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暫時地住在了紅梅小院。
她醒來時,床邊的白紗依舊拉著,身旁空無一人。她的手將白紗拉開一絲縫,刺眼的白光瞬間漏進來。
賀蘭珹剛在小廚房做好午飯,正準備叫醒素塵,便見她拉開了床紗。
他笑了笑:“醒了,睡好了嗎?”
素塵:……都正午了,再睡不好都成豬了。
雖是這麼想,但素塵依舊打了一個哈欠。賀蘭珹將他抱到銅鏡前,替她洗臉梳頭。素塵一直眯著眼,一副懶骨頭的模樣。
她記得她以前也很勤快,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越來越有四肢不勤的模樣。
賀蘭珹燉了一隻乳雞,這雞是小靈峰的林長老細心照養、就等著生蛋的靈雞。
柳若水最愛吃林長老的雞,趁也偷偷摸摸摸了兩隻過來,一隻自已烤著吃了,還有一隻送到了賀蘭珹這兒。
反正她師兄不愛吃雞。
素塵剛提起筷子,便聽院中傳來一陣橫衝直撞的聲音。
房門被大力推開,直接倒在了地上。
小靈峰的林長老頂著一個雞窩頭,眼下烏青,面色蒼白,手指碗中那已被燉熟的乳雞顫抖不已,牙齒上下打顫,張張合合,硬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本著關愛老人的良好品德,素塵禮貌地推出了自已的那碗乳雞湯:“我還沒動,要不要嘗一口?”
林長老的手顫地更厲害了,兩眼一翻,竟直接暈倒過去。
素塵看他臉色,吐出一句話:“他這是熬夜太過,虛了。”
她讓賀蘭珹將林長老扶坐在椅子上,然後用勺子盛起雞湯喂到他的嘴裡。
喂這個動作當然是由賀蘭珹完成,湯也是從賀蘭珹那純雞湯的碗裡盛的。
香氣撲鼻,勾得林長老的鼻子動了動,湯絲滑地從嘴中流到胃裡,林長老瞬間睜開了眼。
素塵端著她那碗乳雞湯,真誠地發問:“好喝嗎?”
林長老點了點頭。
“喝吧。”
素塵將自已的那碗湯推到林長老面前,待林長老吃飽喝足、愉悅地摸著自已的肚皮時,她又真誠地問道:“自已養的靈雞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
林長老身體一僵,最後痛哭流涕、踏門而去。
“他怎麼哭了?”素塵看向賀蘭珹。
“不知道。”賀蘭珹真誠地道,“可能是那乳雞湯太好喝了。”
林長老淚奔離開後,柳若水一臉興奮地跑了過來。
“我剛剛看見林老頭哭了,你們是不是欺負他了?”
“沒有,可能是湯太好喝,他太感動了。”
柳若水一臉不敢相信:“你們居然讓他喝自已養的靈雞做成的湯?”
“有什麼問題嗎?”
看素塵說的一臉真誠,柳若水瞬間梗住。
“……沒問題。”
林長老哭著到天劍山掌門那裡去投訴:“你的那個好徒弟,偷了我的雞,吃幹抹淨,居然還將毛髮和骨頭扔在我的門口!”
林長老來時,宋乘雨恰巧在。
他乾咳了兩聲,道:“柳師妹還小,何必苛責。”
林長老瞪了他一眼,又對天劍山掌門道:“還有賀蘭那小子,不僅燉了我的雞,還誘惑我把我的雞給——吃——了!”
林長老越說越傷心,頓時悲從心來。最近半月,他已經丟了十一隻靈雞,這樣下去,他還想什麼雞,都進肚子裡去了。
思到此處,林長老還打了一個嗝,乳雞湯味的。
他直接哭倒在掌門的腳邊。
宋乘雨又幹咳了幾聲:“賀蘭師弟還小,何必苛責。”
林長老一個咕嚕,瞬間站直了身,瞪著他那雙紅彤彤的眼睛,道:“這也小,那也小,你就說,他們哪小了!誰家小孩一個化神期,一個飛昇期!我一個元嬰期老人,才應該是那個小的!”
見林長老越說越激憤,天劍山掌門一邊使眼色,讓宋乘雨閉嘴,一邊趕緊安撫他:“是是是,你最小。”
“放屁!”林長老一把推開了天劍山掌門,“睜大你的眼,我可是你師叔,小什麼小!小心我找雲廷告你。”
天劍山掌門滿頭大汗,只能賠笑:“是是是!”
鬧也鬧完了,林長老一屁股坐在石階上,一臉平靜地看向宋乘雨:“你不是守在萬魔嶺嗎?怎麼回來了。”
原本宋乘雨回來,就是為了稟報關於萬魔嶺的事情,只是被哭著跑進來的林長老打斷了。
“我們的陣法已經快要攔不住那些外溢的魔氣,那魔氣的侵蝕力越來越強,有些弟子的心神已經出現了混亂的趨向,師兄讓我送那些弟子回來休養,順帶稟明此事。”
林長老沉默不語,天劍山掌門也沉默不語。
那風雨飄搖的氣息誰都能感受到,上一次出現魔氣外溢的情況還是在四百年前,無數的修道人死於其中。
魔氣不滅,邪魔永生,修道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除盡。
魔神再次出世是遲早的事,可如今的修道界還不如四百年前的修道界,他們真的能安然度過此關嗎?
“賀蘭珹。”
素塵站在院子的籬笆邊,看著那些正在出芽的紅梅樹。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獨活嗎?”
賀蘭珹看著那些正在發芽的紅梅,沒有回應這個問題。
“等紅梅盛放時,你願意陪我一起看嗎?”
“當然願意。”
素塵又在心中補了一句:如果屆時她還活著。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賀蘭珹的目光由紅梅樹落到素塵身上,他目光中的情意赤裸裸,沒有半分遮掩。那視野如此之遼闊,遼闊到能裝進整個素塵,卻又如此之狹小,狹小到只能裝進素塵。
“前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共赴黃泉,至死不分。昨夜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白頭到老,恩愛不疑。今日,我看見了你。”
“阿瑜,我只有你。”
無論未來走向哪一方,他與阿瑜,至死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