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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唯一的光

朗卿若沉默不語,一股莫名地煩躁湧上心頭。

原來方枝水剛剛如此緊張,只是因為答應了師父照顧自己。

並不是因為替他擔憂而著急。

可轉念一想,自己這股火氣真是莫名其妙。

由愛故生怖,他與枝水多年未見,本就是他強留枝水在身邊的。

枝水對他自然是沒有男女之情,她何來的擔憂心急呢。

是他貪心了,既已留住了她的人,竟還想要她的心。

朗卿若苦笑一聲,搖搖頭,淺嘆一口氣:

“只是茶水嗆到並無大礙,你繼續說。”

方枝水只當朗卿若的笑是在笑她害怕符術。

並未在意,理了理衣袖,接著剛剛的話說道:

“在充州生活了五年,我身體一直都是時好時壞的。”

“尤其是春分前後,更是食不下咽,夜裡還會發熱,等天熱了又會好些。”

“就這樣,直到兩年前,也就是爹爹回京前幾日。”

“我忽然高熱不退,昏迷了好幾日不見好轉,藥也喂不進去。”

“郎中說我若三日之後不見好轉便可準備後事了,急的阿孃日日以淚洗面。”

方枝水嘆了口氣,沉默片刻,才又開口道:

“直到出發前一日,一位江湖郎中告知我爹爹,玄明山的無涯長老也許能救我的命。”

“我爹爹立馬帶著我去了玄明山,大概是無涯長老見我投緣,便收了我做徒弟。”

“後來就是在玄明山跟著師父修習,身體慢慢康復。”

“我喜歡玄明山上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願離開。”

朗卿若心中默默記下,隨後又輕描淡寫地問道:

“枝水可有想家?”

“想呀,想我阿孃做的飯菜,想我爹爹每日回家給我帶的果子。”

“可是...我討厭回到家後只能做一個乖巧守規矩的女孩,日日只得在家院牆裡面繡花賞花,吟詩作畫。這人是活的規矩是死的,每日按照這規矩活著,生活得多沒意思。”

“若讓我選,我便想變成這玄明山上的青鳥。”

“遨遊於天地之間,眨眼間已穿越厚厚的雲層消失不見,不過耳語之間,一陣怒吼伴隨閃電般的身體,衝出雲霄,展著偌大的雙翅又出現在人的眼前,好不快意!”

方枝水眸子裡的光藏在濃密的睫毛之下忽明忽暗。

喜上眉梢處,滿臉的天真笑意,彷彿此刻置身於玄明山青鳥臺上,周遭是一覽眾山小的壯闊景緻,心境也跟著舒暢了許多。

朗卿若看著她這般天真燦爛的笑。

心中頓然生出一股煩躁之意。

一面自責因為自己自私地將她娶回家,讓她無法像玄明山青鳥一般肆意生活。

一面又貪婪地想要一直留她在身邊。

這樣純淨又充滿生機的眼眸,他在戰場上沒見過,在偌大的江湖沒見過,只能在回憶裡拼命的抓住那飄渺的身影。

曾經他想,只要能再見上她,哪怕一面,便是極好的。

而如今,她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想狠狠地抱著她再不放開。

她就像是開在春日裡生機盎然的薔薇花,而自己,揹負了太多過去和仇恨,是陰暗潮溼的泥地裡爬行的蚯蚓。

方枝水是他陰暗的生活裡唯一的那束光。

一直到秋蓮將晚飯端進房裡來。

二人才注意到,太陽不知何時早已落山。

方枝水吩咐秋蓮拿一張小桌子放在床頭邊。

這樣方便朗卿若自己吃晚飯。

秋蓮答應了一聲,將餐盤先放在房間中間的圓桌上後,便去了廂房找小桌子。

朗卿若順著秋蓮出去的方向看了看,“枝水,此刻院子裡頭怎麼還有榔頭聲?”

方枝水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門口。

整個身子半倚半靠在門框上,又將腦袋也輕輕得搭在上面。

看著外面院子正在忙碌的小廝和工匠,悠哉悠哉地說到:

“噢,那是我叫人在那棵鳳凰木下修建個木平臺出來,日後你我便可在這樹下飲酒作樂啦。”

朗卿若寵溺地笑了笑道: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腦袋裡總是會忽然冒出一些新奇的想法。”

“是你這院子實在是有些凌亂,今天下午我四處都看了看,明明佈局精巧雅緻,卻總覺得有些蒼 涼。”

方枝水轉了個身,又繼續靠在門口,面朝著朗卿若說道:

“這個院子名叫折枝園。”

“這間屋子叫冷雪閣,坐北朝南,左右兩側各有一間廂房,門外正對著有棵鳳凰木,屋後側有一小池,池畔疊石假山透瘦漏皺,仿自然之天成,池畔處還有一處名叫倚綠亭的五角攢尖小亭子,亭子旁有一間小屋名字叫聽松風處。”

“你看,這院子如此雅緻,可細看,多處角落又是無人打理的模樣,透出一種滄海桑田的蒼涼之意。”

朗卿若笑著看方枝水娓娓道來的模樣,隨後開口說道:

“這院子,本是從前父親的書房,父親他喜歡治病救人而非戰場殺人,與母親成婚後,便在將軍府建了這一處精巧別院。”

“那棵鳳凰木,是父親為母親親手種下的...”

朗卿若目光朝門外望去,繼續說道:

“母親很喜歡這座院子,父親索性搬了過來。”

“後來父親去世,母親出家,這座院子便空了,我回來後叫人簡單收拾了一翻才在住了進來。”

“你可喜歡這裡?”

朗卿若忽然發問。

方枝水想了會兒,笑道:

“喜歡,只是這院子還需打整一番,不過交給我你放心就好,保證將折枝園變得更加漂亮。”

“好啊,你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下去,現在你是這個院子的主人。”

朗卿若溫柔地一笑,又叮囑道:

“但你切莫過於操勞,也別忘了每日服用一顆九鳳丸。”

方枝水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等秋蓮將小桌子佈置好後,兩人坐在床邊吃著晚飯。

用餐時,方枝水只顧著低頭夾菜,一句話也不說。

朗卿若見方枝水有些異樣,猜不透她怎麼了,猶豫片刻,開口道:

“枝水,你有心事?”

方枝水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了看朗卿若,一邊咬著筷子,一邊思考著些什麼,然後說道:

“我只是在想......今晚你在這裡的話,我睡哪兒。”

“......”

朗卿若失笑,夾了塊鱸魚肉放進方枝水的碗裡說道:

“自然是睡床上。”

“啪”的一聲,方枝水將手中的碗用力的放回桌上,瞪著眼睛看著朗卿若:

“不行!你在床上我...我怎麼睡!?”

朗卿若笑意不減,又夾了一塊雞肉放在方枝水碗裡: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答應過你。”

“我自然是知道,況且你胸口上還有傷,只是......”

“只是什麼?”

朗卿若又將自己面前的燉豬蹄夾了一塊兒放進方枝水的碗裡。

“嗯...沒什麼!今晚我睡那裡。”

朗卿若順著方枝水的目光看去,停在不遠處的那張羅漢榻。

“我這就叫如意幫我把床鋪一鋪,鋪它個三層被褥,保準軟乎乎的。”

方枝水從滿滿當當的碗裡挑出塊兒鱸魚肉。

一口塞進嘴裡,鼓起的腮幫子,像極了偶爾會來拜訪屋外那棵鳳凰木的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