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他也想知道,他已經開始試圖推開廉橙,讓另一個可能的人融入廉橙的生活,可是他無措地發現,他做不到。
心底裡滋生出了可怕的嫉妒,他希望堂菲菲消失,從來沒有出現過。可他唯一應該做的就是看著,僅僅只是看著廉橙,不應該有任何動作。
此刻他坐在這,早早便聽到了他呼喊的聲音,可心裡就是執著要廉橙找到他,在黑暗中一遍一遍地迴響著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字地砸在心上,他是被困在薄膜之中等待救援卻又壞心眼親眼看著救援之人因自己而焦急的製造者,他不明白這樣的執著有什麼意義。
或許想要證明,自己在廉橙的心裡依舊是重要的。
撞上那雙在黑夜中依然清澈而亮的雙眼,心裡很深的愧疚感如同漣漪一般一圈一圈地盪漾開,毫無著陸點,他知道自己做錯了。
廉逸環上廉橙的脖頸,埋首在他溫熱的胸膛,他是已經扭曲了的收集狂,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他只想要獨佔廉橙的一切。
他想吻廉橙,想要抱著廉橙,想要和他嚴絲合縫,糾纏到死。
“誰欺負你了?”廉橙多久沒有見到這樣脆弱的廉逸了,心下放軟,輕輕拍著“你怎麼了?”
他怎麼捨得用自己不堪的情緒去煩擾心愛的人,可廉橙輕拍著自己,宛若對待嬰孩一般,他無法不動容。
“我不想離開你……”
廉橙微蹙眉宇“你當然不會離開我。”他的認知裡,從來沒有廉逸會離開自己的一天。
身體被緊緊地抱住,他像溺斃,急需解救的落水者“可是你以後會有女朋友,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庭,你會離開我……”
廉橙怔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目前只想掙錢,根本就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拍了拍廉逸的後背,輕笑出聲“傻瓜,不會,我現在一門心思只想搞錢,好讓你和老媽,趕緊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哪裡有閒情逸致去談戀愛。”
廉逸卻充耳不聞,廉橙現在不談,但是畢業後呢,三十歲的時候呢,他總歸有一天要離開自己,和別人在一起,徹底相擁而眠,而他只怕會變得更加不堪,在陰暗的角落裡變得面目全非。
離開廉橙溫暖的懷抱,在黑暗中,他似要望進廉橙的心底“有一天我離開你,你會難過嗎?”
離開?廉逸為什麼要離開,因為要和另一個人組建家庭?微有失神,他第一次意識到有一天廉逸可能會和自己完全陌生的人相擁,而他此刻做好了要離開自己的準備。
“因為談戀愛結婚這種事,你就準備要離開我?”廉橙的心裡一陣煩躁,為什麼因為另一個人的介入,眼前的人就要和自己隔絕,而這種隔絕似乎透露著某種隱匿的絕決,莫名心慌焦躁。
那雙葡萄大眼裡隱著壯闊的深海,似乎只需要一點點推動力,就將洶湧而來,將人逼近崩潰的邊緣。
廉逸搖了搖頭,他現在究竟在幹什麼,他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為什麼要自取其辱,為什麼不多控制自己一下,暗夜,總是使人易於疲憊而放縱自我,廉逸深吸了一口氣。
他會在廉橙的身邊靜靜潛伏,等待那個光明正大的人出現,他會乖,多痛都帶著悄無聲息的退場。
“哥,我困了,先回去睡覺好不好?”廉逸以溫和的語氣在他的耳邊呢喃“你可不可以揹我一下。”
廉橙蹙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廉逸,你在想什麼?我告訴你,我不管你以後怎麼樣,都不可以動想要離開我或者老媽的念頭。”他直覺廉逸的情緒很不對勁。
“嗯。”葉瑾的存在幾乎讓他一瞬間清醒,他清晰地意識到方才的他妄圖誘導廉橙,想要他體悟離別傷痛,攪亂廉橙的內心,他的心裡已經住下了嫉妒的惡魔,開始驅使他想要拉著廉橙一同沉淪。
葉瑾,像是混沌之中,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寬厚的背呈現在他的面前,廉逸跌落在深淵。
“不是要我揹你?”廉橙轉頭輕嘆了一聲,重新將人抱進懷裡“你怎麼了,從上大學開始就就這樣,誰欺負了你就告訴我,還有你自己這麼厲害,什麼氣都別憋著,也別怕,都有我給你兜著。”
“嗯。”廉逸看著在暗夜中的葡萄大眼,月色之下,柔和了一切,氤氳出令人眷戀的溫柔,他真的很努力控制自己,可慰藉的糖果勝過一切美好,光是放著,就已經是難以自抑的誘惑。
廉橙在暗夜中輕撥出聲“快上來。”
溫熱相貼,清晰的脊椎骨蜿蜒而下,觸手可及的溫暖,蘊藏著愛與安全,是他貧瘠生命裡追尋的漫長浪漫。
