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卿若緩緩道:
“每年五月初八,我都會偷偷把攢了一年的銀兩塞給驛卒,讓他幫我帶回京城,再由京城送到充州去。”
“五月初八...正是爹爹離京之日,也是我們道別那天?可是我未曾收到過一封呀!”
方枝水驚呼,神情有些激動,眼神裡透出一絲期待和不可置信的目光。
“想是塞北之地與充州相隔千里,路途遙遠,許是送丟了呢?”
“不可能,若是沒有送到,齊老必會寫信於我稟明此事。”
“齊老?”方枝水有些疑惑。
經過朗卿若的一番解釋。
方枝水這才明白了。
為什麼朗卿若如此篤定信件必定是送到了充州方府。
原來,正因為塞北與充州相隔千里。
朗卿若並未託驛卒直接送到充州,而是先將信送往京城,從塞北快馬加鞭只需七、八日便可抵達京城。
到了京城後,驛卒將信轉交給一位姓齊的老頭。
這個齊老原是當年朗卿若的爺爺麾下的一名因病解甲歸田的將士。
後又因朗卿若父親的幫助,在越州城開了一家名叫福安堂的藥材鋪謀生。
由於越州京城地處偏北,物產不足,每年藥材鋪都需要去往各個州縣收集採買當地的名貴藥材。
而方枝水所在的充州,車前草最為著名。
每年的五、六月份,京城裡的藥材商都要去往充州。
恰好齊老的侄兒在藥材鋪幫忙做些採買的活路。
送信之事便由驛卒轉交給了齊老的侄兒。
如此一來,信件從京城到充州,自然是一件順手之事。
況且這位老將士為人忠厚正直,侄兒也是一個老實能幹的。
兩人都是可靠之人,總好過讓一個與自己無親無故的驛卒從京城直接送往充州可靠。
由此可見,信件定是完好送到方府。
可是三年來,方枝水竟從未收到任何信件。
甚至壓根不知送信之事。
朗卿若忽然聯想到那日去方府求親,方枝水身體的異樣,看來方府裡也不簡單。
開口道:
“枝水,兩年前岳父大人從充州再次調任回京之時,你並未一同回京,而是去了玄明山養病。”
“我記得兒時你身體康健,現如今為何如此孱弱多病,這些年你在充州身體如何?可否與我說說?”
方枝水用手託著下巴,頭歪向一邊,眉頭微皺,說到此處語氣有些急促,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說來也奇怪,我跟爹爹到了充州沒幾日,便食慾不振,阿孃請來郎中看過,說我是水土不服,腸胃疲弱,整個人都消瘦了好些呢。”
“後來呢?”
“後來喝了幾副藥,倒也見效,身子也漸漸好轉。”
“誰知過了兩年漸漸地就沒有什麼效果了。”
“爹爹阿孃又找來好幾個郎中,也換過幾個方子,效果平平。”
“除了杏仁糕,其它的都不想吃,阿孃為了我能多吃些,每日都親自下廚,變著花兒的做,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勉強吃上幾口……”
方枝水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孃親了,話語中透出些低落,不再像先前這麼激動。
朗卿若見她低垂的眼眸,心頭彷彿被凜冽寒風吹刮一般地疼。
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觸碰她,腦子剛閃過這樣的念頭,手指已經觸碰到方枝水的臉頰。
她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脂粉,面板細膩入微。
方枝水被朗卿若突然而來的觸碰擾亂了思緒。
話音戛然而止,呆楞在一旁,眼睛怔怔地望向朗卿若。
朗卿若心頭一動,立馬抽回了手,眸子裡閃過一絲微光,躲閃開來,語氣溫柔道:
“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方枝水見朗卿若如此侷促的模樣,反倒不拘束了。
她並沒有接話,起身給朗卿若倒了杯茶。
此刻房裡微妙的氣氛被方枝水遞過來的這盞茶打破了。
朗卿若順勢接過茶盞,輕輕抿了幾口。
方枝水見朗卿若害羞地一直眨眼,細長的睫毛上下撲扇,心裡冒出了小九九。
忽然開口打趣道:
“哈哈,沒關係,只是摸一下臉而已,你是情不自禁嘛,我懂我懂。”
“咳咳咳……”
朗卿若聽到情不自禁這四個字,剛抿進嘴裡的茶直衝喉嚨。
嗆了氣管,咳嗽不斷,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方枝水擔心朗卿若胸口上的傷口會再次撕裂。
連忙接過茶盞放回桌上後轉身回到床邊。
慌亂之中,左手握住了朗卿若的手。
右手連忙輕拍著他的後背,兩彎細眉此刻皺成了一團。
心裡默默地懊惱自己不該說這樣的玩笑話。
朗卿若感受到左手傳來一陣溫熱,眸子迅速散開,身子一僵。
方枝水在一旁嘟嘟囔囔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咳嗽讓他說不出話來。
藉著咳嗽,他稍稍左手用力,將方枝水的手包裹在自己寬大的手掌之中。
半晌,朗卿若的咳嗽減弱。
方枝水等咳嗽徹底平息後,才將手從朗卿若的手掌心抽離。
另一隻手也離開了朗卿若的背。
盯著朗卿若胸口的傷口處看了半天,這才嘆了口長氣。
一邊抹額一邊說道:
“還好傷口沒有出血,嚇死我了,若是傷口再撕裂,你師父肯定會收拾我的。”
“畢竟他臨走前囑咐我照顧你,你要是折在我手上,我可如何交待。”
“雖然他整日瀟灑自如的模樣,可是他卻很在乎你,若他真生起氣來,一定很嚇人,”
方枝水彷彿看到此刻大發雷霆的符術一般。
不自覺地“咦”朗一聲,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