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
方枝水聽見成親二字,可謂是垂死病中驚坐起,也顧不得裝病了。
朗卿若被忽然驚醒的方枝水嚇了一跳,見眼前這場面,心中不禁生疑。
站在一旁,眯著那雙勾人的眸子,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方枝水。
方枝水連忙起身,氣鼓鼓地走到符術跟前,著急地說道:
“你...你..才是孤星入命,我看一定是你那徒弟是天煞孤星,無人敢嫁,所以你就胡編亂造出個理由,哄騙我嫁給他。”
說罷,方枝水立馬擠出兩滴眼淚,轉向方衡之,嗔道:
“爹爹,好爹爹,你怎能忍心將我嫁出去。”
“這兩年不在爹爹和阿孃的身邊,女兒日夜想念爹爹阿孃。”
“眼下我終於康復回家,女兒只想日日常伴爹孃膝下,不想嫁人。”
方衡之對這一切始料未及,腦袋發懵地支吾半天:“這...”
坐在床頭旁的沈憐懿,見自己女兒沒事,也顧不得細想前後緣由。
連忙起身過來抱住方枝水,紅著雙眼輕拍著方枝水的後背說道:
“我的囡囡啊,沒事兒就好,咱們不嫁,不嫁。”
沈憐懿紅腫著雙眼,絲毫沒有要盤問責怪方枝水的意思。
見方枝水平安無事,反倒是一臉劫後餘生般的寬慰。
這時,方枝水忽然心生內疚,也忍不住掉了眼淚。
低聲說道:
“阿孃,爹爹,對不起,女兒不該裝病騙你們。”
“只是剛才聽到朗卿若上門提親,女兒一時心急,這才出此下策,害得阿孃和爹爹擔心了......”
這時,藥王符術一陣爽朗笑聲,打破了屋內低迷的氣氛。
符術一邊喝著手中酒葫蘆裡的酒,一邊笑道:
“在梅州時,我就常聽我徒兒提起,說方小姐是位八面玲瓏之人。”
“今日一見,果真聰慧機巧,模樣也生的這般秀麗,難怪我那徒兒對方小姐是念念不忘。”
然後,滿含深意地又朝站在一旁的朗卿若看去。
朗卿若見方枝水生龍活虎的模樣,又是氣惱又是哭的,甚是可愛。
眉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
方枝水不禁在心裡罵他,朗卿若定是在譏笑她的這般糗狀。
不知為何越州城的女子都誇讚說,這位朗三公子“站若竟竹青松,笑如春風化雪”。
什麼春風化雪的,她只覺得他的笑,讓她煩躁。
方枝水心頭越發來氣,頓感覺體內一股怒火灼燒著自己。
深吸一口氣,咬著後槽牙對符術道:
“符先生可真是過!譽!了!小女子也聽聞,梅嶺藥王,醫術精湛,妙手回春。”
“沒想到世人口中懸壺濟世之神醫,也會為了自己徒弟的婚事,滿口胡扯。”
符術倒是一點兒沒被激怒,反而笑道:
“我符術向來只說真話。”
“雖說眼見不一定為實,但我符術的診斷,一定沒有假。”
符術說到此處,停頓片刻,語氣中有些擔憂:
“根據現在這個情況,方小姐可不宜動怒啊,否則...”
方枝水嗤笑一聲,仰著小臉,問道:
“否則什麼?”
“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虛,好讓我嫁給你那天煞孤星沒人敢嫁的徒弟!”
“我明明只是吃了我師父無涯長老的一命嗚呼丸,這你都沒有看出來,還說自己是神...”
只見方枝水話還沒有說完。
突然目光停滯,臉色驟變。
“哇”的一下,從嘴裡噴出一口鮮血。
朗卿若大驚,臉上的笑意瞬間化作煙雲,眸中湧上一片漆黑。
他顧不上旁人,迅速閃到方枝水的身後,將她扶進懷中。
噴濺在地上的鮮血,猶如刀割一般刺向他的眼睛。
看著懷中此刻已面如蠟色的方枝水,朗卿若驟然心口一疼,彷彿窒息一般,喘不過氣。
方父方母見此,也驚慌瞪大雙眼呼喊著方枝水。
“囡囡!囡囡!”