即使有一天會徹底被擊碎摧毀,斷裂成無數的時光碎片,他也想緊緊地握住,在顛沛流離的荒涼中蓄上僅有的溫熱。
廉橙去洗了澡,出來的時候見廉逸坐在椅子上,還沒上去睡覺,低頭攬著他,輕聲而不容置疑地道“睡覺。”
廉逸點點頭,彎起好看的唇角弧度,廉橙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白皙的臉頰,廉逸卻只是笑,眼裡的星光,像是期望被接受更多撫愛的小動物,廉橙突然就低聲笑了起來,拿額頭碰了碰他,從前那個喜歡依賴自己的廉逸好像又回來了。
在廉橙的催促下,廉逸爬上了床,廉橙收拾了下,便也跟著爬上了床,才剛剛閉眼準備入睡,便聽到了輕微的聲響,睜眼見廉逸就半跪在自己的床上,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擠進了懷抱裡,廉橙下意識便抱住了廉逸。
他溼漉漉的眼眸在一瞬間撞進心裡,有時候廉橙也會慌了心跳,廉逸真的是自己所見最好看的男孩,是一種很奇特的中性美。
“哥。”他軟軟的聲音輕輕掃在廉橙的心上,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今晚的廉逸格外地粘人,像只受驚了的小動物,一個勁地往自己的懷裡鑽。
廉橙見他拿毛茸茸的腦袋在自己的胸膛上蹭了蹭,不由無聲笑了起來,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後腰上,輕輕往自己的身上帶。
如果此刻燈光乍起,廉橙會發現他的耳朵紅的很快,是他起了壞心思貪戀廉橙的懷抱,卻被他些許霸道的動作,弄的慌亂。
廉橙是喜歡抱著廉逸睡覺的,舒服地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悠長“嗯。”
唇角微彎,貼在廉橙溫熱的胸膛,他騙不了自己,他就是無可救藥地想要收集關於廉橙的一切。
強迫自己遠離廉橙,便是要他失去生活所供給的空氣,水……
老爸,老媽,對不起,就讓他越矩到這,他不會再往前了,他會守著心裡的秘密。
廉逸出現在籃球場上時,球場的隊員正被廉橙壓制地慘兮兮地,廉橙的運動神經向來強大,上了大學就被籃球校隊看上,但還是以打工為由拒絕了,只是最近心情好,偶爾會約著伍元,抽空來和校隊裡的大高個打上一回。
“下次,你來的時候記得還帶上你弟啊!”伍元攬著廉橙繼續道“你弟一來,這觀眾席上的男男女女都變多了。
聞言,一旁的伍元抬首看了一眼觀眾席,確實比剛進來的時候多了很多人,饒是這麼多青春洋溢的面孔,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和他們微笑的廉逸。
廉橙朝著廉逸的方向揮了揮手,廉逸最近變得好像比以前更粘人了,準確點說,是更喜歡抱自己,他並不撒嬌,但靠著自己說話的聲音就是有種軟軟諾諾的感覺,像小時候那樣,帶著點奶音。
隱藏著沉沉的眷戀,恍若又成了那無依無靠,徘徊不知所以的失足男孩,唯有緊密跟隨著自己,說來奇怪,廉橙不是喜歡弱者的人,但每每體悟到廉逸的無助與他全身心的交託,便心中歡喜,願意大方敞開自己的一切接納。
天地之間,只有兩人相依為命,不分不離,隱約覺得是某種執拗不明的情感在推動著,卻道不明。
“繼續。”廉橙將球扔給了伍元,立即接住,下一秒卻用手臂撞了撞自己,眉毛一挑道“你弟和樊婁在一起了?”伍元也聽說了樊婁和廉逸的事,透過朋友的探聽對樊婁這個人多少是有些瞭解的,他不是會無緣無故對人好的人。
伍元一直覺得廉逸該好好被養著被寵著,卻從未想過真有一天會出現這樣的人,初始是驚訝的,但轉念一想便很快地接受了,廉逸本就是很優秀的人。
廉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可不就是帶著眼鏡,看起來像個斯文敗類的樊婁嘛,真是陰魂不散了。
焦躁,在心底陡然徒生,蹙上眉宇,蠻不講理的叫聲在胸腔破裂而出。
樊婁坐在廉逸的旁邊,拆開一個精美的盒子,取出了一塊小蛋糕,遞給廉逸,廉逸接過,竟然吃了。
廉橙腦海裡一根神經啪的一聲就繃斷了。
“來!”廉橙拿過球砰的一聲擊地。
伍元被廉橙身上強大的氣勢震得失語,看著廉橙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背影,剛剛那個兇狠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他好像看到了動物世界裡即將撕碎敵人的雄獅。
幾分鐘後,伍元喘著氣,癱坐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廉橙抬起一個帥氣的姿勢。
三分球,完美進框。
哨聲吹平。
