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在半睡半醒之間,被石首城傳來的鑼鼓聲驚起,只見遠處的石首城逐亮起火光,原本沉寂的城池像是在黎明前醒了過來,城中一片嘈雜。
不多時,只見城中衝出二百騎兵,三百步兵,列隊整齊向陸凌他們這處山頭馳來。陸凌眾人見此,有些坐立不安。
李飛渡鎮定向眾人道:“大家別慌,他們這是出城接我們來了,都把兵器收起來!不要把兵器拿出來!等他們過來!”
待那五百人到了山腳下,劍拔弩張,將山頭圍住,之前派去城中稟報的斥候上山來,斥候說城中還不知宣威城被攻破的事,現在城中主事的人是李通達,李通達讓李飛渡和陸凌兩人先下山,當面確定他們所言非虛,才能讓所有人進城。不然,就全部按逃兵處置。
聽完了李通達的要求,眾人一時間氣氛凝重,眼下也別無他法,陸凌與李飛渡只好下山與李會面。
李通達,屬張文遠一派,可要追溯起來,李又最早任職於兵部。年紀與楚項羽相近。
陸凌與李飛渡下得山來,在衛兵的帶領下見到了李通達,李通達坐在馬上,一身黑色盔甲,身後一眾將士皆在馬上,面容冷峻。李通達冷冷地說道:“報上姓名。”
李陸二人伏地回道:
“報將軍,李飛渡。”
“報將軍,陸凌。”
“你二人的名牌已經辨別無誤,但請你二人報上資訊,以核實身份。”
“在下李飛渡,大皇曆二十六年生人,原屬安西軍鎮指揮軍,莫夢劍都尉手下夥長。現屬楚將軍麾下隊正。”
“在下陸凌…大周皇曆四十年生,家在鹿州,現屬楚將軍麾下隊正。”
“嗯…你們本該在宣威,為何在此?”
李通達盯著伏在身前的兩人緩緩問道,場間氣氛壓抑至極。
李飛渡回道:“宣威於五日前寅時被南齊軍強攻,一個時辰,城俱下。”
李依舊眼神冷峻,“宣威與常德,石首般雄偉非凡,怎會一個時辰就被攻下?如你所說城破已有五日,卻未有一人通報此事,宣威與石首兩城之間的距離,腳程再慢,三日也就到了,你們卻用五日。我看你們分明是臨陣逃脫,失職丟了城池,怕軍法處置,無處可去,才又返回石首城尋求庇護,不然就是早已投了南齊賊子!分明是想混進城去,伺機通敵!來人!把這倆人給我砍了!”
李通達魁梧的身材就像座小山,說話時如滾滾天雷,胯下大馬也是焦躁不安,踩著馬蹄打出鼻響,巨大的威壓讓人直不起身。
李陸二人依舊伏身在地,一旁的甲士怒目圓睜,就要上前拿人。
只聽見李飛渡大聲道:“將軍若不信!大可派出斥候向南探查,宣威城丟,非我等不盡忠職守,宣威城牆高十丈,寬四丈,東西南北長三百丈有餘,是難攻的大城,但南齊軍圍攻宣威近一月,守城器械全毀,城牆破損嚴重,大小坍塌一百三十餘處,南齊退回楚江以南,我軍皆慶祝勝利,無心修繕城池,破損最嚴重處便在我與陸隊正駐守的範圍內,缺口兩丈有餘。南齊深夜突襲,我等未收到任何楚江北岸守軍的訊息,陸隊正不顧安危縱身躍下城牆守住缺口,殺敵百餘,我率部趕來支援時,陸隊正只剩半條命矣!我等絕非貪生怕死之徒!南齊軍攻城從東南北三面攻來,圍城的軍隊有十萬之眾!站在城牆上看去,黑壓壓看不到盡頭。宣威城守軍六千有餘!待被南齊軍衝進城裡攻破城中軍營,被殺的不滿千人。我等拼死逃回石首城,是希望再與南齊賊子拼殺,以此來安慰死去兄弟們的亡魂。我與陸隊正共領五十三人來到石首城,途中要對五十條性命負責,所以途中只得慎之又慎,這才耽誤了時辰,請將軍明察!”
