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的內侍太監果然如朗卿若所料。
來了將軍府的琉璃園。
傳旨宣藥王和朗卿若入宮覲見。
二人來到雲唐宮城,太和殿內。
將昨日提前準備好的煥神散呈給了皇上。
雲唐國的第三位皇帝,項宸,服用過後,頭疾症狀頓時消散。
此時正高高興興地端坐於殿上。
揉著腦袋,看著殿下跪坐著的符術和朗卿若二人。
龍顏大悅道:
“孤聽聞梅嶺有一絕頂醫科聖手,凡他醫治,則百治百效。”
“今日一見,果不其言,孤這頭疾已是舊患,宮中太醫尚且只能緩解一二。”
“藥王這一味煥神散下去,竟有如此奇效,孤心甚悅。”
“來人,將塞嶺國前些日子進貢的那匹赤血寶馬賞賜給藥王,另賞黃金千兩,聖草靈芝一箱。”
符術聽見赤血寶馬和聖草靈芝兩眼直放光,正要拜謝聖恩。
一旁的朗卿若輕聲咳了一下。
符術趕緊剎住了車,不情不願地看了一眼朗卿若。
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說道:
“謝皇上恩賜,草民乃是雲唐國的子民,為皇上治病是草民的榮幸,不敢居功。只有一件美事想求皇上成全。”
“哦?既是美事,孤豈能不成人之美,藥王但說無妨。”
“草民從醫二十年有餘,過慣了閒雲野鶴般的生活,身外之物於我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是...”
符術說到這裡,抬頭看了一眼跪坐在一邊的朗卿若,又繼續道:
“朗卿若是我唯一的徒兒,早已到了該婚配的年紀。”
“只是他自幼喪父,無人替他操持,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作為卿若的師父,草民盼望他能早日成家立業,所以,草民斗膽向皇上要一樁姻緣。”
“噢?說說是誰家女子能與將軍府的朗三公子相配啊。”
皇帝倒是笑地十分親切,摸了摸下巴那縷花白鬍須。
符術緩緩道:
“正是禮部尚書方衡之之女,方枝水。”
這時,朗卿若起身,徑直走到符術旁。
向皇帝項宸,行了吉拜禮。
語調平緩而堅定的說道:
“稟皇上,草民與方尚書之女方枝水,乃自幼相識,方枝水秉性純善,鍾靈琉秀。”
“此生,卿若惟願與相愛之人攜手,不離不棄,白首一生。但請皇上開恩,成全草民。”
話音迴盪在太和大殿內。
項宸看著大殿下這位面如冠玉,神采奕奕的翩翩少年。
眉眼之間像極了他那位醫術精湛的父親。
忽然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想當年,你爺爺不同意你父母的婚事。你父親也在這太和殿上,求孤賜婚,將你母親許配給他。”
“一轉眼,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後來......”
皇帝項宸眼光流轉,語氣裡有些不忍。
“爺爺、父親為國捐軀,這是朗家應盡責任。”
“如今雲唐國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便是最好的。”
朗卿若抬頭迎上皇帝項宸的目光,不卑不亢。
皇帝欣慰一笑,說道:
“孤老了,難免感懷傷秋,斯人已逝,今天本不該談及此事。”
“你與方枝水,才子配佳人,是為良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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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枝水恐怕做夢也沒想到。
她嫁不嫁朗卿若真正的決定權,原來根本不在爹孃手裡。
此刻,毫不知情的她,正躲在水園的荷風堂裡偷吃杏仁糕。
院子裡荷花開的明媚,方枝水的心裡頭也是美滋滋。
心裡盤算著,爹孃向來對她疼愛有加,斷然是捨不得她捱餓。
她假裝餓上兩日,爹孃說不定就會心軟妥協,不再逼迫她嫁給朗卿若。
想到此處,方枝水嘴角不自主地咧到後腦勺。
忽然這時。
從園外又急匆匆跑來一綠衣黃裳的小婢女,嘴裡嚷嚷道:
“小姐!大事不好了!”
如意三步並作兩步踩上如意踏跺,進了荷風堂,急赤白臉道:
“小姐不得了啦!您這下就是被剋死,也得嫁給您那天煞孤星的竹馬了。”
方枝水趕緊起身,敲了敲椅子扶手道:
“呸呸呸,瞎說什麼不吉利的話。”
如意顫顫巍巍道:
“小姐,是皇上...皇上他下旨將您賜婚給了朗公子。”
“此刻李公公帶著聖旨已經在前廳候著了,老爺讓我趕緊把您帶過去。”
“啊?什麼!”
方枝水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頓覺兩眼一黑,竟又暈了過去。
方枝水是被郎中扎醒的。
郎中說是她體虛氣虧,又不按時用餐,一時起身過猛,犯了飢飽癆。
餵了她喝下一碗糖水便無大礙。
方枝水睜眼便看見,自己爹爹和孃親和一干丫鬟小廝都跪在荷風堂內。
李公公手拿聖旨,雙目錚錚,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尖細的嗓子裡娓娓道出幾句話:
“方二小姐?您沒事兒就好,想必是皇上御賜良緣,方二小姐喜不自勝,竟然暈了過去。”
“......”
