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枝水用餘光偷偷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朗卿若。
朗卿若似乎早就看穿方枝水的心思。
輕輕道:
“枝水,你若不想見這些閒雜人等,便叫如意打發了去。”
“我當然不想應付這些。”
方枝水起身,在房間來回踱了幾步之後便坐在了房間中央道圓桌旁,右手肘託著腮,模樣怪可愛的。
“可既然已經嫁人,日後總要面對這些宅院裡的事兒,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院子,躲在你的背後吧。”
“枝水,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直在我身後,我願護你一生。”
方枝水臉上才褪下的紅暈,此刻又浮現了出來。
不知這朗卿若嘴裡是吃了多少蜜,總說些漂亮話。
話雖漂亮好聽,可她知道人生在世,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被朗卿若感動,加上年少的誤會已經解開。
她看在他倆這麼多年好友的份上,總不能給他添麻煩。
況且他還生著病。
該來的躲不掉。
方枝水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眼神一怔。
語氣頗有些豁出去的意味,“如意,你請葛小姐進來吧。”
如意福身做了個禮。
出去將葛悠然傳了進來。
葛悠然此時已經換上了一套炫彩流螢的袍子。
頭頂那支華麗的簪花略有些誇張。
葛悠然向坐在圓桌旁的方枝水拜了禮。
溫順地低頭輕聲道:
“表嫂嫂安好。”
隨即,立刻向左側了側身子。
語氣極為溫柔,對躺在床上的朗卿若說道:
“卿若表哥安好。”
“悠然剛剛在姑母那兒聽說您的瘟病好了。”
“表哥剛好,怎能隨意走動,該讓人去通傳一聲,悠然好來照顧您呀。”
朗卿若看了一眼葛悠然,冷眼道:“我自有我的夫人照顧,豈能讓外人操心?”
方枝水看了眼朗卿若,心情頓時有些爽朗。
看著朗卿若一臉嚴肅地模樣,暗自偷笑,他倒是有些男德。
葛悠然身子一怔,臉色有些難看。
隨即笑了笑,說道:“是我說錯了話,還望表哥勿怪。”
然後轉頭叫身後跟著的丫鬟上前來。
丫鬟開啟手中的禮盒,一道溫潤醇厚的香氣撲鼻而來。
葛悠然笑笑道:
“這是姑母讓我帶過來的見面禮,說是表嫂嫂身子弱,怕剛進府多有不習慣的地方,攪擾了精神睡不好覺。”
“這香是姑母去應天寺祈福時,寺裡的姑子做的,可有安神的作用。”
朗卿若看了一眼木盒子,轉頭問方枝水:
“夫人,你可喜歡?若是不喜歡,讓她帶回去。”
葛悠然此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方枝水看了眼盒子裡的東西,聞著倒也還行,便朝葛悠然說道:
“有勞了,還望悠然表妹回去替我謝過大伯母好意。”
這時,朗卿若語氣冷冷地道:
“我夫人身子弱,舊疾時常發作,宜清靜,表妹請回吧。”
話音剛落,葛悠然臉上頓時窘得面容發紅。
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語氣極其委屈地說道:
“表哥當真如此厭惡悠然?悠然只是掛念表哥身體。”
朗卿若皺著眉頭,看著葛悠然很是不悅,語氣中帶著些厭惡:
“我剛回朗府不過一個月,與你是看在大伯母面上方以表哥表妹相稱,你今日來此,將伯母送的東西送到便可,何須又多言讓人誤會的話?”
“莫不是是故意惹我夫人不悅?想挑撥我與夫人之間的感情?”