“小姐!”
眾人急忙圍了過去。
一時之間,荷風堂陷入驚慌。
朗卿若急忙摸住方枝水的脈門,眉頭緊皺。
隨即在方枝水肩頸處點了三下,封住了她的穴脈。
又從懷裡掏出一罐藥瓶,倒出一粒紅色藥丸,喂她服下。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這時,朗卿若才焦急地抬頭,急切詢問符術道:
“師父,枝水她,果真堵了三竅。”
“可她在玄明山,已將舊疾治癒,為何如今,脈細無力,血虛之極?”
符術倒是一點兒不著急,緩緩道:
“哈哈,徒兒有進步,剛剛為師見你那一套操作行雲流水,甚感欣慰啊,想必不日,你便可出師了。”
符術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方衡之以為是他對剛剛方枝水的話心有介懷,並不想為方枝水醫治。
於是語氣委婉說道:
“符先生,小女年幼無知,剛剛多有冒犯,還望符先生海涵。”
“敢問,小女這到底是怎麼了?可有性命之危?可有解救之法?”
符術又大笑起來道:
“哈哈哈..哈哈”
“方大人,我符術遊歷九州江湖,什麼人我沒見過,豈會與一小女郎計較?”
“只是方小姐這病,怕是來歷不明,在下也尚未看清病因......”
這時,朗卿若將方枝水輕輕抱回臥榻,又擦拭了她嘴角的血漬。
符術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方枝水。
眼中的一絲凜冽,掩藏在了他玩世不恭的表情之下,緩緩說道:
“好在我徒兒卿若,剛剛當機立斷,又喂下梅嶺秘藥九鳳丸,方小姐的性命暫且無憂。”
“明日方小姐便可醒來,以後只需每日服用一粒九鳳丸,便可暫時穩定性命。”
“至於徹底根治的解救之法......我方才已說過。”
孤星入命,以陽補陰,成親。
方衡之這下領會,向符術拱手致謝道:
“多謝方先生今日相助,我方衡之銘感五內。前日方某幸得一鑲金白麵玉葫蘆酒器,贈予先生以作感謝。”
符術擺擺手反問道:
“唉?方大人不必客氣,我符術治病向來只看緣分不看錢財。”
“酒壺一枚不如好酒一壺,他日方小姐與我徒兒大婚,我可能得一帖,好讓我也來喝喝喜酒啊?”
方衡之連忙笑道:
“那是自然,符先生定是座上貴客。”
“行,徒兒咱們走吧!我只等大喜之日痛快暢飲不醉不歸。”
說完,符術便大笑著朝荷風堂外走去。
朗卿若看了眼臥榻上的方枝水,有些心疼地嘆了口氣。
隨後轉身朝方衡之和沈憐懿道別,緩緩道:
“方大人、沈夫人,枝水她目前已無礙,明日便可醒來。”
“二老切勿思慮過度,卿若告辭。”
朗卿若將那瓶九鳳丸遞給如意,囑咐她每日用量。
便轉身離開了荷風堂。
走到荷塘邊時,朗卿若忽然停住腳步。
他徐徐轉過身來,荷風拂過他的腰佩,琳琅聲響,清脆入耳。
身後夏荷正盛,一一清圓,隨風搖曳。
朗卿若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眼神溫柔且堅定。
對著方衡之與沈憐懿說道:
“今日議親之事雖未能商定,但晚輩求娶令嬡,乃多年之願,晚輩對方二小姐是真切的喜歡。”
朗卿若微微俯身,拱手道:
“三日後,卿若再登方府,求娶方府二小姐。”
說完,便轉身大步跨出了水園大門,離開了方府。
第二日卯正時分,天將矇矇亮。
守在荷風堂外的如意。
聽見屋內有動靜。
便開門進屋查探。
方枝水半支稜起身子,坐在床榻上,感覺脖頸後有些痠痛。
正回想昨日之事。
見如意推門而入,抬頭問道:
“如意......昨天……後來發生了什麼?”