方枝水小聲嘟囔道:
“什麼喜不自勝,我這分明是驚嚇過度。”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您說什麼?”
方枝水假笑著說道:
“小女子道李公公辛苦,竟一直站在這裡等著我醒來。”
“方二小姐還未接旨,奴才怎敢離開,這可是皇上親下的諭旨。”
方衡之見方枝水此時還賴在床上,小聲呵斥了她不懂禮節,讓她趕緊過來接旨。
事到如今,方枝水縱使有一萬個不願意,她也不得不接受。
於是慢慢蠕動身子,起身跪在李公公腳邊。
李公公揭開聖旨宣讀時,方枝水遊了神。
並未仔細聽聖旨上說了些什麼。
她腦海裡閃過她從小到大爹爹和阿孃對她的溫柔的笑,阿兄和阿姐的關切,還有如意傻笑的痴呆模樣。
這下還能怎麼樣呢?難道抗旨不成?
可她又怎會拎不清。
在家胡鬧,她有爹孃兜底,可在聖旨面前,誰敢胡鬧。
皇命不可違。
否則就是誅九族的大事。
縱使她平日裡再嬌慣,那也是因為爹爹和阿孃寵著愛著。
她若只顧自己,不顧家人性命,豈能叫她心安?
李公公宣讀完畢,方枝水回過神,暗自嘆了口氣。
於是接過聖旨,磕頭謝恩,緩緩道:
“民女方枝水,領旨。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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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下達後,朗卿若帶著聘禮來方府提親了。
可方枝水不想見他,也不想見任何人。
一個人將自己關在荷風堂裡。
轉眼間便到了六月二十六。
方枝水和朗卿若的大婚之日。
今日方府上上下下都張燈結綵。
朗卿若送來的彩禮,將方枝水居住的水園堆的滿滿當當。
擠得連那池塘裡的荷花都看不見了。
沈憐懿更是為自己女兒備了十里紅妝。
此時,方枝水頭頂著做工繁複的風冠。
脖子實在痠痛,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只好讓如意過來,幫她託著脖子。
如意笑盈盈地道:
“小姐,您今兒個真漂亮,如意還以為您會大哭一場呢。”
方枝水從銅鏡裡瞧了一眼如意。
溫言道:
“哭有什麼用,這可是皇上賜婚。”
“我若不嫁,今天這方府上上下下掛的可不是紅色的燈籠而是白燈籠了。”
如意神色一轉道:
“小姐,大喜之日,您莫要說喪氣話。”
方枝水笑而不語,將如意的手拿開。
如意又問道:
“可是小姐,您真的不會難過嗎?您心裡不是一直仰慕那位在玄明山救你性命的少俠麼?”
“如意你果然是單純的很,那是我臨時編出來哄騙爹孃的由頭,你還真信啊?”
方枝水盯著銅鏡裡自己頭上那華麗的風冠,眼神微微一沉,低語道:
“我當初之所以不想嫁給朗卿若,一來是怕被他剋死,二來呢,是不想和自己不愛之人在一起。”
“這世上,難道女子的婚姻只能由他人做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嗎?”
“況且女子,難道就只有嫁人這一條路可走嗎?這世上萬千條路,就有萬千種人生,憑什麼要求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如意對方枝水的話一知半解,眉頭緊皺,好似真的聽了進去。
方枝水見如意眉頭皺得極深,彷彿能夾死蒼蠅一般。
啞然失笑。
她轉過身來,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旁,又四下看了看。
見屋外沒人,方枝水將窗戶輕輕關上。
招呼如意附耳過來。
如意好奇地將頭湊了過去。
方枝水悄咪咪地在如意耳朵旁說了幾句話。
方枝水話音未落,如意突然大驚失色地叫了出來:
“什麼?!和離?”
方枝水趕緊用手捂住如意的嘴。
瞪了如意一眼。
小聲呵斥道:“你小點兒聲!”
隨即目光又掃了一眼窗戶,又接著說道:
“我方枝水向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十五歲那年在充州時,突染惡疾害,我差點丟了性命。”
“可我這都挺了過來,還擔心一紙婚書困我一生不成?”
“昨夜我已想好對策。”
“嫁就嫁,大不了之後再和離唄!皇上聖旨上只說讓我嫁給朗卿若,又沒說我們不能和離。”
方枝水嘴角翹起一個彎彎的弧度,像極了一隻小狐狸,笑的好生得意。
如意驚得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忽然,屋外來了一小丫鬟,叩門而入。
傳話說吉時已到。
將軍府的接親隊伍,馬上就要到方府大門。
請新娘往前廳去。
方枝水見如意還未緩過來,便自己拿起蓋頭,蓋在了頭上。
這時又進來了兩位嬤嬤。
引著方枝水往前廳走去。
可方枝水到了前廳後,等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
還未見朗府迎親大隊到達方府。
賓客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坐在前廳主位上的方衡之和沈憐懿臉色有些難看。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迎親鼓樂的聲音。
氣氛熱鬧了起來,外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儐相大喊一聲:
“吉時已到,請...”
話音還未落。
原本應站在方府大門迎親的管家嬤嬤,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朝著方衡之和沈憐懿驚慌喊道:
“來...來接親的新郎官,不是朗家公子朗卿若!是他的師父,那個藥王符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