出了大石龍城的範圍,他們從敗兵變成了逃兵,這對於大周來說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是牽連家人的死罪。
王連年看陸凌面露難色,以為是陸凌身子還未恢復。安慰道:“咱這一路上倒是沒有怎麼碰上南齊兵,估計最多再有個三日,咱就能到石首城了,陸隊正您路上好好休養,不用過多操心。”
陸凌面色蒼白的笑了笑:“好。”
………
陸凌之前昏迷不醒,只好被綁在王生的身後,現在醒來就不用了再被綁在王生身後了,陸凌換乘在了追雲背上,追月追雲看陸凌轉危為安,醒了過來,也相當高興,追月更是完全不顧王生的駕馭,自顧自地湊過來,讓陸凌摸他的脖頸,陸凌也很慶幸追月追雲在這次混亂中完好無損,這多虧了王連年的細心,他從一開始,就囑咐王生將兩匹馬看好。王連年這麼做這不是一味的討好陸凌,而是出身安西軍的他知道,戰馬永遠是戰爭的寶貴資源。
陸凌坐在馬上,又仔細打量了身處的這支隊伍,陸凌能感覺到頹敗的氣氛在隊伍中瀰漫,也是,陸凌現在想起那源源不斷向自已衝來的南齊士兵和那死亡臨近的窒息感時,感到陣陣後怕,陸凌心底裡有些忍不住發怯。可又想起城破時被殺死的大周士兵和那慘死的一院大周百姓,他的雙眸中又變得堅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