李飛渡不卑不亢,將剛剛李通達所丟擲的問題,一一解釋。陸凌在聽到李飛渡講到自已的時候,不覺內心激盪,有人能記住他的所作所為,讓他很感動。一旁的甲士也停了動作,站立原地。
李通達還是像座山一樣坐在馬上,他略微沉吟:“你說南齊軍攻來之時,楚江北岸的守軍未有半點訊息傳來?”
李飛渡答道:“宣威守軍未收到任何訊息,在防守宣威城,退守城內軍營時,我與都尉孫既昌確認過,沒有收到過任何楚江北岸的訊息。”
李通達在沉默片刻後緩緩道:“一面之詞…我暫且不斬你們,但如你所說宣威城破,你們這些人的失職之罪是逃不了的。你們所有人充到先鋒營。”
說完李通達撥轉馬頭,身後眾將讓開條路上李通達透過後,一眾將領一齊跟上離開,徒留陸凌與李飛渡兩人在原地。
二人的汗水皆已將衣衫打溼,陸凌躺倒在地上,望著即將破曉的天空說道:“李哥,全靠你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李飛渡還是伏在地上,他額頭抵地,說道:“無事。”
…………
陸凌一行人跟在李通達的隊伍後面行進了還不到十里,忽地聽到“咚!”地一聲巨響,眾人心頭一震,知道這是戰鼓的聲音。李通達一夾馬腹狂奔起來,一眾軍兵緊隨其後。
“咚!”
“咚咚!”…………
戰鼓聲如一道道天雷,震天動地,天上的雲開始不斷翻湧。陸凌這邊所有人都在跑向石首城,城池越來越近,戰鼓聲愈發將人的心臟震地狂跳。
從另一端的石首城上看去,只見南方旌旗遮天蔽日,南齊軍連橫幾十裡,真如李飛渡之前說過的話“望不到盡頭。”擂鼓聲中夾雜著南齊大軍沉重又整齊如一的腳步聲,還有時不時的伴隨著戰鼓的齊聲呼喝,站在石首城上的守軍只感到陣陣眩暈,看著末世洪流般的南齊大軍,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李通達等人距城還有二里時,遙見大批騎兵遠遠繞過城池,往城北而來,率領大批南齊騎兵高大魁梧的將領,本是帶了一千騎繞城過來掃蕩,順帶觀察地形。那將領勒馬駐足,探頭看了半天,明顯是沒有想到能在城外還能遇見大周士兵,那群大周士兵好像還要進城去,南齊將領隨即一夾馬腹提起長槍率開始衝鋒,興奮道:“他孃的,沒想到今日這頭功竟是我陳孝慶的!”
情況危急,李通達看見了從東北面衝來的騎軍,那支騎軍已經有十幾騎輕騎如離弦的箭向南奔去,明顯是去通報訊息的,不久就會有南齊軍支援而來。
此時石首城沉重的城門已經緩緩開啟,若是讓陳孝慶率領的騎軍衝進城門,那這仗就不要打了,和宣威城一個樣,準備一個時辰就把石首城丟給南齊。想到這裡,李通達惱怒非凡,莫不是李飛渡,陸凌兩人與南齊商量好的?天下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開啟城門之時南齊軍恰好攻來?
李通達青筋暴起,一勒手中韁繩回身暴喝道:“陸凌何在!!!”
長長的隊伍呼喊陸凌的聲音此起彼伏,陸凌不敢怠慢,與李飛渡駕馬趕上前去,李通達怒道:“你不是說你一人可擋百人嗎!?你們倆帶著你們的人!給我把南齊攔住!讓所有人先進城!”
李通達的話是讓這些人去死,不是沒有通敵嗎?好,那我就讓你們衝在最前面,看你們到底通沒通敵!能活著就活,活不了了反而省事!
李飛渡剛想張口問李通達再要上些人,李通達卻根本不想多言,氣沖沖地轉身駕馬離去了。
徒留披甲戴盔的陸凌與李飛渡愣在原地,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五十多人去抵擋一千多騎兵,與以卵擊石何異?
陸凌表情複雜,他接受不了這麼直接的讓他們去送死。
“這他*的不是讓咱們去死麼?!”
李飛渡咬咬牙,李通達把他們逼到了不得不去的地步。李飛渡一拽韁繩,皺眉說道:“別說了!快走吧!”
李飛渡領著陸凌駕馬往還在隊尾的五十人的隊伍趕。風從耳邊呼呼吹過,騎在馬上的李飛渡對陸凌說喊道:“這回大家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