“小姐您醒了?且坐著別動,先把這藥吃了。”
如意把昨晚朗卿若給她的九鳳丸取了一顆出來。
一邊伺候方枝用水服下,一邊道:
“小姐,你昨兒個,可把老爺夫人嚇壞了。”
“好在朗三公子出手及時,這才將您的情況穩住,否則您真要一命嗚呼了。”
方枝水倒也沒問是什麼藥,如意遞過來叫她吃掉,她便服了下去。
吃下九鳳丸後,又接著問道:
“我昨天怎麼會吐血,我師父明明說一命嗚呼丸是危難之際,用來蠱惑敵人,對身體無害。”
如意又將昨天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和方枝水說了:
"小姐,昨天那藥王符術給您的診斷是真的。”
“小姐吐血後,朗公子也為您把了脈,和那藥王說的一樣。”
“如意見那朗公子神色焦灼,想是沒有假。”
“只是小姐為何如此,藥王只說不好斷定,並且還..."
方枝水見如意支支吾吾的樣子,急忙追問道:
“並且什麼?”
“藥王符術說,小姐這病,只能以陽補陰。”
“而且朗公子臨走前,和老爺夫人說三日之後再次登門提親。”
“什麼!!再來一次?!”
方枝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地瞪著眼睛看著如意。
“小姐,如意不明白為何小姐如此抗拒嫁給朗三公子?”
“如意看朗公子他人挺好的,風度翩翩,長得也好看,越州城內多少女子傾慕朗公子,更何況那藥王不是說,小姐您也是孤星入命...”
方枝水不屑一顧地說道:
“瞎說什麼呢如意,我才不是孤星入命,定是那符術瞎編的。”
“至於那朗三公子,什麼風度翩翩,你這是進府晚了,沒看見他小時候尿褲子的傻樣兒。”
“連個樹都不會爬,見著馬兒還嚇得哭鼻子,自己膽小,還總愛捉弄我......”
“他生在將軍府,卻沒有一點兒男子氣概,和他親爹一樣,弱不禁風。”
如意皺著眉頭不解地說道:
“可昨日,朗公子臨走前說他是真心喜歡小姐您呢!”
“真心?放屁!這麼多年沒見過,哪來的喜歡?況且!”
方枝水撅著嘴,滿臉不悅地說道:
“況且小時候,他就愛戲弄我,我才剛回越州不過兩日,與他才打過一次照面,他就上門說要娶我?”
“如意,你不覺得他這事做的很沒道理嗎?我實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來,指不定和小時候一樣,是他故意捉弄我來了。”
如意撓撓頭,問道:
“小姐,如意不大明白,這朗三公子小時候如何捉弄你了,讓你記了這麼多年的仇?”
方枝水嘆了口氣,說道:
“我七歲那年元宵,他說東市廟會上有雜耍,叫我一同去看。”
“後來呢,我從狗洞裡鑽了出去,在東市等了他一晚上他卻沒來!”
“直到我爹爹發現我不在家,派人將我尋到,叫我跪祠堂,狠狠地抽了我兩板子手心,好些時日都無法自己吃飯。”
方枝水嘟囔著嘴,摸了摸自己手心,彷彿那兩板子的痛今日還在。
又繼續說道:
“我八歲那年上巳節。”
“同孃親一起參加雁水河畔的遊春飲宴。”
“他朝我丟了個紙團過來,說河邊蘆葦旁有一窩野鴨子下的蛋,叫我一同去掏鴨蛋,我偷偷溜了過去。”
“可是呢,卻被他推進河裡。”
“好在那河水不深,我腳扭傷無法動彈,在河裡喊了許久,才被人救了上來。”
“如意,你可知三月份的河水多冷嗎!回去後我便染上了風寒,爹爹半年不准我出門玩兒。”
“還有......嗐呀,總之,那朗卿若根本就是個表裡不一的,難為我以前見他被人欺負,還替他出面呢,他倒是一點不念我的好。”
如意聽完大為震驚,小嘴張的半天沒有合上。
方枝水見如意那副驚訝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
於是趕緊催促著如意,替她梳洗打扮。
方枝水望著銅鏡,緩緩道:
“等會兒朝食我便向父親說明,我方枝水絕不嫁給朗卿若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