葛悠然眼神一怔,面露尷尬。
方枝水當下也有些不適,只是看朗卿若見招拆招。
便靜靜地看著,沒有出聲。
沒想到葛悠然臉皮如此之厚。
她尷尬一笑,向朗卿若福身拜了一個禮,說道:
“表哥當真誤會了我,我也是掛念表嫂嫂的情況,今日她在我面前暈厥,我回去之後茶不思飯不想,擔心表嫂嫂的緊,這才著急趕過來。”
方枝水聽她這麼說,心裡倒是起了興致,靈機一動。
過去將葛悠然攙了起來。
一面看了看如意,示意她去斟茶,一面笑嘻嘻地對葛悠然說道:
“悠然表妹費心了,我那是老毛病了不礙事,既然害得你茶不思飯不想,既然表妹來了,那你便喝口茶再走吧。”
葛悠然看了眼方枝水,思慮片刻,便順勢坐了下來。
朗卿若眯著眼睛看著方枝水,看著她露出小狐狸般的表情,心想她等會兒要做些什麼。
這時,如意端著兩盞茶進了屋。
將茶放在二位面前後,輕輕地退到方枝水身後站著。
方枝水緩緩道:
“這茶是我師父無涯長老用玄明山上的烏龍制的佳品,外面多少銀兩可都買不到的,聽說我嫁人了,拿出來給我做了嫁妝,悠然表妹你嚐嚐呢。”
葛悠然正要端起茶杯。
方枝水立馬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小包東西,說道:
“且慢,這茶需要配上我師父獨家煉製的糖霜,喝起來才解澀甘甜。”
隨後,將那包東西倒進了兩杯茶盞中,
葛悠然有些遲疑,可是看方枝水也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下去,
猶豫了一會兒,也拿起另一盞茶杯。
放在嘴邊淺淺地抿了幾口。
忽然,葛悠然蹙眉,立馬用手帕捂住口鼻,輕咳了兩聲。
方枝水笑著問道:“怎麼,太燙了嗎?”
“無事,這茶香清冽是清冽些。”
“只是我在府上,常年喝慣了皇上賞賜的顧渚紫筍,一時喝不慣這山野粗茶,竟有些刺嗓子。”
方枝水面不改色,眼神裡透露出些許戲謔。
她拿起茶杯,用蓋碗慢慢浮動著杯中的茶葉。
視線透過飄散而上的熱氣,定在了眼前這位打扮精緻的女子身上。
半響,語氣緩緩道:
“前些年,宮裡的宣和公主曾多次派人,來玄明山求取我師父的這玄山烏龍。”
“看來,悠然表妹的嗓子眼比公主還要金貴。”
“你……”
葛悠然看了眼朗卿若,情緒不好發作,只得繼續忍氣吞聲,佯裝著大度體貼的樣子。
方枝水依舊笑盈盈地說道:
“嗨呀,我心直口快地,表妹莫要見怪。”
葛悠然這才神色稍緩。
輕輕抿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表嫂嫂客氣了,我同表哥是一家人,你既已進了府,是我表哥的人了,日後你我也算是一家人,哪有麼見怪不見怪的。”
聽完葛悠然的話,方枝水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本喝進去的一口茶,又吐回了碗裡。
“表嫂嫂,你這是……有什麼好笑的。”
葛悠然被方枝水忽如其來的笑惹的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有些坐立難安,臉色微微發紅。
眼神上下打量著此刻正笑得開心的方枝水,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那朵華麗的簪花。
“哈哈哈……我笑悠然表妹這話說的倒不像是表哥表妹。”
“反倒是……像大房娘子對妾室說的。”
方枝水饒有趣味地看著面前這位已經面紅耳赤的女子,又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
朗卿若在一旁也忍不住發笑,語氣有些寵溺的道:
“夫人莫要胡說,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娘子,絕不二娶他人。”
一旁站著的如意聽到二人的對話忍不住笑了笑,插嘴道:
“小姐,咱們姑爺對你可真好。”
葛悠然被這夫妻倆一唱一和惹的面紅耳赤。
再也裝不下了。
手指的關節用力將手中的絲帕握住,出了幾道深深地摺痕,上唇用力,抿了兩下嘴唇。
從椅子上緩緩起身,語氣有些微顫,面露難色,卻又假裝若無其事般地笑了笑道:
“表哥表嫂,姑母還等著我回稟,悠然不好久留,卿若表哥好生休養著,悠然就先告退了。”
說完,便喚上身邊一同前來的丫鬟出了房門,離開了院子。
等兩人離開,方枝水便叫如意從桌上的小盒子裡取出一瓶藥丸。
朗卿若看著方枝水吃下一顆,笑著問道:
“這是剛剛那東西的解藥吧,剛才你往茶杯裡放的,可不是什麼獨家煉製的糖霜。”
“我看那像是瀉藥。”
方枝水瞪圓雙眼,勾著嘴角,一臉好奇的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朗卿若挑挑眉道:
“你當我這些年跟著藥王是白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