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珹的神情依舊溫柔，眼底裡終於有了素塵熟悉的深沉。

尤其是當他聞到自已身上過夜的茶水味時，簡直是神色大變，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在素塵面前從來是衣衫乾淨整齊、容光煥發的模樣，什麼時候有這樣酸臭的時候。

素塵猛然被推開，一臉懵圈地看著賀蘭珹急哄哄地下樓。

這還是賀蘭珹第一次推開她。

可是很快她就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賀蘭珹嘛！

素塵的髮髻很久未換過，賀蘭珹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張梳妝檯，對著鏡子鬆開了素塵的髮髻，又替她洗去臉上多日的塵土。

其實那張臉上什麼都沒有，但是賀蘭珹就是想洗一洗。他可沒忘記，當他的命魂遊蕩在桑葚樹下時，這具身體都幹了什麼。

他做了太多他不敢做的事，明明是一具身體，可他依然忍不住吃醋。

以前他在的時候，都沒敢這麼張狂肆意呢！

賀蘭珹拿出螺子黛在素塵的臉上描眉。

沒辦法啊，這是他唯一能留下獨特的痕跡的地方。

“你會畫眉嗎？”素塵看著那根螺子黛，陷入了懷疑。

她可從來沒有見過賀蘭珹為人描眉，可別把她畫毀容了。

賀蘭珹正手法嫻熟地替她描眉，聞言手一頓：“我若是會畫，那你是不是得補償我一些東西。”

素塵正在被畫眉，根本不敢動：“補償什麼？”

賀蘭珹眼中溢位得逞的笑意，最後一筆落在素塵的眉尾，他的指腹滑過她的眉心，然後落到她的耳邊。

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羽毛一般，撓動著素塵的心。

“眉畫好了，你該應許諾言了。”

男子含笑的聲音縈繞在髮間，素塵看著鏡中描好的眉，才發覺著了他的道：“你這可是白日，唔——”

賀蘭珹摟住她的腰，將她抱離地面，放在梳妝檯上。

素塵的臉悶在他的胸前，甕聲甕氣道：“窗戶沒關，隔音不好。”

賀蘭珹手指一動，聲音微啞：“沒關係，都解決了。”

賀蘭珹伸出左手去扯她的衣帶，右手撫著她的腰，指尖穿過她柔軟的長髮。

素塵的手搭在他腰間的腹肌上。

她只是輕輕一按，對方就發出悶哼聲。

賀蘭珹急躁起來，一刻也等不得。

素塵的腿掛在他的腰間。

他伏在她的身上，手指滑過耳邊時，帶起陣陣異樣感。

大腦像是炸開花一樣，帶起陣陣愉悅感，素塵有些目眩神迷，任由賀蘭珹擺弄。

當她的臉正對著鏡面時，伴隨著極致的愉悅，她的瞳孔忽然一縮。

就在剛才，她分明看見了，在她的眉心，有黑光一閃而過。

當躺在賀蘭珹懷裡時，素塵的目光一直看著那面銅鏡。

那黑光早已消失，彷彿突然的出現只是她的錯覺，可她不可能連續看錯兩次。

以命換命，各抵要害。所以說，賀蘭珹眉眼上的黑光流到了她的體內。

可是為什麼以前她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實施術法時，她分明仔細揣摩過賀蘭珹的根骨與命線，並沒有什麼大的隱患。

她恍然想起沈靜姝的那句話。

“那個方法真的有用嗎？”

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記憶一定不會騙我。”

可是她的記憶欺騙了她。

她並不是落日山谷的守護靈，那些記憶是守護靈強行塞到她腦子裡的，甚至順帶洗去了那些屬於賀蘭瑜的回憶。

她不懂守護靈為什麼要這樣做，可她明白一個道理。既然守護靈能做到這些，那麼鎮壓在萬魔嶺下面的魔神也能做到這些。

如果它也在她的記憶裡動了手腳呢？

只要有惡念在，集惡念而形成的魔神便無法被消滅，只能被鎮壓。

那黑光不被察覺，不被淨化，只能是來自魔神的力量，可賀蘭珹體內為什麼會有這股力量？

兩儀城內下起了雨，雨點拍打在牆壁和窗戶上，如同急促的鼓點。

賀蘭珹渾身僵硬。

他看著素塵忽然直起身子，伏在他的胸口，嗅著什麼。她的髮絲落在他的胸膛上，癢癢的，想動。

“別動！”素塵喝止他的動作。

除了心魔的存在，心臟、眉心都很乾淨。

她的手探向他的脈搏，神識穿過他的識海。

根骨、神識也很乾淨。

素塵百思不得其解，黑光是需要依附的。以賀蘭珹的修為根本無法接觸萬魔嶺的陣法，更無法接觸那封印在陣法下的魔神，他是如何沾染上這東西的？

陣法……陣法……

素塵身體一震。

她想起來了，那血紅的血雨，那飛蛾撲火一般撲向賀蘭瑜的身影。

他的血肉和陣法交纏在一起，也許在那個時候，她的命運、他的命運，便已經同那被封印的魔神牽連在一起。

所以落日山谷的守護靈才會在隕落之際強行將她的靈魂從古陣法中抽離，又剝去屬於賀蘭瑜的記憶，希望她能不被仇恨所困，不為惡念所迷。

無論她是不是守護靈，當千年前那位少女被送上祭臺時，當飛蛾撲火的少年化為血雨時，命運便為她鋪好了結局。

兜兜轉轉，她還是逃不開宿命。