“艹!廉橙你玩命呢,要累死老子了!”伍元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看著胸膛微微起伏的廉橙。
廉橙看著和伍元靠在一起喘氣的隊友,汗水直接溼透了他們的衣衫。
隊友們忽然意識到,平常廉橙所說的隨便玩玩,友誼第一,完全是真話,要每天按照他這個打法,全校隊的水平得直線上升一個梯度。
這會是教練不在,要是在,廉橙這麼個好苗子就別想走出球場了。
轉頭之際便看到觀眾席上的廉逸快步走了下來,將一瓶水遞給廉橙。
“我不累。”廉橙摸了摸廉逸的腦袋。
伍元仰頭,想要暈過去,他媽這還不累。
“打不動了,今天就這樣啊。”伍元拿起毛巾擦汗,眨眼之間便看到樊婁走了過來,這是大二的學長,很出名,天天開著一輛超跑,簡直是所有男生都想擁有的同款。
他之所以這麼出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是Gay,公然出圈,毫不遮掩,這麼好的條件,也不知道多少女生要心碎。
廉橙視線與之交匯,樊婁倒是客客氣氣地微笑打招呼。
“廉逸,給,我要先走了。”
“好。”
“廉逸,你和樊婁在一起沒?”校隊裡的一個男生等人一走,立即問道,他是個直爽的性格,好奇心旺盛。
廉逸微愣,隨即搖搖頭“我不喜歡他,我們只是朋友。”
男生嘴角微揚,眼中透著狡黠“很明顯他沒有把你當作普通朋友。”
“朋友?你什麼時候和他變成朋友的?”廉橙的眉宇擰成了川字。
“他看過很多書。”
他和樊婁的關係應該可以形容成君子之交淡如水,樊婁雖然是金融系的,但涉獵的範圍很廣,與他交談,自己說起的任何一句名言,任何一本書,他都懂,重要的是,這人似乎可以看透人心,雖然不說,但是廉逸隱約可以感覺出來,樊婁知道自己心裡藏著一個人。
“他家可是臨城有名的書香門第,四代都是臨大畢業的。”隊友邊擦汗邊說“這個是幾汀家的蛋糕吧,超好吃的,就是貴!”
廉逸對隊友的直言不諱,不由笑了起來。
“哥,你吃嗎?”汗珠順著光潔的額頭而下,仿若月宮裡翩然的嫦娥,引人一再注目。
“不吃。”廉橙撇了一眼黃燦燦的小蛋糕,毫無食慾。
“伍元,給你們吧。”他本就是想著廉橙打球累了會餓,既然他不喜歡,這蛋糕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好叻!”伍元毫不客氣地接過,瞬間在幾個隊員之間被消滅一空。
“我去打工了。”廉橙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哥,你小心一點,吃飯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廉逸一把握住廉橙的手。
廉橙的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最終定格在廉逸好看的眉眼,點了點頭。
……
幫我追你哥。
廉逸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接到堂菲菲的電話。
還是讓自己幫忙追求廉橙的請求。
電話裡的堂菲菲大方磊落,張揚自信的語調,讓他瞬間回想起了那天在操場上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是那麼熱情洋溢,勇往直前的女生。
和廉橙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一起,似乎是非常合拍的。廉逸不得不承認,從外形到性格,他們都很合適。
都是人群裡耀眼的存在,一出口,便很容易讓人信服,就像自己,堂菲菲一開口,他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只會低垂著頭答應。
“廉逸,你幫我週六約廉橙出來玩!”堂菲菲從上次就看出來了,廉橙非常聽廉逸的話。
在堂菲菲以為廉逸要拒絕自己的時候,他終於開口答應。
廉橙吃飯的時候,突然聽到廉逸說“堂菲菲想這週六約你出去玩。”廉逸沒有在廉橙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驚訝。
“沒時間。”廉橙答得毫不在意。
“兩個小時而已。”
廉橙抬頭看了廉逸一眼“你想去?”他想說上次和堂菲菲去的地方,食物一點也不好吃。
廉逸扒拉著餐盤裡的飯“你以前不是總抱怨沒有女生約你嘛。”
廉橙一噎,尷尬地道“我亂說的。”小時候主要是見太多人給廉逸寫情書,而自己一封都沒有,屬實心理不平衡,嫉妒了。
“你覺得堂菲菲怎麼樣?”廉逸巴拉著自己碗裡的飯,一粒一粒界限分明而飽滿,顯得刺目而不和諧。
“啊?”廉橙咬了一大口雞腿,有些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